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景，藍姑娘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昨天下午在沈家院子里，由給沈淵講述了山陜商會和徽州商會之間的恩怨，之后問沈淵，要先查哪一個才好。

　當時沈淵似乎是漫不經心地選擇了一個目標：先查山陜商會，并且還去王府借了帖子，沈淵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似乎是毫不在意。

　但藍姑娘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沒有沈淵在甓社湖上見秦烈的經歷，他也絕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人才一上岸，徽州商社會長沈玉樓就地派人來請他！

　真正讓藍姑娘暗自心驚的，倒不是沈淵的權謀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沈淵的水平之前就已經領教過了。

　關鍵是沈淵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似乎對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

　也就是說，他搶先拜訪山陜商會會長秦烈，然后利用這件事徽州沈家的族長沈玉樓。說明在這之前他就知道沈玉樓是無辜的，而且急需解嫌疑。

　藍姑娘覺得這就很難說得通了，沈淵是怎麼知道的？

　在藍姑娘心中胡思想之際，房間里正和沈淵對話的沈玉樓，心中同樣也不平靜。

　這個年輕人，實在是太穩了！沈玉樓甚至覺得，場面本沒有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他用家鄉菜來招待，沈淵也是十分。他用親來籠絡，沈淵也出了親切的覺。但是沈玉樓分明能覺到這小子不但極其冷靜，而且心里是有主意的。

　甚至他在一臉誠摯之下說出來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沈玉樓都完全沒有把握……這個小狐貍，怎會如此不留手？

　沈玉樓又好氣又好笑地想道：沒想到對上一個后輩，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種無發力的覺。這明顯不是出自他爹的傳授，這小子是從哪兒學來的？

　而這時他們倆的談話，也終于漸漸轉到了案子上，只見沈淵笑著向沈玉樓問道：“叔父，以您看來這被殺死的十六個人，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沈玉樓嘆了口氣，思考了良久之后說道：“徽商和山陜商人之間的矛盾已是劍拔弩張，我們都恨不得一口咬死對方才好。”

　“在這個時候，我就怕是秦烈自己手，清除了那十六個人啊……”

　“哦？”聽沈玉樓一下說到了點子上，沈淵表現了一下驚奇，示意他這位叔父繼續說下去。

　沈玉樓苦笑著說道：“案子發生之后，我派人去查過，那死去的十六個人最短的都在徽商錢鋪對面，潛伏了一年時間……那個菱角的乞丐，甚至五年前就已經開始在那里要飯了。”

　“所以他們一旦被秦烈親自下令滅口，那就說明秦烈即將采取的行不但手段激烈，而且規模極大。”

　“他甚至不惜把多年埋下來的暗線一掃而空，證明他不僅僅是擔心這些人把他的計劃泄出來，而且極有可能這個行實施了以后，這些暗線今后再沒有什麼用了！”

　“如果要讓他得了手，今后的揚州城里，只怕就沒有徽商了啊……”

　“您說得沒錯，”沈淵聽沈玉樓的話雖然語聲平淡，但是里面的容卻是字字驚心，他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秦烈是要朝著整個徽商集團手了，”沈淵若有所思地說道：“那叔父您現在到什麼脈絡沒有？或者說您判斷他，要在哪方面開始手行事？”

　聽到這句話之后，沈玉樓無奈地看了沈淵一眼……這個小家伙套話的本事當真是一流。

　隨即沈玉樓搖頭道：“我在府衙方面收到一個消息，說是最近有倭寇在長江沿岸頻頻登陸，四燒殺搶掠。”

　“前些日子，揚州以東的吳橋已經被搶過一次，那些倭寇的手段十分殘忍，輒洗劫整個村鎮，殺起人來更是毫無顧忌。”

　“倭寇？”聽到這里的時，沈淵暗自皺皺眉。話說大明朝的倭寇一直是個問題，但現在是萬歷三十五年，倭寇的問題應該不那麼嚴重了才對啊？

　尤其是在五十年前的嘉靖朝，戚繼和俞大猷在臺州九戰九捷，基本上到那個時候，倭寇侵犯東南沿海的事就已經了很多。

　怎麼聽沈玉樓說，居然現在的沿海一帶，還有倭寇出沒？

　沈淵仔細回憶了一下，臣秀吉發布“八幡船止令”，也就是止海盜行為的命令，那時候是在天啟四年……當然現在還是萬歷。

　天啟四年是十七年后，也就是說海盜還沒有徹底絕，這個時候倭寇上岸，倒也還說得過去。

　想到這里，沈淵向沈玉樓說道：“叔父您是擔心那些倭寇，若是有人與他們勾結，放他們進了揚州城……”

　“那麼城的二十余家徽州錢鋪，乃至于整個徽商的基都會因此搖，是不是這樣？”

　“是啊！”沈玉樓點了點頭道：“如果把倭寇這件事加到案子里面，秦烈殺掉那十六個暗探眼線的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畢竟勾結倭寇這樣的事，一旦泄出來是要抄家滅族的，而我們徽州商人被連拔起之后，這些眼線也就徹底沒有了用。”

　“所以他們才會被秦烈下令，一起滅了他們的活口！”

　接下來沈淵的一句話，就讓沈玉樓大為驚訝。那小子居然向他問道：“這般重大的消息……您先說說消息來源吧？”

　好家伙！沈玉樓的心中暗自想到：就憑這一句話，足以證明此人高瞻遠矚，眼界開闊！

　他們這些徽商雖然底蘊深厚，子弟中藏龍臥虎的英才不計其數，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面前這位沈淵。

　沈玉樓心中暗自點頭，卻還是向著沈淵回答道：“給我們提供消息的，是揚州知府林遠大人幕僚中的一位師爺，他暗地里跟咱們徽商甚深。”

　沈淵聞言點了點頭，沈玉樓所說的甚深，他不用猜就知道，估計是徽州商會常年用銀錢，喂飽了這位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