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棒子贏球了,心很鬱悶,今天第二更也許不敢保證。)
王化貞再被抬上堂來的時候,臉上的眼淚鼻涕已經連了一片,塗滿了下蒼白的半截臉龐,屁上更是被打得模糊,暗紅的鮮浸雪白的嶄新囚,看上去格外醒目,也格外的目驚心,慘不忍睹。其實王化貞也算是運氣好的了,執刑的人是刑部的差役,雖然沒有手下留但也沒有下死手,要換宋金宋公公手下的廠衛執刑——不用二十板,一板下去就可以把他的坐骨打得碎,外皮上還看不到半點傷!
「犯王化貞,剛才熊廷弼的話,你可都聽到了?」張大爺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道:「天啟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你逃往大凌河右屯與熊廷弼見面之時,熊廷弼是否與你協商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你是否同意此事?」
趴在大堂上的王化貞艱難抬起頭,先怨毒的看一眼張大爺,又扭頭看看跪在一旁的老同僚兼老冤家熊廷弼,然後才大聲道:「沒這回事!熊廷弼提出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我從頭到尾都堅決反對,只是堅持反攻廣寧,或者堅守寧前,是熊廷弼一口咬定這條命令,著我撤退的!他是遼東經略使,節制三方,職比我高,我不得不撤退!」
「放屁!」熊廷弼然大怒,吼道:「王化貞,你說我是節制三方的遼東經略使,那你在遼東的時候,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堅守廣寧,集結銳牽制建奴主力,你偏偏要主進攻,還把遼東一帶四十多座城池的兵力調一空,執行你的狗屁三個月平建奴計劃,結果把我們大明的遼東銳丟得一乾二淨,害得我連繼續再戰的兵力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說你聽我節制?!」
「你才放屁!我提出主進攻,三個月平建奴,是得到朝廷批準、葉閣龍點頭的,你如果不滿,可以去問朝廷,去問葉閣老!」王化貞大耍無賴,掙扎著大聲道:「至於我誤中建奴計,把遼東銳丟,我認罪!朝廷剮了我,我都認!可是你提出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我沒有同意,是你命令我撤退,我才執行的!」
「放屁!」熊廷弼氣得滿臉的虯髯鬍子都直了起來,咆哮吼道:「王化貞,你到底要不要臉?你是提出反攻廣寧和堅守寧前不假,可我分析這兩條行的利弊得失以後,你就同意了撤回山海關。」
「那我簽字用印的公文在那裏?」王化貞繼續耍賴,大聲道:「如果你拿出有我簽字用印的公文,那我就認罪,否則的話,我王化貞寧死不背這條消極抗戰、擅自撤退的罪名!熊廷弼,大家同僚一場,要死一起死,我王化貞沒你那樣的福氣,有一個這麼好的婿幫你擺罪名,可是你的婿要往我頭上栽贓,也沒那麼容易!」
「那時候形勢那麼急,建奴大軍距離右屯已經只有四十里,我和你那來的時間草擬公文簽字用印?」熊廷弼氣得混發抖,又吼道:「還有,我熊廷弼雖然有一個兒,可至今仍然待字閨中,上那裏冒出來一個婿幫我罪?給你栽贓?」
「哈哈,老熊,你裝糊塗了不是?」王化貞哈哈一笑,正要把話題扯遠。那邊張大爺見自己定岳父詭辯實在不是王化貞對手,趕向堂上的鐵桿盟友宋金和周應秋各使一個眼,兩人會意,宋金站起來尖聲道:「住,王化貞,別以為你有人幫你誣告就可以得逞,姚宗文的管家已經被抓了,去抓姚宗文到鎮司接審問的錦衛,也已經上路了,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咱家親自掌你的!」
