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貿州。
上巳節熱鬧非凡, 只是俞姝在此之后,都沒了興致融節日的喜氣當中。
五爺被人困住應酬,俞姝干脆回了下榻的院子。
看著外面的天完全暗了下來, 心想此時哥哥應該已經出城去了。
從貿州回秦地還要經過好幾座朝廷的城池,也不曉得順利不順利。
俞姝曉得五爺今日應酬恐要到深夜, 便讓姜服侍歇了。
誰料, 剛洗過腳躺在床上,就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
俞姝發怔, 男人推開門走進了來。
“五爺這麼早就回來了?”
男人說是, 先給自己倒了碗茶飲了,才道, “不過是反復喝酒,沒什麼意趣, 我裝醉回來了。”
他開口說話,濃重的酒氣漫了過來。
俞姝心道他還會裝醉, 真有一手。
但那酒味依舊濃重,俞姝掩了口鼻, 五爺這才意識到, 連忙到外面漱了口, 將外面的裳換了, 才走到床前。
俞姝又倒了碗濃茶給他改口,男人瞧著。
“今日本來興致不錯,后來怎麼不開心了?是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他竟還是瞧出了的緒變化。
一時沒開口, 男人卻將抱進了懷里, “怎麼不同我說?我總覺得下晌你像是哭了一樣。”
俞姝默然。
他雖然不曉得其中緣故,可的變化卻瞞不過他眼睛。
這一日經歷得太多,諸多事藏于心間, 好不容易見了哥哥,卻還是要和哥哥分離。
累了,倚在他懷里,由著他抱著。
“想我哥哥了。”
五爺聞言嘆氣。
榮管事也替俞姝來回找了幾次人,可所說的走丟了的哥哥,怎麼都找不到。
他懷疑兄長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是這話怎麼也同開不了口,只能讓榮管事繼續去找。
五爺看著懷里人垂著眼簾,眼眶又有點發紅,心疼的不行。
這世間,可能只有這一個脈至親了,如今失散天涯,怎能不難過?
他聲安,“榮管事在找了,這次派去關外的人,也吩咐了他們尋著,興許你兄長就在關外,等咱們回了京,也許就能見到了。”
俞姝笑笑,曉得他在哄著自己。
他找不到的,若有朝一日真的找到了,可就真的嚇人了。
不再多言,從他懷中站起來,“今日疲乏地很,我想先睡了。”
五爺說好,見躺在了床上,便替掖了被子。
“我上酒氣重,晚上就不過來了,你睡吧。”
俞姝點頭,男人去了書房。
文澤服侍他洗漱換了裳,他沒什麼睡意,反而覺得房中有些發悶,推開了窗子。
他看過去,推窗的手頓了一下。
窗外站著一個子,背對著他,穿了一件淡紅裳,在夜里朦朦朧朧的。
五爺乍一看,還以為是他的阿姝起床出了門,剛要人,再一看,并不是阿姝。
是那秀淡的婢。
五爺皺了皺眉,正要問一句秀淡半夜在此作甚,穆行州此時來了,秀淡行禮下去了。
五爺了穆行州進來說話,后者帶了個好消息。
“五爺,咱們的人聯系上溫彥閼氏了。”
“閼氏怎麼說?”
