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言沒有死在兵的抓捕之下, 但也沒能跟上那個救了他一命、又送了他防之刀的人。

　袁王造反之后，在朝廷之下過不下去的衛澤言投奔而去。

　可他沒有功名在，而袁王手下人才濟濟, 本進不去，空有一抱負也無法施展。

　衛澤言在秦地半年, 都沒找到用武之地, 可秦地之外的朝廷, 又容他不下。

　他逃出了青樓, 逃出了朝廷的抓捕又能怎樣？

　他仍舊直不起子、抬不起頭, 仿佛仍舊活在里。

　他找不到歸，又在奔波之中染了病, 瀕死之際只能窩在一個暗的小房子里。

　就好像從哪里來，又回到了哪里去。

　就在一腳踏鬼門關的時候，他竟然再次遇見了當時救了他, 送了他一把刀的人。

　那人還記得他, 看見他這般便給他請了大夫, 然后親自拉起他, 將他拉出了那間暗的屋子。

　他沒有問他的出，也沒有問他的去，卻看懂了他的難。

　“讀書人，這是無可去嗎？我缺一個軍師, 你可愿來助我一臂之力，咱們一起造反朝廷？”

　那天明明是個天, 黑云著整座城。

　可莫名地, 衛澤言竟晃了眼，就在兩度給他希的那個人上，他又看到了, 是如太一般閃耀的。

　那一刻，他暗下決定，他要用盡平生所有助此人，能將此人推得多高，便是多高！

　這是他衛澤言能給他的，最好的了。

　... ....

　孟氏一族將罪名定在了衛澤言上，說什麼都要俞厲殺了衛澤言。

　孟以謀更是心恨衛澤言久矣。

　“王若是舍不得，便由我親自殺了他！待我為爾報了仇，王再殺了我不遲！”

　竟是要以命換命。

　俞厲怔怔，他還沒能從衛澤言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語，和深藏多年的世中緩過神來，孟氏要殺了衛澤言的意愿又是如此地強烈。

　就在這時，有人來傳了信。

　“王，軍師要見王一面。”

　俞厲不知道他還要說什麼，但還是去了。

　衛澤言的房里焚了香，俞厲從來說不出衛澤言焚的是什麼香，但那味道暖融融的，讓人恍惚之間，幾乎回到了從前的日子里。

　他站在門前沒有走進去，或許是不想聞到那悉的香氣，又或者不想記起從前的日子。

　廊下刮了刀子一般的寒風，將人吹得清醒。

　“出來說話。”俞厲開口。

　衛澤言并不介意，應了一聲“好”，然后披了裳走出門來。

　凜冽寒風從廊下吹過，仿佛能在心上刮出刀口一樣，但什麼也沒有。

　衛澤言瞧了俞厲一眼。

　“孟氏定要殺了我吧？你應了他們就是。”

　在這話中，俞厲抿了抿，而后冷聲。

　“殺人償命，本是應該。”

　衛澤言默然一笑，“王能有這般覺悟總是好的... ...”

　話音未落，俞厲便問了他。

　“你要見我到底作甚？”

　時至今日，衛澤言要殺阿姝，卻令妻子孟爾間接亡，他不知道衛澤言還有什麼要同他說的。

　但衛澤言真就開口說了許多話。

　“孟氏不會饒了我，你殺了我便可以用孟以謀了，此人也頗有謀略，只是孟氏野心大，你要慎重。但孟王后死，孟氏也不會再猖狂到哪里去，只要你不再續弦孟氏也就是了... ...

