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下手極重又迅猛, 崔朔被他一掌掀到了地上,撞在一旁的博古架上,瓷稀稀疏疏碎了一地。
崔朔半跪在地上, 角溢出一抹鮮, 他雙眼猩紅, 盯著面前的虛空, 明顯還不甘心。
崔奕負手而立,冷地盯著他,
“你給我起來。”
崔朔聞言僵的神微微一,手將角的抹去, 扶著墻踉蹌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崔奕深著他的眼眸。
崔朔沒看他, 臉上浮現一層薄薄的青白,眸眼沉冷,不服氣道,
“三叔, 我只是在幫, 我不想看著被人欺負!”
“混賬東西,的事得到你來管!”崔奕幾乎是咆哮, 他手扣住崔朔的口, 眼神如鷹隼般犀利, 又帶著幾分無奈和痛心,著崔朔與他對視。
“陳佑就在邊, 需要你來置楊蘭的事?霍江就離半步, 需要你來救?”崔奕一字一字問,
“你算什麼,需要你來給撐腰?”崔奕語氣沉冒火,仿佛是在地層里滾的巖漿。
崔朔聞言心底了許久的火, 莫名地就竄了出來,猩紅著眼扭頭迎視崔奕,一把甩開他的手,怒吼道,
“是,可是我控制不住啊,三叔,我是個人!”
他雙手抖,瞪著崔奕,畏懼恐慌痛苦抑,無數緒在他眼中翻騰。
他大口大口著氣,眼底更是滲出幾抹難以消除的痛楚,他滿臉淚痕,抑著低吼,
“我是真心喜歡的,明明是我先遇到的,明明是我先.....本該是我的.....”
那個“人”字還沒說出來,崔奕怒火中燒一腳踹在他口,
崔朔的子猛地朝窗下飛了去,撞到了墻壁上,撲通一聲,摔落在地。
不過他還未屈服,猝口吐出口中的鮮,扶著墻踉踉蹌蹌再次站了起來。
他惡狠狠瞪著崔奕,不服輸,也不服氣,一聲不吭,宣泄著他的怒火。
他已經忍了很久很久,忍不下去了。
如果崔奕不是位高權重又怎麼樣?如果崔奕不是他三叔又會怎麼樣?
他大概會把奪回來。
崔奕看著猩紅如野般的崔朔,神反而平靜了下來,只是帶著幾分失,
“崔朔,你知道這個世上最沒用的是什麼嗎?就是所謂的真心,你的真心人家想要嗎?你的真心能給帶來什麼?你是護得住?還是能讓安安穩穩跟著你過日子?”
“你想過沒有,若是今日被鄭湘得逞,今后嫁過來,還會被人議論,說曾與侄子有瓜葛,你是沒所謂,拍拍手可以滾得遠遠的,那麼呢?要背著那樣不好的名聲過一輩子。”
崔奕負手站在那里,眼底閃過幾抹痛心,
“崔朔,你替著想過嗎?你所謂‘為好,保護’,是想要的嗎?你的真心是人家樂意接的嗎?”
崔朔聞言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眼底的戾氣褪的干干凈凈,反而是變得狼狽不堪,無所適從。
他像是被干了力氣,耷拉著腦袋,高大的軀劇烈地抖著,險些站不住。
是啊,他的真心是程兒想要的嗎?
不想要。
從來都避著他。
若是被人欺負了,他可以替說話,可以替教訓對方,然后呢?
能讓歡天喜地,踏踏實實跟他過日子嗎?
