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了張譚,返歸太學館后,高岳在自己的丙字房,和衛次公、劉德室頭,商議說「咱們的棚,西都棚的話太不好聽,得有個響亮的名字。」
因為衛次公和劉德室尚不覺得,畢竟長安西都,東都或神都這種習慣已經許多年下來了,大家不會有毫違和的覺,但高岳還是心有耿耿——他以前是給西京市路影視城裡寫劇本的,娛樂圈的事他多了解點,西都和「xidu」這種行為諧音,總覺得有些不太健康積極的覺。
「不如就朝棚好了。」衛次公提議道。
高岳聽到這個名字,深深地扶額,然後說「和原本的『西都』犯沖,不太好,換一個。」
劉德室又提了幾個名字,棚頭高岳還是不太滿意,接著他喃喃說道並踱來踱去,「我們這個棚,除去結義互助之外,更要有種昂然、勤的神包含在裡面——所以我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言畢,高岳便提筆在一方紙上寫下兩個大字。
燭火下,衛次公和劉德室湊上來看,原來是「韜」兩字。
「那以後就韜棚?」
高岳點點頭,顯然比較滿意,「這名字不錯吧,氣神都在裡面。」
「不錯不錯。」
「以後我是韜棚頭,從周便是韜棚,而芳齋便是韜錄事。」
劉德室激站起來,轉幾圈手說,「我們三人,合稱為韜三子!」
接著三人又合計,設立個「棚倉」,即棚裡面的公共金庫:每名棚友會必須要繳納五百文錢,此後春夏秋冬時各要再繳納三百文錢,用於購買溫課所需的紙張筆墨,和韜棚投行卷所需。
當然高岳心中明白,想要謀取進士的話,靠棚倉的這些會費是遠遠不夠的,更多是起個凝聚人心、約束行為的作用罷了。
衛次公和劉德室離去后,高岳呆在丙字房的斗室間,待到他再坐到這個房間的榻上時,就很不習慣了,因為他在紅芍小亭留宿過一晚,那滿室繚繞的清香,那榻上的羽墊和綺席,還有芝蕙前前後後侍奉他一整夜,現在再在太學館這蕭然的斗室里過活,便如自龍王爺府里見過寶般,俗便再也不了眼了。
好不容易挨著睡,度過一晚,次日高岳起床后,便想起薛瑤英所說的那位勝業寺的寫經人來:
一來要找那寫經人,學習的書法;
二來要找給安葬下去的張譚抄錄些經文,權當給張譚祈求些冥福,也希張譚若真的有靈,能加持加持國子監的同學們。
於是到了白晝,高岳走出務本坊,走過平康坊北坊牆,還掛念著在裡面的楊妙兒、王團團、蔡佛奴、宋住住等人,不知他們如何,但轉念一想:現在他們都在忙著進士團的事,怕是不會閑下來——唉,還是先忙好自己的正經事為上。
不久,長安城的東市和遙遙相對的狗脊嶺便出現在他眼前,看著於白日依舊森可怖的狗脊嶺,及其上荒草當中可見的刑神廟,高岳不由得想起自己剛穿越時跌刑人坑裡所看到的種種慘狀,不由得打了個冷,加快了腳步,離開了這個腥之地。
勝業坊就在狗脊嶺稍微往東之地,其坊名所得自於西南角的勝業寺。
高岳走勝業寺的院落,發覺其果然氣派,院落核心是所闊五間、深三間的「兩頭九脊」大殿,構築在玉白的臺基之上。因勝業寺的開山祖師景暉和尚,和唐朝高祖李淵匪淺,所以寺廟始終香火鼎盛。
高岳走到臺基的階下,在過道邊見到一個正在掃葉子的小沙彌,便問勝業寺的寫經人都在何,那小沙彌合掌還禮,而後將手指向勝業寺靠著坊十字街的鳴珂曲,說那裡有向著曲而開的五間寫經坊,所有雇於寺廟的「經生」都聚集在其中。
經生,便是薛瑤英口中的寫經人。
擅長書法的民間人士,有部分雇於政府機關,稱為「楷書手」;也有部分自由謀生的,他們一般雇於寺廟抄寫佛經,也會給普通百姓抄些書儀,比如書信往來、升發財、早生貴子之類的,用一刻不停的寫作來糊口,這類人便「經生」。
現在高岳明白,後世著名的敦煌學,其中大部分的文本,都是這群默默無聞的經生一個字一個字辛辛苦苦抄寫出來的。
出寺后,高岳剛走到鳴珂曲的街面上,就能看到對面確有五間房,屋樑之下許許多多的經生正在那裡,提筆在木架上的紙卷上不停歇地抄著寫著,裡面有不經生。
「不好,興道坊兇肆只是給我個免費抄佛經的木契,而薛瑤英只是說讓我來尋名經生,但誰能想到這裡的經生可不止三五位,到底是誰?」高岳停下腳步,看著寫經坊攢的人頭,大傷腦筋。
突然,寫經坊里傳來了聲子的罵聲,「無賴漢!」
然後一名漢子哈哈笑著,抱著一大卷經文,著腳丫就穿過寫經坊眾人的間隙,竄到了鳴珂曲上來。
「抓住他,抄錄經文不給錢,郭小唆使來的無賴漢!」裡面的聲充滿憤怒,看來本人也正穿過人群,正在追趕這漢子。
「又是郭小的手下!」高岳頓時大怒,郭小這傢伙要奪宋住住的本元,現在又人賴經生的抄經錢,簡直是標準的婦之敵!
於是俠義心腸熱起來,高岳便衝上去要攔住那漢子。
這時一名梳著墜馬髻的子,風風火火紛紛怒怒地跑出來,站在寫經坊的門口,還對著那漢子喊到,「無賴漢,給我抄經錢。」
「別跑!」高岳也一下子橫在那無賴漢的面前。
「給你吧!」那無賴漢將豎起來的經卷一下子扔到了高岳懷裡,然後哈哈笑著,斜竄了十字街東薛曲的巷子里去。
「唉!」高岳抱著經卷,剛準備追,就聽到尖利的「咻」的聲音,剛轉過眼來,就覺得「嘭」聲,雙眼一黑,鼻樑被大力擊中,裡面骨頭都要碎裂似的,而後渾劇痛著,咕咚聲,倒栽在曲街之上,來個仰八叉。
倒下的瞬間,他抬眼看到,一顆鞠球咻咻咻地彈起到了上面的天空中,尚沒有下落——剛才就是這傢伙砸中自己的。
「又來個無賴漢,還想接應同黨?」約三十尺開外,寫經坊門前,那經生起裾,還著剛踢出那顆鞠球的,對著倒在地上捂著鼻子的高岳惡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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