“閼氏想要戎奴。”
五爺沒有太多意外,老單于一死,溫彥就要歸了下一任單于托尋。
那托尋可不是善類,溫彥早就有了要離開的心思。
時至如今,朝廷早已不是當年和親時那個羸弱的朝廷,更有如今兩反王接連被滅,就算溫彥離開戎奴,戎奴也不敢隨意跟朝廷開戰。
五爺說好,目向外看去,“早就該回來了。”
他說著,問了問接溫彥離開戎奴的安排。
穆行州道和溫彥說好,“屬下讓于宣去接閼氏,于將軍對戎奴王庭頗為悉,定然能安全將閼氏接回來。另外也安排了人助閼氏金蟬殼。”
他們準備趁著王庭混,上演一出溫彥在混中溺水而亡的戲碼。
這樣一來,溫彥就自由了,朝廷還有立場問責戎奴。
溫彥當時十五歲的年齡,就為了朝廷離開家族親人,千里迢迢地去和親年長自己近三十歲的外族單于,如今也該是還溫彥一個自由的時候了。
五爺囑咐穆行州務必保證溫彥的安危,有另外囑咐穆行州。
“去京城將此事告知老夫人,莫要等著溫彥溺水的消息先傳過去,驚嚇到老夫人。”
穆行州將囑咐一一記下,往戎奴王庭傳信去了。
他離開了,五爺盤算著時日,自己也該回京了。
回京路上還有不衛所要前去整頓,路上不能快行,但阿姝月份也大了起來,最也要趕在臨盆一月之前到達京城。
這麼一算,他們是時候離開貿州了。
翌日,五爺一行便開始準備北上回京的事宜。
又過了一旬,定國公詹五爺率一同南下的大軍,在貿州軍民的依依不舍中,不不慢地上了路。
*
戎奴王庭。
單于大帳外風沙漫天,和暖的春風與風沙相伴而舞。
帳外有人熬了濃濃的藥,端進了單于的大掌里。
年邁的單于平平躺著。
他已醒著的時候,昏迷的時候多了。
侍將藥端到床前,床前的子出了聲,“我來吧。”
端過藥碗,輕吹著藥,讓藥盡快涼下來,然后慢慢地給老單于喂完了一整碗的藥。
只是一回頭,險些被不知何時出現在后的男人嚇到。
男人瞇著眼睛瞧著,見穿著一紅鑲赤狐的衫,人在衫之中小巧卻靈,尤其來了戎奴王庭多年,皮依舊水,端地是中原來的人,又是被他父王養在邊疼寵的。
他不由向湊了過去,“閼氏今日薰了什麼香?說與我聽聽?”
溫彥抬眼朝著他瞪了過去,一臉嚴肅。
“托尋,見了你父王不行禮,說這些無用的話作甚?”
然而那托尋并未被嚇到。
“你嫁過來這麼多年,怎麼還總守著中原的禮數?我們戎奴人可是不在乎這些的。只要兒子能征善戰,能帶領部族叱咤草原,什麼禮數不禮數,有這麼重要嗎?”
他說著,手想要將溫彥拉進懷里。
溫彥早已料到他的行徑,提前向后撤了一步,避到了老單于的床帳后。
“單于剛吃了藥,這會就要醒了,你莫要來!”
托尋哼笑了一聲,倒也在這話里,瞧了一眼他昏迷的父王。
只是他角勾了起來。
“父王這般也撐不了多久了,等父王離世,你還不就是我的?眼下故作矜持,用你們漢人的話說,擒故縱?”
他眼睛瞇著,看向溫彥,低低笑了起來。
溫彥繃著臉不理會他,他自討了個沒去,哼笑一聲離了去。
他一走,溫彥渾陡然一松,幾乎是跌坐到了床邊。
老單于還沒有醒,從京城帶過來的婢小泠跑了過來。
“閼氏沒事吧?”小泠了帕子給,“閼氏額頭上都是汗!”
溫彥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冰冰涼涼的。
小泠幫汗,嘆了口氣垂了頭。
老單于在的時候還好,老單于臥病榻間之后,托尋便不安分了起來,且一次比一次過分,如今都敢在老單于床前,直接說這話了。
在托尋面前不過是紙老虎罷了,托尋也早就看穿了,威脅不了托尋幾時了。
溫彥說不能等了,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老單于。
“老單于一旦歸天,咱們立刻就得走,不能給托尋機會。”
說著,雙手合十念起了經來,“神佛保佑,一定順利離開!”
... ...