不能。
如果跟著他,現在還只是他邊的一個妾,甚至只是通房。
反觀他三叔,運籌帷幄,將家里的事安排得妥妥帖帖,讓無憂無慮,在外面又撐起一方天地,給家翻案,帶著哥哥立下汗馬功勞,給了無上的榮和面。
就拿今日來說,他是親眼看見三叔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既保護了程兒,還能借力打力除掉自己的對手。
這番政治手腕,他遠遠不及。
三叔所做過的事,隨隨便便一件都是他這輩子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比三叔,差遠了。
崔朔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沒資格跟崔奕爭。
他閉上眼,一行清淚下,無聲無息,一如他偃旗息鼓的好勝心。
他僵地轉過子,撲通一聲朝崔奕跪了下去。
頭叩在地上,一不,許久后傳來他低低的嗚咽聲。
崔奕閉上眼,緩緩吁了一口氣,再抬眸,恢復了一貫的冷肅威嚴。
“你爹爹是個不中用的,你母親是什麼子你比我清楚,二房就靠你撐著,你若是這個樣子下去,旁人都說我們崔家沒人了,朔兒,真正的男兒是要頂天立地,讓人踏踏實實在他羽翼下過日子,而不是憑一時意氣用事。”
“今后做事,先過過腦子,謀定而后,你可明白?”
崔朔跪在地上泣著拼命點頭。
“出去吧。”
崔奕疲憊地擺擺手,踱著步子往室走去,末了傳來一句低沉的吩咐,
“今后不要出現在面前。”
崔朔痛苦地閉上雙眼,起緩緩退了出去。
崔奕到了室也并沒有睡下,而是按著眉心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他的兒,該拿怎麼辦。
太過耀眼,堪堪個臉,就招來這麼多禍事。
總不能將藏起來不見人吧?
崔奕頭一回陷無比糾結和自責當中。
德全目送崔朔出去后,悄悄踱步進來,見崔奕還沒睡,不由暗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幫著他把被褥蓋在口。
“我的爺誒,您得珍惜著點自己的子,小世子還沒麼小,夫人還沒過門,您把自己熬出病來了,可如何是好?”
崔奕閉著眼冷哼幾聲,有些不快。
德全苦笑一聲,坐在一旁著他不說話。
他知道崔奕心里難過。
跟侄子喜歡上同一個人,不是什麼彩的事,一旦被外人知曉,對程兒很不利,崔奕的面子也沒地兒擱。
“老奴瞧著四爺醒悟了,應該不會再出現差錯。”
崔奕明顯不想再提這件事,子往下一趟,啞聲吩咐道,
“去告訴諸葛均,崔朔在翰林院待了也有大幾個月了,可以將他提前外任。”
“是,老奴這就去。”
德全起往外走,到了門口不放心他,又扭頭了一眼,確定崔奕睡下了才出門。
程家這邊,程云一夜未歸,他也是下午匆匆從南軍都督府趕回,半路聽說了程兒被人算計,氣得直奔皇宮。
程云的子又穩又急,愣是盯著楊寧把案子審出來才放心。
程兒卻是魂不守舍坐在搖籃邊上,小瑾瑜一天沒見著娘親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自己卻睡不著。
崔奕今晚會來嗎?
現在特別想看到他,除了單純的思念,也著實擔心崔奕對崔朔的態度,不希崔奕誤會什麼。
只是等了一夜也沒見著崔奕,劉嫂子安,崔奕肯定是因為朝政耽擱了。
次日起來,程兒眼下一片黑青,絮兒便知沒睡好,用脂給遮了遮。
程兒有氣無力躺在榻上補眠。
朝堂上一個上午都因鄭航的事爭論不休。
消停許久的徐淮這一次愣是從府中蹦跶出來,意圖爭取這個戶部侍郎之位,崔奕這邊自然也有人選。
雙方吵得不可開。
直到程云冷不丁列出,朝皇帝建議道,
“陛下,臣以為此事最傷害的是兵部侍郎周大人,周大人為人清廉,侍奉先皇和陛下也甚有功勞,不若讓周大人調任戶部侍郎,全了陛下臣之心。”
言下之意是周幽委屈了,鄭航又是他拉下馬的,就用戶部侍郎來補償他。
徐淮一派的人立馬跳出來反對。
雖然以前周幽與崔奕之間并無太多往來,但這次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崔奕在暗中推波助瀾,程云把周幽推上去,周幽即便不是崔奕的人,也會為崔奕的人。
這有什麼區別!
