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專家，我，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趁著向南完了全，心正好的時候，老朱鼓著勇氣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問道。

　向南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朱師傅，不用這麼客氣，請教談不上，咱們相互流流吧。”

　“我剛剛看您在調配的時候，只調配了一種就開始上手了，對于這個問題，我還是有點疑，您就那麼確定，您調配的是最合適的？”

　老朱原本是想問問，在全時如何做到畫芯的每個破都達到“四面”的程度，想了想，最后還是選擇了調配的問題。

　因為全要達到“四面”，除了選配的命紙要接近畫芯底之外，更重要的是全在破上的要準。

　選配命紙的問題，就不是技問題了，而是博館的儲備夠不夠多，有沒有同年代的紙張可供選擇。

　而調配，靠的就全是修復師的真功夫了。

　“調配？”

　向南愣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起來，指著調盤對老朱說道，“朱師傅，我可不止是調配了一種，只是每種調配的量很，隨用隨調而已。”

　“而且，我也是按照全的基本原則來的，先小試，然后再給大全。”

　老朱聽了這話后，再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好像還真是從小開始全的，忍不住有些小失。

　可向南的速度，明明是很快的啊！

　如果按照一般的作流程，是不可能這麼快的，是調配，就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可向南從調配到全完畢用了多久，兩個小時而已！

　這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要說小技巧，我倒是有一點。”

　向南想了想，他當然不可能對老朱說，我有“回溯時之眼”，可以看到崔白是怎麼調制的。

　這真要說了，老朱信不信倒還是其次，說不定對方直接報警，把自己送到神病院里去了。

　所以，他只能將自己的這種能力給掩蓋過去。

　“我調制時，一般都會調得淺一些，這樣在給小全時，哪怕有些許差，如果不仔細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然后再逐漸加重，直到和畫芯底無限接近。”

　“如果一開始的確實太淺了，到后期時，也可以再補。”

　老朱聽了之后，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這才看向向南：“您的意思是……”

　“沒錯，在全的過程當中，不斷調整。因為畫面本的氣是不斷變化的，那麼全也要靈活多變。”

　向南一臉贊同地地點了點頭，又強調道，“但是，一開始調制的，一定要淺，淺還能補，深了，那就真沒救了。”

　“全要靈活多變？”

　老朱喃喃自語，仿佛陷了深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臉激地看著向南，說道，“向專家，我懂了，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朱師傅你太客氣了！”

　向南笑了一下，看了看時間，這麼一停頓，已經到了午飯時間了，他邀請道，“朱師傅，你辛苦一晚上了，要不中午我請你吃個飯？”

　“那哪行！那哪行！要請，也是我請您！”

　老朱連連擺手，略有些憾地說道，“今天我老婆出差了，中午我得回家給老人孩子做飯，這樣，等過兩天，我請您吃地道的湘楚農家菜！”

　“哈哈，行，那我就等著你來請我了。”

　向南一邊跟老朱說笑著，一邊朝外面走去。

　出了門，老朱就騎著電車急匆匆地回家做飯去了，向南就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還干凈的小飯館，隨便點了兩個菜，填飽了肚子之后，就回到了博館里。

　全之后，就是接筆了。

　接筆，首先要揣古書畫作者所用筆及其筆法。

　接筆使用的筆應兼毫、大小細備。

　宋代書畫家米芾曾說：“筆不可意者，如朽竹篙舟、曲箸哺。”

　這說明筆的優劣，于接筆的效果是不可忽視的因素。

　其次，是揣作者的墨法。

　明代時，朱耷喜歡用淡墨，徐渭擅長在墨中加膠水，故其水暈墨章別有趣。

　清代初期之時，程邃晚年用極干墨，蔣廷錫有時候會在墨中加赭石水，而黃賓虹則喜歡用宿墨。

　對于接筆的修復師來說，這一點不能不事先去了解清楚。

　接筆的關鍵是掌握筆墨的準確。

　不僅筆法真，風格雷同，其墨也要與原作相同或相似。

　作為接筆者，決不能草率涂抹，按自己的手法隨意置，標新立異，破壞原件風格的統一。

　這些繁瑣而又復雜的要求，都是針對一般接筆者而言的。

　對于向南來說，這一切就要簡單得多了。

　因為他不但親眼目睹了崔白是如何調配，還親眼看到了崔白是如何一筆一筆畫出《雙喜圖》的。

　博館里并沒有準備舊墨，因此向南只能自己調制，他將自己之前準備好的煙灰倒剛磨好的新墨之中，沖淡亮度，使其發舊。

　然后才取來一只干凈的狼毫筆，輕蘸墨，開始在畫面缺損之開始勾勒。

　《雙喜圖》采用的繪畫技法，大部分是雙鉤填彩法，因此，向南在接筆之時，也使用這種技法，先將缺損畫面勾勒完整，然后再填充彩。

　向南右眼之中，崔白創作《雙喜圖》時的畫面不斷回放、定格、放大，而他自己則手持著筆，不斷地模仿著崔白是如何運筆的，甚至連崔白手腕是如何發力的也都要揣個七八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墻面之上，《雙喜圖》缺損的部位，也是一點點變得完整了起來。

　一直到快下班時，向南總算是完了《雙喜圖》總共十來破損的接筆工作。

　古書畫經過全接筆之后，一般要到等到畫面干，才可以下墻，揭啟畫芯背面的封紙。

　此刻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向南畢竟不是這里的員工，不可能一個人留在書畫修復室里，因此也就沒再等下去。

　他將修復室收拾干凈之后，便離開了博館。

　等到明天中午時，《雙喜圖》估計就可以修復裝裱完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