　“關中有一葉氏，是主歸降的詩書禮儀之家，他們家與孟氏況相仿，但卻是降將一派，你前有孟氏做發妻，后面便可以續弦葉氏之，這樣一來，新臣舊部雖有矛盾，但也能分庭抗禮，相互牽制，對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

　這些話都隨著廊下的風吹進來俞厲的耳中，可在他耳中沒有停留一息。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衛澤言。

　衛澤言也知道他自己活不久了，可又說這些做什麼？

　“你就這麼想讓我做這個王嗎？”

　俞厲陡然看住了他，“若我自己... ...不愿做這個王呢？”

　話音落地，風都停了下來，昨日被俞厲揮刀砍斷打扮的竹林里，此刻竟也沒了聲音。

　衛澤言慢慢睜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俞厲。

　“你說什麼？不想當這個王？！”

　俞厲說是。

　“我只是一介武夫，沒有什麼智謀，也不懂什麼權，時勢將我推到了這個境地罷了。我真的適合做王？恐怕阿姝都比我適合... ...”

　俞厲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當年同意招安，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他是什麼樣的人，有多大的本事，他自己不清楚嗎？

　偏偏招安沒能，皇帝是千古昏君，衛澤言更是從中作梗。

　他看住衛澤言，想知道衛澤言聽了這話，又是如何表示。

　衛澤言在俞厲的話中，訝然哼笑了一聲。

　“阿姝... ...你可真能想... ...哪有子做王的？況且你可以把王位給，那是你親妹妹，但只會把王座傳給的兒子，還有你俞厲什麼事？！”

　他說著，突然了俞厲一聲。

　“俞厲，你醒醒吧！這虞城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不做，只會死在別人的刀下，你懂不懂？！”

　他聲音大了起來，俞厲卻越發地在“王”的字眼里，憤恨沖上心頭。

　若不是這王位，他何至于此？

　妻子也不至于亡故！妹妹也不至于屢屢涉險！

　王位于他，仿佛如枷鎖桎梏一般。

　而這些枷鎖桎梏，衛澤言似發瘋了一般，非要加在他上！

　他突然反意濃重。

　“可我就是不愿再做你所謂的王！哪怕傳給阿姝，給暮哥兒，我也落得痛快！”

　俞厲說了這話，連自己都覺得痛快了起來。

　可衛澤言卻神古怪到了極點，臉上的皮不自然地。

　他歪著頭看著俞厲，然后轉進了房中。

　俞厲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剛要問他一句，而衛澤言從房中出來之后，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俞厲困不解，可衛澤言忽然抖出一把匕首，一瞬間架在了俞厲的脖子上！

　上一息還一心一意為俞厲著想的人，下一息便用匕首對準了俞厲。

　誰都想不到，不要說俞厲的侍衛來不及出手，連俞厲自己，都沒有任何防備。

　“你要殺我？”

　俞厲驚問，忽而又笑了起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早死早解！”

　衛澤言在他的笑聲里，攥著匕首的手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勒住的俞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朝著那些驚嚇地圍上前來的侍衛道。

　“就憑你們幾個，能救出你們的王嗎？還不快去多些人來？！”

　他沒有驅散侍衛，反而讓他們多些人來，眾人皆是驚詫。

　俞厲也止不住向他瞥去。

　“你到底要做什麼？！”

　衛澤言只是看向他，良久才低聲道，“你會知道的。”

　... ...

　發生了這一連串的變故，俞姝幾乎沒能休息。

　秀淡替點了安息香，“王姬好歹睡一會，歇歇眼睛也是好的。”

　俞姝謝了，剛閉起眼睛來，外面忽然有了稟報。

　“王姬！衛澤言把王劫持了！”

　“什麼？！”俞姝騰的站了起來。

　... ...

　衛澤言院院外，站滿了侍衛，封林在前勸說。

　“衛澤言！你發瘋了嗎？！那可是王！快放了王！”

　他張得不行，但俞厲和衛澤言兩人，前者神恍惚地被挾持著，而后者神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人能猜。

　現場古怪極了。

　俞姝到的時候，眾人僵持不下。

　封林亦沒了辦法，前來尋。

　“阿姝，衛澤言不知道要做什麼，一直挾持著王，偏偏王神恍惚，形非常不好。”