可是皇帝卻認為程云所言極為有理。
當即下令,著周幽任戶部侍郎。
表面上看兵部侍郎與戶部侍郎品級差不多,實則天差地別,戶部侍郎可是實權,位高權重,未來有機會閣。
鄭航聽說周幽那個酒囊飯袋頂了自己的職位,氣得吐了一口。
他居然如此戲劇化地,被自己的蠢兒給拖下了水。
這邊周幽升任戶部侍郎,喜滋滋的,知道這次是程云和崔奕幫了他,暗地里明確表示,以后一定唯崔奕馬首是瞻。
崔奕笑了笑不說話。
諸葛均在一旁問道,“侯爺您笑什麼?”
崔奕靠在衙門的圈椅上,按著眉心,失笑道,“笑這位大舅子真的是深得我心,想必別人都會以為我們倆暗地里做了商量,卻不知程云完全是猜到了我的意圖,在我與徐淮爭鋒相對時,他故意把周幽推出來。”
諸葛均連連點頭,“侯爺與程將軍心心相惜,實屬難得。”
崔奕臉上掛著舒心的笑容,“程云此人心思通,今后必定大展神威,瑾兒有這麼個舅舅,也是他的福氣。”
諸葛均聽出了崔奕的言外之意。
小世子年紀小,待崔奕退出中樞,小世子還不一定能接任他的位置,而這個空檔,程云卻足夠給小世子撐腰,幫小世子掠陣,讓他繼承崔奕缽。
“程將軍,絕非池中之。”諸葛均也由衷贊賞。
這一次拉鄭航下馬,程云可是出了不力,他很清楚崔奕如今居高位,很多事不好做的太明顯,而他是朝中新貴,不懼各方勢力,愣是殺出一條路,在朝政上獨樹一幟。
起先大家還以為程云是崔奕的心腹,結果觀察了一陣,發現二人私下沒有任何往來,不僅如此,仿佛還有些不對付。
漸漸的,大家也知道,程云不黨附誰,只一心一意忠于皇帝。
宣武將軍程云,簡在帝心。
偏偏是這樣一個程云,明明沒有任何商量,卻總能猜到對方的用意,給對方掠陣。
這種找到知己的覺,讓崔奕渾通泰。
他也知道,他與程云之所以能配合得這麼好,是因為那個人,和那個連著二人脈的孩子。
想起程兒,崔奕的目和了幾分。
待下朝后,他首次等在了程云回府必經之路的小巷子。
程云騎著馬帶著劉蔚及幾名侍衛回府,居然在半路看到崔奕的馬車停在巷子正中。
他微微斂了斂神,示意劉蔚等人止步,自己催馬上前,
“崔相,有何貴干?”
程云對崔奕的態度始終如此,朝堂上配合得再默契,私下卻是疏離得很。
但是崔奕這次沒給面子,隔著窗簾對著他叱責道,
“你昨日是怎麼搞的,怎麼能讓獨自出門?你們程府上下難道沒個靠譜的婆子!”
程云也罕見地沒懟回去,而是面愧,
他剛回京不久,邊的心腹不多,可用的人手確實有限。
“昨日是我疏忽了。”
“疏忽?我的程大將軍,你昨日差點釀大錯!”崔奕毫不留批評他。
程云砸了砸,無話可說,高大的子坐在馬背上,略顯狼狽。
倒也不是他疏忽,他是真沒想到程兒參加一個壽宴,能招惹這麼多事來。
妹妹惹眼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他募的想起曾經在金陵,有兩位紈绔為了妹妹打架,最后一死一傷的結局。
程云深吸著氣,誠懇道歉,
“你知道,這方面確實是我的欠缺,既然如此,你弄些靠譜的面生的婆子來程家照顧,我也放心。”
程云在戰場上無往而不利,可后宅之事確實欠缺,他也不是無所不能。
崔奕聞言吁了一口氣,沉著眉道,
“我會安排人來。”
末了,他想著這件事自己也有責任,沉聲道,“也不全怪你,我早該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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