如此提心吊膽地過了三日,老單于病陡然加重,原本晨間午間各能醒來一次,這日晨間醒了之后,午間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大夫搖了頭。
溫彥讓小泠招呼了侍衛柯虎,收拾好東西,準備好馬車,只要老單于歸西,立馬就走。
小泠立時去了,溫彥看著床榻上的丈夫,為他念了一段草原上的祝福語。
與老單于并無兒,而老單于佩服老國公爺神勇,將老國公爺當作自己唯一敬佩的敵手,對頗為寬和。
這于溫彥而言,也算是幸事一樁了。
但眼下,老單于一走,也要走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日頭西斜。
溫彥一不的守著老單于,直到某一瞬,帳中忽然寂靜下來。
溫彥似有所覺,探上了老單于的鼻息。
人沒了。
到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落下一行眼淚。
但再也管不了這許多了,朝著老單于最后行禮,轉離開了帳子。
很快,老單于歸天的消息就會傳開,到時候,托尋和其余幾位王子必然要起沖突,沒人會留意,必須要趁此時離開!
溫彥極其順利地和小泠一起上了馬車,柯虎駕車帶著很快離開了王庭,奔著接頭的沙樂山丘而去。
五爺麾下的于將軍,在那里等著接應他們。
兩刻鐘后,三人到達了山丘,路一旁果然有人在等待。
那人形魁梧,一臉兇相,若不是他穿著之前傳信時候,約好的裳,溫彥還有點不確定。
但還是留了個心眼,上前之后,問了那人。
“將軍貴姓?”
那人垂著眸子看著,兇的臉上,倒是出幾分笑意。
怪怪的。
... ...
半個時辰前,俞厲帶人到了此地。
他們一行從貿州一路奔赴而來,偽裝商隊準備潛王庭,然后尋機會劫走那位和親的溫彥閼氏。
俞厲為了自己妹妹,也只能采用以妹換妹這個辦法了。
他想著,反正劫走了那溫彥閼氏,他不會虧待就是了。
他們在山丘零星的樹后面,沒過幾時,又來了一伙人,看相貌,竟然也是中原人。
俞厲立刻派了斥候輕手輕腳地從后面繞過去,去聽那幾人說話。
那幾人完全沒想到,這荒郊野嶺的山丘還有旁人,更想不到俞厲一行提前來了,且藏得蔽。
很快斥候便聽到了這幾人的言語。
“將軍,那幾人是定國公詹五爺派來的!”
俞厲訝然,“他派人來此作甚?”
斥候面有點古怪。
“他們在這里,好像是為了等溫彥閼氏,要帶閼氏離開。”
俞厲一聽,險些笑出聲來。
他這廂正犯愁怎麼潛王庭把人帶走,沒想到詹五的人已經替他聯絡好了!
他暗中部署了一番,趁著朝廷的人沒留意,不聲地合圍了上去,很快將接應溫彥的幾人全部活捉。
俞厲問了幾句,那些人得很,一句話都不肯再吐。
俞厲干脆讓人把他們裳都了,自己這邊全換上,照舊在這里等著,等著那位閼氏自投羅網。
... ...
當下,俞厲見這位閼氏還有些警覺,曉得問一句他姓甚名誰。
人都已經到眼前了,他就算把大名報上,這位閼氏也跑不了了。
他垂眸瞧著,穿了白戎奴衫,零星點綴了些銀飾,量小巧,一雙眼睛卻大。
問他,“將軍貴姓?”
俞厲暗暗好笑,不知道聽了他的“貴姓”,并非是要接應的人的姓,會是什麼表現。
他雖然想好了不虧待,但若是鬧騰,也只能一記手刀,打暈再說了。
他回答了,“閼氏安好,在下姓俞。”
他等著臉倏然變白,但卻忽然了笑意。
溫彥朝他笑了起來,臉上一片歡喜。
“于將軍久等了,老單于離世,王庭就要了,咱們快些走吧!”
說完,示意俞厲快走。
這回,換到俞厲懵了一時。
旋即,他好笑地看了那溫彥閼氏一眼,子還毫無所覺。
這算什麼?歪打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