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鋼筆在地圖上城南邊角面積巨大的二號地畫出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在旁邊畫了一個同樣醒目的星號。
齊清被他諷刺過後,頓時安靜下來,先前還有些不服氣,但仔細想想,卻也覺得祁凱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腦筋轉得極快,見祁凱這樣慎重,立即猜出了這單生意里恐怕蘊含了他難以想的利潤。上一回林驚蟄投資五千萬,就從當中賺取了一個億,現在這塊二號地說也得六七千萬才能拿下來,又是什麼樣的回報才會驅使對方如此慷慨?
同樣的,他還在祁凱剛才同他說的一番話里發現了更加重要的容。
始於地產嚴防死守,甚至一直拖延到招標會申請環節即將結束才小心翼翼遞出資料,想必就是不願意自己的目標被競爭對手提前獲取。但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們機關算盡,卻也瞞不過祁凱的耳目,早上才上去的申請書,這才下午,就連容都被祁凱知道了個清清楚楚。地產招標環節保措施有多嚴格曾經在群南同他們打過不次道的齊清不能更清楚了,尋常商人連走關係都不到門路的地方,祁凱卻彷彿當自家後花園那樣逛。對方的能量,恐怕遠比他想象中要大。
想到這裡,他悚然一驚,當即打消了跟對方索要那筆額外人員開支的念頭。這實在是太短視了,雖然有可能暫時緩解他們的經濟力,但在公司才剛剛站穩腳跟的時候,犯得著為那幾萬幾十萬的得罪一個有能力帶他們一飛沖天的靠山嗎?就憑祁凱的能力,甚至不需要什麼大作,只偶如同現在這樣買地做項目時帶著他們玩一把,給點消息,所能帶給他們的利益,就已經難以估量了。
祁凱送走這對每日登門拜訪的夫婦,恰遇上那位為他通風報信的朋友。這位朋友專職消息販子,耳目十分靈通,既認識因為公司高薪近段時間在燕市職場小有名聲的齊清夫婦,又對祁凱公司里的向同樣一手掌握,進辦公室後不由好奇問他:「這倆人天天來你這乾嘛?」
祁凱先前在齊清面前一直裝作聽不懂對方言又止的意,現在聞言卻嗤笑一聲:「還能幹嘛,來要錢的。」
他心中頗覺嘲諷,齊清和江恰恰這兩人是不是有病啊?還來鎮雄要錢,真以為他做慈善呢?
辦公點是他們在用,招來的人也是齊清地產的員工,沒那個金剛鑽當初就別攬瓷活兒啊,真以為他幫的那些忙都是無償的啊?
「不說他們了。」想到這兩個沒眼力見兒的鄉佬他就心煩,祁凱轉開話題,拉著朋友在沙發上坐下,迅速開始商談起始於地產意向資料那事兒。
祁凱很謹慎,近段時間他和林驚蟄鬥得不可開,除了一開始車被胎之外,林驚蟄後來一直都於被挨打狀態。以他對對方的瞭解,這人絕對不是這樣逆來順的格,保不齊肚子里就在翻騰什麼壞水,想坑他一把呢。
朋友也深知他多疑,索直接將林驚蟄遞上去的資料復印了一份帶過來。
看到這千真萬確的資料後,祁凱這才徹底相信,但對於二號那塊面積多大四十多萬平方的地,心中仍舊有些存疑。
他有些想不通,這塊地除了面積大一些外,在此次競標會地塊里各方面都著實不大出彩。現如今燕市發展得最快也最前途不可限量的城區明顯是城北,地價一日一變甚至一日幾變,七塊地中城北的那兩塊也了從開始宣傳以來最大的熱門。除它們之外,剩下的五塊地零零散散,都人提不起多大興趣,五寶山那雖然各方面也都不太差,但只看他四十多萬平方才被業估價幾千萬,對比幾個月前城北五十萬地王的一個多億,就能看出究竟有多麼的平凡了。
祁凱絞盡腦也想不明白:「始於怎麼會看上這裡呢?怎麼想都不應該啊。」
又有些提防:「我跟他們最近很不對付,你說姓林的會不會是故意放出消息,就為了坑我一把?」
這種猜測確切說來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早前祁凱已經被肖馳用類似的方式修理一遍了,搞得他拿著十庫巷那塊在當初沒有任何發展前景的土地足足磨了幾年。自那之後,他就有些杯弓蛇影,對對手這種指向太過明確的目的難以全心信任。
但朋友卻覺得他有些多慮:「當初你跟迅馳地產競爭東泰小區那塊時地那就是這麼想的,後來退出競爭之後,結果怎麼樣?」
祁凱面無表地凝視著桌面,耳朵里聽到對方拖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朝自己道:「迅馳地產靠這個項目賺了個盆——滿——鉢——滿——」
他猛然吁出口氣,眼神變得有些鷙,這個項目確實是他一直以來心頭猶如針刺的陳年舊傷。
肖馳當時就是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手段讓他想太多然後退出競爭,第二次又用相同的方式再以另一種形式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他現在已經搞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總之這種曖昧的態度下永遠埋藏著無數的可能。
