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伏于案前,一直忙了一整天,這才用細毫勾勒出了整幅畫面的大致廓。
第二天一早,崔白吃過早飯后,連店門都不開,直接回到了書房里,繼續開始對這幅畫作進一步理。
向南也是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著崔白的一舉一。
他看得很真切:在描繪喜鵲和老兔時,崔白用了工筆雙鉤填彩法。
所謂雙鉤填彩法,是用線條鉤描象后再填的畫法,又稱鉤勒填彩法或雙鉤設法,是從白描的基本上染彩而。
崔白在皮的理上,用細膩的線條進行描繪,去了廓邊線,將質、量都真地呈現出來,似有可的覺,使得喜鵲和老兔如在紙上活了一般。
竹子、竹葉、枯葉、野草同樣采用雙鉤填法,用線蒼勁爽朗,線條細、濃淡干、頓挫轉折隨風而靈。
山坡則闊筆率畫出,落墨酣暢淋漓,用筆干結合,只在局部加以細微的皴;枯樹則是用濃墨筆連勾帶皴地刻畫出蜿蜒蒼勁的老樹干,再用淡墨微微暈染,枯中含潤,寫意韻味十足。
此外,沒骨法與勾線相結合來表現枯黃的樹葉,這也是崔白的一種創新。
這種方法勾勒出的枯葉形狀非常自然,更加真實的現出大自然中風卷葉翻的景象。
畫面勾勒出來后,接下來就是上的過程了。
崔白略一思忖,從書房的柜子里取出了石青、硨磲、赭石,開始調制料。
料調制完畢,崔白將畫面中灰喜鶴的背部、野兔、衰草、荊棘、老樹和枯枝敗葉都敷染了淡淡的墨赭。
這樣的用,不僅符合了象的固有,又和畫面表現出的大自然深秋的調相一致。
而勁的竹干和竹葉在淡赭打底的基礎上,用了石青添染而。
石青雖清新鮮亮,但小面積的運用給整個畫面確實增不。
灰喜鵲的頂部、鳥喙、翅羽以及部則用重墨提染,與鳥腹部大面積的白形了強烈的對比,拉出了前后層次和縱深,形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這一幅畫,崔白不眠不休,用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才算是大功告。
而此時,他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開門了,整個人看上去邋遢不堪,袍之上,東一塊西一塊,全都是五六的墨漬和料,須發也是很久未曾打理,結了糟糟的一團。
崔白此刻完了畫作,才發現自己上的服都已經開始有些發臭了,連忙來到后院洗了個澡,換了一干凈的服,覺整個人都清爽可不。
他正打算再去看看那幅畫,忽然聽得大門外傳來了一陣“砰砰砰”地敲門聲,接著,呂顧的大喊聲便傳了進來:
“子西兄,我已聽到你的聲音,速來開門!”
說完,又是一陣重重地敲門聲。
“來了!來了!再敲門就要破了!”
對這呂顧,崔白頗覺無奈,在他閉門作畫期間,這廝隔三差五就來砸一通門,幾次都差點打斷了他的思路。
若不是看在他老胳膊老的份上,非得拿子打他一頓不可。
將門打開后,呂顧一個箭步就走了進來,左右看了看,最后一臉狐疑地看向崔白,笑得跟個老狐貍似的:
“頭發還是的,剛洗了澡?莫非,你在歡?”
“歡?我是閉門作畫,如今剛剛完罷了。”
崔白哭笑不得,佯怒道,“這幾日,你三番幾次砸門擾我思路,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呂顧“嘿嘿”訕笑,一聽崔白完可新畫,頓時又來了神,大喜道:“又有新作問世?快,快帶我去看看!”
崔白完了新作,本就心舒暢,呂顧磨了一磨,他便松口了:“也罷,就讓你看一看好了。”
說完,他便帶著呂顧來到了書房。
這書房,呂顧也是常來,自是悉無比,他來到窗前的長案之前,看到了一幅讓他終生難忘的畫作:
在一片秋風呼嘯的曠野中,枯枝折倒,殘葉飄零,小草伏地,一片蕭瑟之中,兩禽鳥撲翅鳴,頂風飛來。
其一剛攀在樹枝上,目俱向下,原來在殘枝敗草之中,有一只褐兔正回頭向它們張。
雙禽的鳴,不知是因為褐兔的出現驚擾了它們,還是凜冽的寒風警示冬的來臨令它們不安。
整個場景蕭瑟寒凝,讓人心生冷意,卻又對大自然中小生命的掙扎和不屈而充滿同。
呂顧站在這幅畫前,久久無言,他已經無法如評價崔白的這幅新作了,只覺得這幅畫一旦面世,必將轟整個畫壇。
良久,呂顧問道:“此畫何名?”
側立一旁得崔白思忖片刻,這才說道:“《雙喜圖》。”
“《雙喜圖》?”呂顧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道,“秋風肅殺,何來之喜?”
呂顧所料不錯,《雙喜圖》一經傳出,立刻在汴京畫壇引發了一場小地震。
原來,花鳥畫還可以這麼畫!
原來,花鳥畫可以不用濃墨重彩,彰顯大富大貴,設淡雅,也能表現花鳥的生機與活力來!
原來,花鳥畫可以不用遵循“黃家制”,依然能夠畫出如此震撼人心的畫作來!
崔白的名聲愈發響亮了。
北宋治平二年(1065年),相國寺因為遭雨被部分破壞,已經廣為人知的崔白參加了這次的壁畫重繪。
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年),相國寺壁畫重繪工作結束后,崔白因深賞識,被召了宮廷畫院。
崔白進畫院時,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但他很宋神宗賞識。
因為他是個格疏闊的人,宋神宗特批,若無旨,任何人都不能安排崔白作畫。
崔白進了翰林圖畫院之后,他的花鳥畫震了當時的畫壇,從畫院中人到院外的文人士大夫畫家,從者甚多。
而北宋早期宮廷畫院花鳥畫“黃家富貴”風格一統天下的格局也終于走到了盡頭,開始崇尚新意,深寫生、寫實。
這種趨勢,到了后來的宋徽宗趙佶那里,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而那幅《雙喜圖》,也被收錄進了《宣和畫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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