　在這話里，俞姝朝著那兩人看了過去。

　哥哥不知看向何，倒是衛澤言看了一眼。

　俞姝不清楚衛澤言和哥哥之前都說了什麼，但眼下這況，顯然衛澤言還有要求。

　沉了幾息，緩步走上前去，對上了衛澤言的目。

　“有什麼要求，你說來便是。”

　衛澤言在這話里，不由地看住了眼前的子。

　和俞厲相貌乍一看并不十分相像，但細看還是能瞧出一母同胞的眉眼。

　可俞厲狂，義為先，他妹妹俞姝卻中帶剛，機敏沉穩。

　想想當初，衛澤言也是看出了俞姝的聰慧，和對于俞厲而言的重要，所以起了要娶為妻的心思，這樣一來，目的一致，對大家都好。

　可惜那次進京，出了差錯。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這才有了今日局面。

　衛澤言看向俞姝，淡笑了一聲。

　“我要做什麼？這還不明白嗎？我不想死，不想就這麼窩囊死在孟氏手里！我盡心盡力終于你哥哥，如今他還要殺我，我只能以此逃了，不是嗎？”

　他說著，一眼看到了俞姝上。

　“可你哥哥武功高強，我能制住他一時，卻制不了他長久，不如換你前來，同我行個便利。”

　他這話竟說得有理有據。

　衛澤言僅有的功夫，還是俞厲給他的，他能出其不意地制住俞厲，但俞厲也能尋個時機反制了他。

　相比之下，控制俞姝，比俞厲容易得多。

　這話說完，俞姝還沒來得及回應，俞厲忽然冷笑了起來。

　他徑直了阿姝，“別答應他！你回去，不管你的事！”

　然而衛澤言嘖嘖一聲。

　“你心疼你妹妹，你妹妹亦心疼你，怎麼能舍得不答應？”

　話音落地，他手下忽然用力起來。

　俞厲頸邊一痛，有珠瞬間涌了出來。

　衛澤言竟然當真下了手！

　俞厲不可思議地向他看去，但衛澤言錯開了他的目，只看向俞姝。

　“阿姝，換嗎？”

　那一刀不可謂不厲害，俞厲頸邊珠涌出來，匯一條流，呼呼向下流去。

　就算不割到要，但這樣流不止，人也撐不了很久！

　俞姝心下發，答應了衛澤言。

　“我換！你不要再哥哥！”

　說完，理了理發髻襟，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來。

　俞厲連道不可，“阿姝回去！不要過來！”

　但衛澤言割在他脖頸的匕首可沒有一刻松開。

　直到俞姝走上了前，距離兩人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俞厲頸邊流下的，已經浸了他的襟。

　俞姝開口，“你可以松開哥哥了嗎？”

　俞厲連連趕離開，但衛澤言卻笑著了，“你再走近一點。”

　俞姝依言照辦，一步邁過去，已經在衛澤言可控的范圍。

　風聲倏然呼嘯。

　衛澤言突然在俞厲耳邊說了一句。

　“我從未想過害你，今日也是一樣，只是想把牽絆你稱王稱帝的人帶走罷了！”

　話音落地，俞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目眥盡裂。

　說時遲，那時快。

　衛澤言不知怎麼，另外抖出一只匕首，朝著俞姝口徑直刺了過來！

　侍衛皆驚，封林更是目瞪口呆，然而他們想要上前，卻本來不及。

　就在此時，俞厲顧不得自己幾乎被匕首割斷的嚨，反手奪下了衛澤言一手的匕首。

　可衛澤言另一只匕首，已要刺到了俞姝上。

　俞厲本無從再想，頭頂亮陡盛。

　俞厲眼前一晃，手起刀落。

　下一息，鮮忽然從一人上噴薄而出... ...

　衛澤言倒在了地上，落進了他自己的泊之中。

　俞姝被俞厲一把抱進懷里，撤向了一旁。

　俞姝手里還攥了方才拔下防的簪子，可哥哥的反應太快了，本沒來得及用。

　甚至衛澤言都沒能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兄妹二人皆驚魂甫定，只是再轉頭看向衛澤言，后者在泊中，生命即將轉瞬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