想到這裡,他突然發問:「始於的資料文件你是怎麼發現的?怎麼會那麼湊巧,他們上午剛上來,就被你給看到了。」
他朋友一聽這問題立刻來了神:「這事兒可說來話長,真的是巧合得不能更巧合了。始於地產那個姓鄧的總經理特別小心,他不是直接上來的,是找了我們管招標一個組長,私下裡喝了酒又給了好,托這個組長夾帶進來的。按理說那麼小心就連我也不太可能發現,可他失策就失策在在他找的這個組長不太靠譜,人還嘚瑟,中午吃飯時三句話就跟我說了。」
祁凱的眉頭皺了起來:「鄧麥這人平時看起來明啊,怎麼會找這麼個人?」
「明有個屁用。」這朋友嗤笑一聲,「我知道那人不靠譜,他從哪兒知道去?我就問你你知道麼?」
祁凱一想也是,不由點了點頭。
他朋友喝了口茶,臉又張起來:「今天這事兒我就告訴了你,那個組長那邊我也讓他閉上了,你這兒可別給我掉鍊子,瞞點知道麼?」
祁凱點了點頭,他心中已經初步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了,林驚蟄又是拖延到最後一周又是找關係的,做得如此謹慎,要說裡頭不帶著點大作他還真覺得不太可能。
對方上一次出手城北地塊的時候也是這樣,像個傻一樣,在所有人都撤退的時候孤注一擲把家命在那幾塊看上去沒有一點前途的土地上,然後就這麼一飛沖天了。
對外他老說自己運氣好,但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那是編瞎話的,沒點底氣,他敢這麼乾?
這次對方又看上了城南那塊平平無奇的五寶山腳,這同上一次在城北時何其相似?
*******
林驚蟄全無預兆地出現在了競標現場,許多本沒想到他會來的競拍者陷了長久的竊竊私語中。
祁凱聽著邊那些完全沒得到消息,還在奇怪明明沒有遞申請林驚蟄為什麼會來的猜測聲,又看著帶領鄧麥場的林驚蟄臉上一如往常帶著些許微笑的沈穩模樣,心中不有些自得。
看對方這有如勝券在握模樣,恐怕還以為自己那的手段有多麼天無呢,想來本就不知道早就被自己打聽出來了。
會場不大,兩人順理章上了面,祁凱這回倒是非常風度翩翩:「林總您遲到了啊,可讓我等了好久。」
雙方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彷彿無數新仇舊恨從空氣的裂中洶湧傾瀉下來,林驚蟄定定地盯著祁凱的眼睛,面略微收斂了一些:「祁總知道我要來?」
祁凱聽到這個疑問,立刻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攤開手道:「怎麼會?林總您瞞得那麼好,我從哪知道去?」
林驚蟄微微側首,目朝鄧麥的方向瞥了一眼,鄧麥也與他對視,視線十分警惕。
祁凱看他們這番做派,心中著實暗爽了一番,他就喜歡別人這樣惶惶不安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的可憐模樣。
林驚蟄再沒理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一點,迎著祁凱容耐人尋味的笑,他與對方錯而過,被招待小姐指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對上鄰座那位客人認真而鋒利的視線時,他繃著的眉眼當中忍不住流出一笑意。
前後也都是悉的面孔,那位燕市地產聯盟的領頭羊代高峰就坐在正前方,看他挨在肖馳邊坐下,張地回首同他寒暄了好幾次,彷彿生怕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起來。
林驚蟄一臉正經地同他說話,坐姿筆,上同肖馳默契地拉開了一道大約十釐米的隙,在被椅背遮擋的位置,卻翹著二郎用鞋尖了好幾次肖馳的管。
肖馳盯著他,被得眼中有些熱切,垂下的手微微朝左,覆在了他同樣撐在凳子的手背上。
林驚蟄非常不真誠地掙了一下,手離開椅子,反倒被那只火熱的大掌徹底捉住了。
按捺住想要勾起的角,他斜斜睨著肖馳,似笑非笑地問好:「肖總,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肖馳從握著他手掌的狀態微微變,手指一一穿進他的指間,收,雙方默契地十指扣。
他道:「不怎麼好。」
林驚蟄最近裝修辦公室,變得特別忙,好幾天沒能跟他見面了。
林驚蟄輕輕指腹下對方手背的皮,握的手心彷彿都被熱意熨出了一層薄汗,他外頭盯著對方的眼睛和,想要說什麼又覺得沒那個必要,努力抑的笑意忍不住洩出一些。
臥草,代高峰在前頭聽得心驚膽戰。
這短短兩聲問好里,火藥味濃郁得連他都聞到了,林驚蟄那聲嗤笑是怎麼回事?肖馳居然說自己過得不怎麼好!