「姚宗文已經倒了?」王化貞臉一變,心知況不妙,趕住口。那邊周應秋也喝道:「王化貞,你休得耍賴,上一次三堂會審,你親口承認你是和熊廷弼協商之後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的,本也親耳聽到的,本可以為熊廷弼做證。」
「周大人,我怎麼不記得我有說過這樣的話?」王化貞有恃無恐,大聲道:「空口無憑,既然你說我承認過這事,那請你拿出我簽字畫押的供狀和案捲來,那我就立即認罪!如果拿不出來,那麼對不起,我王化貞就是遍鎮司十八般大刑,也絕不被人誣陷栽贓!」
周應秋啞口無言,楊淵則笑嘻嘻的說道:「所以我說嘛,當時記錄的書辦該殺,還有得請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出堂做證,如果他們兩位還不夠,就請福建的葉閣老也辛苦一趟,來京城做證,他是當時的首輔,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案子的細節。」說到這,楊淵又向張惟賢問道:「張國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錯,如果熊廷弼無法拿出確鑿證據證明王化貞當時同意了撤回山海關,那麼是得辛苦王大人和鄒大人出堂做證。」張惟賢點頭——同時張惟賢心裏也非常明白,張大爺這會就算把鄒元標和王紀傳來做證也沒用,那兩個都是東林黨死黨,和葉向高、王化貞都有千萬縷的關係,於於理都不會替熊廷弼罪,說一句時間太長記不清楚了,那就已經算是非常夠意思了。
審問進行到這裏,案已經徹底陷僵局,王化貞矢口否認自己是和熊廷弼協商后才選擇撤回山海關,熊廷弼卻因為種種原因,拿不出任何憑據證明此事,詭辯狡辯更不是王化貞的對手,而上一次三堂會審的原始證據卻被人有意無意的毀滅,把這個案子徹底拖了泥潭。面對這樣的複雜局面,換一般人也許早就束手無策了,可咱們的張大爺是什麼人?張大爺稍微回頭,向和王化貞同一類型的狗頭軍師陸萬齡使個眼,陸萬齡立即會意退後堂,咱們的張大爺則又轉過頭來,向刑部尚書李養正笑道:「李大人,好象我們都忘記了一個重要證人,就是當時負責那個刑部書辦,我們把他來一問,不就知道王化貞有沒有說過那話了?」
「下立即去查,看看那個書辦姓甚名誰,把他傳上堂來做證。」李養正起答應。那邊宋金則慢悠悠的說道:「李大人,不用查了,那個書辦已經做不了證了。上次三堂會審結束后才過了兩個月,那個書辦就在一個晚上喝醉了,掉進自家井裏淹死了。」
「肯定是有人殺人滅口!」公堂外有人帶頭大喊,立時引起大片響應,無數京城百姓隨聲附和,對王化貞惡倍增。王化貞則把頭一昂,大聲說道:「原來那個書辦已經死了,犯當時在天牢,不知道,不清楚。」
「那麼熊廷弼,當時你和王化貞商量的時候,都有那些人在場?」張大爺並不死心,又向熊廷弼問道。熊廷弼仔細回憶,答道:「當時我是在城樓上和王化貞商量,我邊有六個親兵,王化貞也帶來了兩個親兵——因為那兩個親兵得把他攙著上城樓。對了,還有右屯千戶王輝也在場。」
「很好,那你可記得六個親兵的姓名?」張大爺很激的問道。不等熊廷弼回答,宋金又懶洋洋的道:「也不用查了,咱家早就派人查了,也都死了。」
「九個人都死了?」滿場大嘩,一起驚問道。宋金點點頭,尖聲細氣的答道:「千戶王輝死在天啟二年,死因是自縊。熊廷弼的六個親兵後來被編了斥候,派去偵查建奴軍隊的向,有一次出去就沒回來,等好不容易找到他們的時候,六個人連同他們的四個同伴,都被蜂窩,躺在小凌河旁邊的樹林里。至於王化貞的兩個親兵,一個安文遠,一劉鳴,都是王化貞的同鄉,王化貞下獄后他們都回了老家山東諸城,沒到一年,先後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嗚——!」公堂外響起山崩地裂一般的驚呼聲,幾乎所有人心中都閃過同樣的念頭——殺人滅口!而楊淵和王化貞也暗暗心驚,驚訝於東廠和鎮司的消息之靈通。張大爺則頹然坐回椅上,喃喃說道:「證人都死了,這還怎麼對質?」
