在陳萬年的獰笑聲中，我更覺得自己頭腦暈眩，有種力不從心的絕。

“陳萬年，你真卑鄙！”

我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卑鄙？”陳萬年道：“我好言相求，問你要了，可是你不給我！我有什麼辦法？這不卑鄙，這計謀！你一直防著我，現在中招了，這失算！陳元方，你是不是有一種奇妙的覺，就好像是自己的，在一點一點地往外流，而你眼睜睜看著，卻毫無辦法？不，不對，是你眼睜睜看著，有人在慢慢地吸你的，而你卻無法制止？”

我想罵，卻罵不出口，因爲陳萬年說的話，就是我此時此刻的覺。

彷彿是在一點一點流失，彷彿是有人，在一點一點吞嚥著我的，我甚至能聽到那人吞嚥我的聲音！

我已經看不見外界的形了。

“真是半神的修爲境界啊，陳天默真是好本事！”陳萬年“嘖嘖”讚歎道：“要不是他的年歲太大了，我真想要他的！不過，有他在，你的不被毀掉，也是我的幸運，我和你都要謝他。”

“陳萬年，我太爺爺會看穿你的。”我道：“就算你能出去，就算你能佔據我的，但是你不會得意很久的，我太爺爺天默公半聖的修爲，一定能看穿你，看穿你不是我！”

“那他捨得殺了我嗎？”陳萬年道：“是你的，他捨得手嗎？”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別罵了，是不是已經頭暈目眩，頭重腳輕了？”

果然，我覺頭好重，眼好渾，腳似乎沒有了。

“是不是要躺倒了？”

我無力地躺倒在地上，天旋地轉。

“或許，你還能看到另一番景象。好好滅亡之前的悽吧。”

天地猛然變了模樣。

原本空空如也，空無一的靈界，此時此刻，卻突然多出了一院落。

高牆四圍，樓臺折聳，紅琉璃，綠葉枝蔓。

這不是我家嗎？

我虛弱而吃驚地了眼睛，然後又詫異地發現，自己就躺在風臺上。

天，是黑的。

黑的月夜。

家裡沒有人，樓上沒有人，風臺上也沒有人，就連老黑也不在。

清冷而寂寞的月夜。

一縷清風，很涼的風，緩緩吹來，從我的上經過，就好像吹皺了一池春水。

我能覺到一種異樣的波。

那波，像是數九寒天，結了厚厚冰層的河面上，有人走過，河水中的魚，到的悸一樣。

夜空，很亮。

因爲有月亮和星辰。

很多很多的星辰。

每一顆都在閃閃而亮，就像是靈兒的眼睛，一眨一眨。

我突然覺無比的安逸、寧靜和祥和。

我知道這一定是幻覺，但是這幻覺，我不害怕，我喜歡。

只是，驟然之間，我發現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正在一顆一顆地減！

我了眼睛，這是幻覺中的幻覺嗎？

星星，還是在減。

就像流星一樣，驟然間落了一顆，然後就沒有了。

卜門中有個說法，天上的星辰，每一顆都照應著地上的人，星辰跌落，便意味著有人要亡。

因此，照看星雲，哪顆跌落了，就卜算一下，看看天下間又有誰亡故了。

這種亡故的人，一定是叱吒風雲的大人。

平民的星辰，不會那麼亮，眼，是看不見的。

“陳元方，你看見了什麼？你的三魂之力跟我的幾乎完全相容，沒有毫排斥齟齬！這就是天意啊！你看到了什麼？說來聽聽？我看我們的心意是否想通？”陳萬年的聲音很是興。

我沒有搭理他。

“你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家？”

我還是沒有說話。

“一定是這樣的，人在死之前，看到的地方，往往都是自己最願意迴歸的地方，你看到的應該就是你的家吧。”

我心中一，難道自己真的是要死了？

“擡頭看，你是不是還看到夜空了？滿天星辰的夜空？”

我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陳萬年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清晰，本就不像最初我聽到的那個聲音，簡直是判若兩人。

難道，這是他的三魂之力得到補給的原因？

難道，大圓滿境界之中，真的還存在著另一層至高的境界，做混沌？

我忍不住說道：“是，我看到了漫天的星辰，那又怎麼樣？”

“星辰是否在墜落？一顆一顆墜落？”

“是。然後呢？”

“那便是你的三魂之力，星空便是靈界，你的三魂之力散落在這靈界之中，便像夜空中佈滿了星辰，落一顆，你便失去一點三魂之力，等星辰完全都落了，你的三魂之力也就全部消失了。”