這都他媽誰給安排的座位啊!居然把這兩人給安排在一起了!
四下里因為這倆人的緣故一時噤若寒蟬,生怕被捲什麼原本跟自己沒關係的紛爭里。直至開拍儀式開始,氣氛才熱鬧起來一些。
林驚蟄的突然到場也不免讓人猜測紛紜,對方直至到場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洩,顯然是為了某項勢在必得的易在一直保,眾人不免好奇他看上的到底是哪塊土地。畢竟這次參與拍賣的七塊地中,除了城北軸的那兩塊熱門一些之外,其餘的五塊都沒什麼特殊的亮點。
但林驚蟄的舉止並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一號地競拍完畢後,二號地幕牌揭開,這塊位於五寶山山腳面積高達四十多萬平方的荒野,除了比較大一些之外沒有任何超人們視野的優勢,拍賣員報出的起拍價也在先前業的預估之——五千五百萬。
燕市現如今地價水漲船高,這個價格買一塊四十多萬的土地非常劃算了,因此立刻就有人開始競價。
競價上了六千萬,加價的頻率漸漸開始放緩,直至最後只剩下一個競拍者,拍賣員似乎也對這個價格有所預料,波瀾不驚地舉起了錘子:「六千三百萬,第一次。」
「六千三百萬,第二次——」
「六千三百萬,第——」
三字尚未出口,錘子差一點便要落下去,誰知原本安靜的會場里卻突然又舉起了一面牌子。
鄧麥舉起林驚蟄的號碼牌,在林驚蟄微微頷首之後,高聲道:「七千萬。」
拍賣員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兩秒之後才猛然回神,在看清楚參與加價的人是誰後,立刻來了神:「七千萬——」
一口氣加價七百萬,明顯是勢在必行,眾人意識到出聲的是始於地產的代表後,當即一片嘩然。
前一個競標的競拍者錯愕地朝林驚蟄方向看了兩眼,但由於價格已經超出心理預期,手上的牌子猶豫片刻還是放了下來。
現場其他一直在觀的商人卻猛然開始了蠢蠢。
這是繼出讓地王之後,林驚蟄第一次公開拿地,還為了喝退對手,一次就加了七百萬。
這塊平平無奇的二號地莫非有什麼不同尋常之麼?當初他拿城北十庫巷時就是這樣,在地價狂飆猛漲之前,所有人都把當時孤注一擲瘋狂囤地的他當做是傻子。
因此迅速有人更進:「七千一百萬——」
林驚蟄寸步不讓,死死咬住對方:「七千二百萬——」
又一番加價,直至加到八千萬,這個已經超出預估的價格讓原本行的眾人重新變得謹慎了起來。
林驚蟄讓鄧麥喊完了八千萬,便垂著眼無比安靜地靠坐在椅子里,面對眾多打量揣測的視線,他紋不,整個人周都在散髮出一種強烈的、如同大型食面對獵時充滿迫的戰意。
他似乎篤定這塊地一定會被自己拿到手裡,拍賣臺上的拍賣員在短暫的意外後迅速拾起了職業素養,再度拿起那柄小錘,重復了兩遍報價後,高高舉起——
正在這時,人群中從開拍以來從未有任何靜的一隅,卻再度傳出了讓人錯愕的聲音。
江恰恰高高舉起祁凱那枚象徵著鎮雄地產的號碼號碼牌,聲喊了一句——
——「八千五百萬!」
短暫的安靜之後,漸漸平息的喧嘩聲再度響起,眾人頭接耳,猜測紛紛,林驚蟄也不再如同之前那樣平靜,他回頭看了祁凱的方向一眼。
祁凱瞇著眼睛朝他微微一笑,滿臉勝券在握的悠閒模樣。
視線相對,長久的靜默,兩人邊都充斥著吵鬧的喧嘩。
林驚蟄盯著他的笑臉,片刻之後,卻並未如對方所想那樣出什麼猙獰或是錯愕之類的表。
他只是平淡無奇地點了點頭,角勾起一個禮貌的弧度,然後回首道——
「我放棄。」
祁凱怔楞了一秒。
然後他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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