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揀退使,便是要求范希朝帶來的八千保大軍,進神威軍的編製,以武力為後盾,然後從舊的軍伍揀選出不合格的,還有虛占冒籍的,統統清退,幹軍。
而采造使則是在某種程度上保障神威軍的權益,省得他們對揀退有過大的抵緒,新皇李誦對劉昌囑咐說,翔、隴東和隴右的幾個伐木場、礦冶場、採石場就歸你管理,以後里所出的木材、礦石,供你們神威軍所有,用於營修京師的皇宮、寺觀、衙署,也就是說這批工程承包給神威軍,既減輕百姓負擔,也使得神威軍有分潤可拿,皆大歡喜。
而武廟營造使的職責,則是要尊崇武王姜子牙的廟宇,將其修得更加威武堂皇,以彰顯唐朝文武並重的國策,李誦對令狐建說:「當今兵革未偃,宜崇武教以尊古」,所以武王廟以齊太公姜子牙為武聖,以留侯張良為亞聖,再以武廟十哲和七十二子弟配,此後出師凱旋都要祭祀。至於予,也會在每年春秋仲月的上戊日前往昭告。
新皇用了「昭告」這個辭彙,而不是稍次的「致祭」,這說明武王廟地位很快就會和文宣王廟等同,表達了新皇對重振大唐武威的決心。
至於張萬福,新皇很溫和地說,老將軍功高當世,自會別有重用。
於是乎接下來,范希朝毫無阻攔地來到神威殿後左右軍的營署,敲響鼓角,點集兵馬校閱,一天時間就揀退出超過一千的殘疾、智障、矮小不堪從軍者,隨後神威軍中尉王希遷的印章被收回,本人則被削奪護軍中尉的職權,前往客省待罪。
神威軍的簿冊全歸范希朝所有,於是窮究虛占、掛籍問題,最後居然發覺三萬神威軍的兵額,足足有一萬二千都是空餉,掛名的全是長安的商賈或市井子弟,以此來逃避稅收!
消息傳來,新皇震怒,隨後通過通事舍人知會南衙宰執置,最終宰相們和文思使王忠言圓議,將王希遷杖責五十,長流崖州,終不得量移。而保大軍八千子弟迅速編神威左右軍,又讓范希朝自京畿各地,選一兩千有報國志向、強碩、通曉武藝的兵員,再加補充。
同樣,郭鍛也坐在大明宮仗院中,拉著各位下屬的手,痛哭流涕,說新政局勢如此,我來揀退也是迫不得已,大家好聚好散,若是有任何紕,王法不饒我,也饒不得你們,可假如揀退順利,以後我郭鍛在樞機院有口飯吃,就絕虧欠不了你們一勺羹湯。
所以皇城司金吾兵馬里,揀退工作進行得異常迅速通暢,很快郭鍛就上報說,新皇的揀退政策簡直就是久旱甘霖,現在皇城司里氣象一新,各個兵員都是神抖擻,無不願為京師的長治久安出份力、加把勁。皇帝和南衙都很高興,特意勞了郭鍛。
一時間,連皇城外的中們嚇得要死:河東、澤潞、河中、神策各軍的監軍使們,紛紛來表,稱要主還監軍印。
次相鄭絪便上表給新皇,說以宦監軍最不合禮,不過是肅代時期的權宜之政,既然要皇政復古,那就得廢中尉制,就得廢外派宦監軍的政策,於是新皇就詢問說,以鄭相公的看法,軍禮該是如何?
鄭絪再次上表,說國家大事,在祀在戎,軍禮應該是出師時皇帝親自至太廟致祭,行軍禮,然後擇選親賢統軍,而樞機院則定計劃,挑選牙將參贊,而「親賢」便是親族或賢臣,以親王坐鎮行營,賢臣掌握戎機,皇帝賜予節鉞,給親賢征討專殺大權,震懾營中的爪牙虎將,驅使其為國開疆闢土、建功立業,再派遣史監領,督察軍紀布,而統軍的親賢凱旋后,則立即解兵權,歸還節鉞,如此最為合宜穩便。
新皇初步贊同鄭絪的看法,不過因忌憚中集團依舊尾大不掉,故而將鄭絪的表章留中,沒有明確答覆,更沒有公開宣旨。
所以外鎮的宦監軍,暫且依舊。
神威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組好后,樞機院的賈耽便正式聯合宰堂飛出牒文,要求來京封禪的各方岳,即刻返歸各自方鎮里去,不得延誤。
有了軍隊為倚仗的堂牒所備的效力,自然不同尋常。
冬季,長安沒有落雪,倒是下了冰雨。
劍南進奏院中,韋皋的僚佐來來去去收拾行裝,而韋皋則立在堂中,心中有著不快,他背著手,先是見到廊下的劉辟,想要說些什麼,可言又止,隨後倒是找來崔佐時。
「朝廷雖已將夔給我,然則東西川都要的門戶,是興元,是翔!沒有這兩地,蜀地就是無門之戶,外人隨時能長驅直,朝廷迄今不給予我,應該是,對我起了戒備疑心。」韋皋居然有些後悔,還沒等崔佐時回答,他就緒激地低聲說,「這次禪......本令出力良多,不可謂不是新皇的翊戴之臣,然而......一個區區的三川合一,卻至今沒有答允本令,這難道是酬謝之道嗎?」
崔佐時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韋皋,腦子中全是一團麻。
最終韋皋有些不愉悅了,他聲音頓時高了些,「我看新皇種種新政舉措,必有高人在其後指點,這水準絕不是柳宗元、劉禹錫和二王那幫小藝之臣所能達到的。」
「莫不是杜黃裳和陸贄?」
韋皋拂袖,再也不說話。
結果等到他們次日,從都亭驛出發,剛到西渭橋時,突然得到個更為震驚的消息:
跟隨范希朝的步伐,靜塞軍戴休?、奉化軍渾瑊,當然最重要的是興元定武軍和翔義寧軍的節度使張敬則、高固,也都派遣使節來到京師,對宰堂和新皇請求「版籍奉還」,出州郡歸宰堂置,出武裝歸樞機院置,出旌節歸新皇置。
而朝廷立即做出反應,先將秦州、州、渭州和翔府合併,立「隴西行省」,而興元則直接升格為「山南行省」,張敬則和高固直接以武臣轉為行省平章事,管領鎮戍兵馬不變。
韋皋大驚失,在雨中不敢多說,「張敬則、高固......」他只能將接下來的話語埋在中,帶著怨憤和不滿,領著兩千奉義軍,要匆匆穿過「山南行省」的地界,返歸去蜀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