「張大人,別急啊。」楊淵帶著難以遮掩的得意,微笑說道:「還有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啊,你還可以傳他們來做證啊。」
「狗雜種,你急著把案子攪大的目的,你以為爺我不知道?」張大爺瞟了楊淵一眼,心知楊淵此舉也是一箭三雕,保王化貞的同時害熊廷弼,又挑起東林黨和魏黨更大的決戰,把大明黨爭推向極致,讓一些人可以從中漁利。低頭盤算許久后,張大爺抬起頭來,向其他幾個主審問道:「張國公,周大人李大人,案現在陷僵局,靠目前掌握的證據,我們無法判斷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到底是熊廷弼一人獨斷,還是他和王化貞商量后的結果,所以沒辦法繼續審下去。要不,今天就先審到這裏?把王化貞和熊廷弼暫且收監,我們再商量傳喚那些證人出堂做證?」
「張大人說得對,下贊。」楊淵第一個開口,意見也今天第一次和張大爺相同。那邊張惟賢、周應秋和李養正也覺得案棘手,無法再審,也都點頭同意。只有宋金微笑不語,既不贊也不反對。
「好,既然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沒意見,那下就宣佈退堂了。」張大爺提起驚堂木一拍,大聲說道:「犯王化貞、熊廷弼聽宣,你二人口供截然相反,熊廷弼你說是與王化貞協商后做出的撤退決定,王化貞你卻說是熊廷弼一人決定,由熊廷弼率領五千軍隊斷後,你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是真是假,一時難以……。」
「張大人,你說錯了,是犯王化貞率領最後的五千軍隊斷後,熊廷弼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王化貞生怕張大爺給熊廷弼玩什麼斷後之力戰建奴不屈之類的虛報軍功花招,趕出言糾正。張大爺楞了一下,拿過案卷翻看著,隨口問道:「你率領五千軍隊斷後,怎麼可能?熊廷弼為遼東經略使,邊能離開軍隊保護,你們當時是怎麼決定的?」
「張大人,絕對錯不了。」王化貞嘲笑道:「犯當時和熊廷弼商量,遼東已經只剩下最後五千軍隊,如果再分兵,只會繼續削弱力量,所以我們決定臨時組織民兵保護百姓撤退,最後的五千軍隊則集中在一起斷後。」
「犯熊廷弼,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大爺飛快埋怨道:「你為遼東經略使,理應最後一個撤回山海關,怎麼能讓副手斷後?」
「當時熊大人是提出由他自己斷後的。」王化貞得意洋洋的說道:「可我對熊大人說,我是遼東巡,遼東軍隊是我的直系部下,我指揮起來更容易一些,所以熊大人把斷後的任務讓給了我……。」
「王化貞!」滿頭大汗的楊淵急得放聲大吼。被楊淵這麼一提醒,王化貞這才發現上了張大爺的當,頓時面如土,想收回話卻已經來不及了。張大爺則微笑問道:「王化貞,現在你還不承認,你是和熊廷弼商量后才決定撤回山海關的?」
「哈哈,這個小張大人,你還真有一手!」熊廷弼這才明白張大爺念錯案的用意,樂得哈哈大笑,這才終於相信張大爺確實是為了救他而來。而王化貞馬上象殺豬一樣慘起來,「我沒有承認,我只是和熊廷弼商量如何撤退,沒商量該不該撤退!是熊廷弼下令撤退,我才和誰……和他商量怎麼……怎麼的。」話雖如此,可大堂外面還是噓聲四起,王化貞本人更是面如土,滿大汗,都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