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在哪？”

　張銘和錢昊良兩個小組的修復室都在修復中心的大廳里，各自占據了相鄰的兩張長案。

　四幅已經清洗完畢的古字畫，分別鋪在四張長案之上，修復師們正拿著白的羊巾，小心翼翼地吸著畫芯上的臟水。

　向南前前后后，把四張古字畫分別都看了一遍，只是破得相對嚴重了一些而已，跟他之前在錢小勇的聚寶齋里，修復的那幅慈禧太后的《大富貴》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

　《大富貴》都已經碎了渣渣，這四幅古畫，只是破多了一些罷了。

　當然，在向南眼里，這不應該為困擾兩位主任的難題。

　那麼，困難在哪？

　錢昊良已經不是第一次跟向南合作了，當然知道這種問題對于他來說，本就不是問題。

　可張銘還沒這種深刻的驗，忍不住說道：“向專家，我知道這種程度的破損，對于古字畫來說并不是太困難。”

　“我的意思是，我們兩組人，應付這四幅字畫就有可能耗時很久了，后面還有六件況更復雜的紙質文等待修復，如果不找外援幫忙，只怕耗時更久了。”

　向南擺了擺手，一臉淡然地說道：“沒有六件文，那兩本古籍，我已經帶領實習生在修復了。”

　張銘愣了一下，在修復了？

　隨即明白了過來，難怪剛剛沒讓我們進修復室，估計是怕打擾到實習生做事。

　“四件文，也會耗時很久。”

　張銘一臉認真地看著向南，說道，“我們倒是無所謂時間長短，反正都是在這里上班的，可錢主任畢竟是來幫忙的，他還是故宮博院古書畫修復中心的主任，總不能因為咱們魔都博館的事，一直被拖在這里吧？

　還有那些老專家們，也都是各個博館的頂梁柱，一直留在魔都，也不合適……”

　這還真是個問題！

　之前向南一直考慮的是文修復上的事，倒還真是忽略了文修復之外的事！

　果然啊，比你多吃了幾年大米的人，人世故總會比你更練達一些，考慮的問題也會比你更全面一些。

　在心里面慨了一番，向南很快就有了主意，他點了點頭，說道：“張主任考慮得很周到！

　那就這樣，兩個組每組四件文，將畫芯部分剝離出來后，修補畫芯這一步驟由我來做。別的步驟我可能沒辦法，但在畫芯修補上，我還是能夠節省一些時間的！”

　張銘和錢昊良聽得心里直發，畫芯修補還能節省時間？怎麼節省？

　要知道，在修復古字畫上，畫芯修補也是十分耗時間的，尤其是現在到的這種破極多的畫芯，往往要一兩個星期才能完畫芯修補這個步驟。

　現在向南當眾說出能夠在畫芯修補上節省時間，誰能不心？

　見兩位主任一個個眼冒綠，像是狼見到了羊的模樣，向南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擺了擺手，說道：“別問我，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到時候你們自己看吧。”

　想要在畫芯修補上節省時間，向南當然有辦法，那就是——

　京派絕技“珠聯璧合”！

　“珠聯璧合”在修補古籍書頁，和古字畫畫芯破之上有奇效，不僅比傳統的畫芯修復手法在速度上要快上不，而且效果還會更加好。

　只是，向南并不能直接說，他要使用的方法就是失傳已久的京派絕技“珠聯璧合”。

　否則的話，問題就會接踵而來。

　而且很多問題，他都是說不清楚的，說不定到了最后，還會暴自己最大的。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向南就被送去切片了。

　然后——本書完（手狗頭）。

　所以，為了不讓本書太監掉——當然，他自己的求生也是很強的——向南也不會承認這是京派絕技“珠聯璧合”的。

　即便有人看出了端倪，他也只會說，這是自己在翻看古籍，再結合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琢磨出來的一種紙質文修復手法。

　這種解釋，完！

　實際上，向南很早之前就考慮過，找一個機會，向文修復界公開“珠聯璧合”的修復手法了。

　如今，真正是想睡覺就來了枕頭。

　至于要不要公開這個問題，他直接就給忽略了。

　華夏五千年歷史進程中，有多絕技、方這一類的人類智慧結晶，最終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簡直是數也數不清啊！