陳萬年快速地說著：“沒有了三魂之力，也就沒有任何可以維繫你三魂七魄凝聚形，併合而爲人之元神的力量了，那個時候就是你魂飛魄散之際。你，陳元方，將徹底消失。”

我沉默了，這是我害怕的事，卻又是我無力改變的事。

事到如今，我能怎麼辦？

“慶幸吧，陳元方，你的三魂之力將和我的三魂之力融爲一，你的將爲我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生命將得到延續。”

我笑了，道：“那究竟是你復生了，還是我依舊在活？”

“你說呢？”陳萬年歡快道：“靈魂是我的，是你的，力量是咱們共同的，到底是我復生了，還是你依舊在活？”

我沉默了片刻，道：“是你復生了。”

“但是，世人看到的還是陳元方，是更爲強大的陳元方，是拿到天書，是可以爲神相的陳元方！你不必痛苦，也不必憾，更不必憎恨，你應該謝我！”

“爲神相？”我道：“你開啓天眼了？”

“世上本就沒有天眼！”

“啊？”我詫異道：“夜眼、慧眼、法眼、靈眼、天眼，是爲五大目法，五大目法全都備了，才能爲神相，你怎麼能說世上本就沒有天眼呢？”

“因爲我存在了幾百年了！我不停地在這靈界中修煉，但是卻仍舊沒有天眼的悟！這絕非是我修行不夠的緣故，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天眼本就不存在！”

“哦，是你沒見過啊，不是不存在。”

“你先前不是在靈界中看見過天眼的假象嗎？”陳萬年道：“你的眉心之上，天庭部位，開了一隻眼，這簡直是荒謬！這怎麼可能存在？”

“萬一存在呢？”

“即便是存在，你也沒有機會了。看看你的夜空吧。”

我再擡眼看時，夜空很黯淡了，星辰，幾乎隕落了一半！

照這個樣子下去，遲早，我會真的死了的。

“陳元方，不必太傷，說不定你還有活的希。”

“嗯？”我心中又燃起了一希，只要能活著，就有希！只要不是非死不可，我就要活著！所以我反問了一句：“你什麼意思？”

“因爲你的三魂之力境界是大圓滿，我的也是。”陳萬年道：“從大圓滿境界邁混沌境界，需要一大步，但是這一大步所需要的力量，似乎也不必太多。三魂之力和三魂之力相互融合產生的效果，不是相加，而是倍數上升！”

“然後呢？”

陳萬年道：“現在我已經有了覺，似乎等我到了混沌境界之後，你還能剩下一些三魂之力留著，雖不足以維繫三魂七魄，但是兩魂四魄，應該還是可以的吧，嘿嘿，那樣子，雖然不完整，可畢竟還是會有一些念想在，不是嗎？”

“你這個混蛋！”我心中陡然失落，只剩下殘魂餘念，那又有什麼意思？

我罵道：“陳萬年，我就不信你能功！天道，天道在哪裡？天道必定還在！天道好還！多行不義必自斃！”

“哈哈哈！我可以當做是你是瘋癲了嗎？天道就是有也有，有好也有壞，有黑也有白，有正也有邪，你好，我壞，你正，我邪，你白，我黑，一一，恰好是天道！”

陳萬年道：“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個稱謂而已，無論好壞，黑白，正邪，都是人爲的區分標準，你們把自己劃歸爲好的一類，把我們劃歸爲壞的一類，豈不知，我們並不認同這個標準，你們看我們壞，就好比我們看你們也一樣壞，只不過是稱謂不同罷了。”

“不是這樣的！你簡直是白白存在了這麼多歲月。”

我道：“絕非只是稱謂不同的緣故，而是人。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不論稱謂怎麼變化，本質是不變的。就好比水和油，你了要喝水，而不能喝油。即便你把水的名字變了油，你喝的還是它，而不是去喝名字變了水的油。你就算把你了好人，你本質上還是個壞人！你就是邪小人！”

“好，我說不過你，也無須說服你。就當你是正，我是邪！”陳萬年話鋒一轉，道：“可是，你們不是一直說邪不勝正嗎？爲什麼現在你這個正人君子，要死在我這個邪小人手裡？你說天道向你，爲什麼卻是我得好？”

“不要得意，等你真的贏了之後再說吧。”我道：“不到最後一刻，我是絕不會認同你的。”

“這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陳萬年笑道：“我已經要贏了，混沌的境界，我已經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