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鹿涉自然是支持夏務運的,而且是不惜一切的支持!
馬邑之戰、高闕之戰與燕薊之戰,給匈奴的創傷太大太大了!
前後三個右賢王,兩個大當戶,百餘位骨都侯,隕沙場,連單于都折了一個進去!
匈奴幾乎所有的主力銳萬騎,不是被殲滅,就是遭到重創。
在戰爭中,匈奴帝國失去了大量人口和一半的牧場。
就連作為王族的孿鞮氏,也死了上百人!
錯非,還有西域諸國可以補,還有西方諸國可以劫掠。
今日之匈奴,必定是一片哀鴻遍野,生民十不存一的慘狀!
這樣的失敗,比任何天災,任何劫難都更慘重!
目睹和親經歷了這一切后,狐鹿涉沒有辦法不支持夏務運。
狐鹿涉知道,匈奴人想要存續下去,就只能進行漢化,全面學習漢朝,甚至照搬漢朝的一切制度!
漢人的祖先,能夠胡服騎,強大自。
引弓之民也能冠帶漢服,學習漢人,強大自!
只是,開始改革后,狐鹿涉才明白,這到底有多難!
不僅僅外人會詰難,會攻仵,會質疑,會反對。
便是自的嫡系與基本盤,也會反對、不滿和質疑。
每走一步,都是艱難無比。
狐鹿涉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才說服了自己的嫡系和親信們,去學習和使用漢字,去嘗試穿戴漢服,用漢禮會面,說漢話看漢書。
但一及漢制改革這個事,就千難萬難了。
也就是句犁湖,在西征途中,搞了軍功勛爵制度。
還是一個半品,與漢朝相比,還相差甚遠。
更沒有一個足可保障這個制度的法律系和制度框架。
僅僅只是一些口頭許諾和諾言而已。
此刻,聽完罔的話,狐鹿涉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改革會如此艱難。
因為……
「本王太仁慈了……」狐鹿涉在心裡幽幽念著。
他想起了冒頓大單于當年的進取之旅,那時候,匈奴只是這草原上的一個小不點。
本無法與東胡、月氏這樣的超級勢力相比。
頭曼單于弱無能,東胡人又咄咄人。
冒頓大單于於是鳴鏑弒父,發政變,用鐵與清洗整個單于庭,樹立自己的威信。
然後率領匈奴,向東胡開戰。
不過十餘年間,匈奴便拳打東胡,腳踢月氏,終於建立了有史以來第一個統一草原的帝國——匈奴帝國!
現在回想,若冒頓大單于與自己這般,如婦人一樣心慈手,匈奴永不可能崛起!
他又想起了老上大單于的改革。
當初,老上大單于決定統一引弓之民,將各部統統同化為匈奴。
結果遇到了外的強大反對。
甚至有部族悍然發起叛,老上大單于平定叛后,眼見反對聲太大,不得不終止了改革計劃。
結果就是,匈奴帝國,繼續一盤散沙,各部各自為政,力量不能攢拳頭。
以至於,匈奴先敗馬邑,再敗高闕,終於在燕薊之戰丟掉了過去數十年積攢起來的全部底蘊與國力,只能蜷到幕北,依靠大漠天險,砥傷口,茍延殘。
倘若當初老上大單于能如冒頓大單于一般,毅然決然,不惜代價,用與火肅清不服,用弓與刀平反對,以骨和鮮鑄就改革之基。
整個草原,盡為匈奴,匈奴也就可能不會遭遇馬邑、高闕、燕薊之敗。
說不定還能主長安,稱帝未央宮呢!
至,不會落到今日下場!
他又想起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聽說的漢朝在幕南的作。
漢皇帝命其大將執金吾昌武侯郅都為護匈奴將軍,命樓煩將軍潁候灌何為幕南都護使,命其外戚堂邑候世子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陳須為征東將軍,各率大軍,前往幕南,鎮不服,強力推行漢化和編戶齊民之政。
大軍席捲萬餘里,鎮數十部。
據說蠕蠕、長林、林胡等大部族,盡為漢所破。
其王首級被懸於漢軍營壘之上,傳首各部。
幕南各部戰戰兢兢,恐懼不已,盡皆俯首臣服,聽從漢皇帝之令,跪列道路兩側。
按照漢朝人的說法是:王師所過,千族皆服,萬部俯首,民皆簞食漿壺以迎王師。
用鐵與火,漢朝人即將在幕南徹底建立穩固統治!
「善!」狐鹿涉想到這裡,手就已經握在了劍柄上,他舉步向前,著匍匐在地上的那個奴才,那個摺合馬。
鏘!利劍出鞘的聲音響起來。
「各國變法未聞有不流而功者!」
「匈奴變法之功,就以你這奴才流開始吧!」
咔嚓!