　為什麼會消失？

　還不是因為各家各派從不肯將這些技、方公之于眾，甚至為了防止這些獨門技外傳，還立下了各種各樣的傳承規矩：比如，傳男不傳，或者傳大不傳小等等。

　當然，獨門技不外傳，也是有客觀原因存在的，因為有些技一旦外傳，自家就沒了安立業的依仗了，在哪個年代，死都有可能。

　師父帶徒弟還要留一手呢，生怕教會了徒弟，死了師父，更何況是一家一族，一門一派呢？

　但如今并不存在這樣的況了。

　對于文修復行業來說，如今是修復師太，而需要修復的文又太多了。

　如果將“珠聯璧合”這樣一種技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學會，別的不說，至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而且，向南也希“珠聯璧合”永遠不要再為“絕技”。

　絕技絕技，是滅絕了的技。

　當一種技滅絕了，這是整個行業的悲哀。

　向南腦子里思緒萬千，回過神來后，發現張銘和錢昊良還站在那兒發呆，忍不住干咳了一聲：“別愣著了，趕干活去啊。”

　等將他們打發了之后，向南也轉回到了修復室里。

　此時，常悅也已經拆完了古籍書頁，正和戴旭剛、康正勇他們一起，清潔著書頁。

　向南看了一下，發現兩本古籍的書頁都已經快清理完畢了，便拿筆寫了一張便條，遞給戴旭剛，道：“你去外面的藥店，把這些材料買來。”

　然后又轉頭對康正勇道，“小康，你去找張主任，說我需要一個煤氣爐灶和一個鍋，找到了就讓人搬到這里來，快去快回。”

　戴旭剛和康正勇點了點頭，立刻就轉出去了。

　清理完書頁，下一步就是配補紙。

　和傳統的修復手法不一樣，向南找來的補紙，是需要撕碎，和皂角、桂皮、蜂等材料一起放鍋中熬煮，一直熬糊狀后，用筆輕蘸，點在破之。

　而傳統的修復手法，則是將補紙打后，覆蓋在古籍書頁的，用刷子、筆等刷平后，再去除多余部分的補紙。補后，還需要用巾輕敷，去掉周圍漿糊余跡。

　無論是傳統修復手法，還是向南的方法，都只適用于紙質拉力比較好的古籍。

　如果書頁碎散脆腐，則一般會采用皮紙先裱一遍，然后再清洗，補。

　沒過多久，戴旭剛和康正勇兩個人就回來了。

　向南先讓康正勇等人先將爐灶架設好，燒了滿滿一鍋水。

　等水燒開之后，他便將皂角、桂皮、蜂等材料一腦兒地扔進了鍋里，然后又將、紋簾與古籍相近的補紙撕碎，也都扔進了鍋里，然后將火關小，慢慢熬煮了起來。

　幾個實習生看到這一幕，就如同看戲法似的，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

　這是在干嘛？

　好像不是在煮吃的……

　好奇歸好奇，他們也都沒有問，只是心里有一點點興：

　好像這次，能學到什麼了不起的技！

　開森！

　門外頭，張銘和錢昊良也是一頭霧水，他們也都看到了那兩個實習生，好像在往修復室里搬了燃氣灶，還搬了煤氣桶，對了，還有個大鍋！

　向專家這是在干什麼？

　難道那兩本古籍這麼難修復，他們都準備吃喝都在修復室里了？

　話說，就算如此，那也沒必要自己煮東西吃啊，還可以外賣的嘛！

　實在不行，也可以讓實習生跑跑的啊。

　實習生嘛，不就是來干雜活的！

　不用白不用！

　想了半天沒想通，張銘先忍不住了，抬腳往修復室里去，他得勸勸向專家。

　修復文雖然重要，但不能太拼了！

　剛走到門口，一異香從門里傳了出來。

　張銘聳了聳鼻子，聞了聞。

　嗯？桂皮的味道？做鹵味嗎？

　這時候，錢昊良也被香味吸引了過來，他比張銘直接多了，輕輕敲了敲門，然后手一推，正好看到向南把補紙撕碎了往鍋里扔。

　錢昊良：？？？

　張銘：！！！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

　向專家還有這種癖好！

　鹵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