摺合馬的頭顱飛到了王帳之中,鮮嘩啦一下子噴涌而出,噴在了狐鹿涉的上。
他回過頭來,提起摺合馬的頭顱,跪到句犁湖前,道:「大單于,臣以為哲別王所言正是真理名言!」
「若變法,必先祭!」
「舊弊不除,何以革新?」
「請大單于當機立斷!」
「斬不服以定匈奴變法之基,除舊弊以迎匈奴之盛世!」
句犁湖都看傻了,他怎麼也想不到,狐鹿涉居然忽然殺人。
雖然殺的只是一個奴才而已,但是……
他現在的態度,卻已然是在宮了!
看他的意思,倘若自己不同意,那他就要單幹了……
句犁湖看向罔,他現在有些懵,需要得到專業意見。
罔立刻下拜:「大單于,臣以為左屠奢所言甚是!」
「革新舊弊,必以祭!」
「且夫單于夏后氏之後,漢高帝之苗裔,神聖而高貴,單于若以雷霆之勢,除匈奴之弊,再布告天下,名申法令,制度條文,與父老約法,乃行變法,則中外皆必知單于之志,有志之士,必旋踵而來……」
罔的話,終於打了句犁湖。
特別是那一句『單于本夏后氏之後,漢高帝之苗裔……』讓他心花怒放。
事實上,句犁湖之所以能坐在單于之位上,他的出起了決定作用。
在經歷了馬邑、高闕和燕薊之敗后,匈奴各部都已經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漢朝,他們只能迎立一位有漢朝統的單于,以作底蘊。
句犁湖即位后,也從不掩飾自己的出,甚至廣為宣揚,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們的單于是有漢朝統,跟劉氏是親戚的關係!
匈奴國的宣傳口徑,也一直是漢匈同出一源的論調。
這既是為了改革,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萬一……萬一……將來匈奴窮途末路,至還可以得到漢朝接納和安置。
漢朝皇帝,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一直大聲宣揚是自己親戚的孿鞮氏下死手。
說不定,未來匈奴貴族尤其是孿鞮氏還可能在漢的扶持下,繼續在草原稱王稱霸。
那且之不就可以依舊富貴嗎?
漢朝人佔了龍城,不也沒有去侮辱和侵害冒頓、老上、頭曼等匈奴先單于的陵寢,甚至派兵保護,派人祭祀、維護。
所以呢,現在的漢匈戰爭,其實已經打到了一個很微妙的境地。
一方面,兩國之間都知道,雙方是大敵,不死不休。
但另一方面,兩國國都在宣傳,漢匈同出一源的論調。
不止匈奴王族之中,有流著漢朝統的貴族,甚至是單于。
劉氏皇族之,現在也有了流著匈奴統的皇子!
看著雖然有些奇葩,但這正是國際政治的微妙之。
「既然左屠奢與哲別王,皆以為如今匈奴已經到了不流不足以變法的地步……」句犁湖看著帳中的,聞著那腥味,似乎也被刺激了,他上前扶起狐鹿涉與罔,道:「那本單于又何惜此?」
殺人而已,匈奴人在這個方面可謂天賦卓絕!
更何況,他句犁湖在事實上已經有了對各部手的力量。
西征的大勝和他麾下的死忠和那些哲別騎兵們,在事實上已經備了對老舊貴族的倒優勢!
特別是在這姑衍山上,他的王庭之中。
那些老舊貴族,不過待宰羔羊,砧板上的魚罷了!
但……
在句犁湖心中,一條裂痕,卻已經悄然生長。
「狐鹿涉今日可以為了變法,不經我許可,就殺人……」
「未來,他若為了其他事,會不會也如此?甚至於……殺我?」
句犁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匈奴歷史上,類似的事務,層出不窮。
冒頓大單于弒父,老上大單于更曾經親自囚了他。
軍臣那個傢伙,更是親手殺死了匈奴戰功卓絕的右賢王,使得漢朝坐大。
以他所知,尹稚斜就更了不得了。
這個混賬,甚至曾與漢皇帝有過約!
這些人,這些所有的匈奴名臣或者梟雄,都做過類似的事。
誰敢保證,狐鹿涉未來不會因為等的太急,實在等不下去,就拔刀砍了自己?
想到這裡,句犁湖就稍稍退後了一步,然後笑著道:「左屠奢、哲別王,本單于命令你們,立刻傳令各部,碲林大會明日召開,諸部頭人,皆當到會,本單于將有重要事宣布!」
「碲林大會之時,哲別王,你去安排哲別萬騎,保衛會場……」
「左屠奢,你親自帶本部萬騎,在姑衍山下設防,戒備各部扈從……」
一個個命令發下,這意味著,句犁湖已經決定手了。
這讓罔心澎湃。
他覺,自己距離蘇秦的歷史定位,更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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