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庫巷是燕市城北最老的一批居民住宅區， 以二中路為界， 沿著馬路還要開車朝北直行十個紅綠燈口， 往前那會兒這裡聚集著務農為生的燕市農民，到後頭因為各項政策，種地的人了， 稀稀拉拉搬住去了城南和城東，十庫巷這條蜿蜒曲折的巷子連帶周邊那一大片的農田便越來越無人問津。

林驚蟄買的兩塊地正好相鄰，加在一起五十來萬平方， 橫平竪直， 方正好看，將一整個十庫巷全部籠罩在了里。

老巷子里已經沒有了煙火氣息， 這裡的房子太破了，飯點時間， 只偶能看到幾道炊煙，一路進去各家院子的大門鏽的鏽破的破， 大多敞開著，有人住的地方裡頭就拴著自行車。居民們搬離十庫巷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燕市現如今路面的公共通已經發展得初規模了， 另三個城區主幹路幾乎都通上了集的公車， 這是城鎮居民每日上下班最理想的代步工，唯獨城北，因為道路和農田的關係，這裡站牌都見不到幾個。

想在這兒做工程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就連財大氣的鎮雄地產都遲遲不肯工， 也難怪胡峰會將接盤的人稱之為傻了。

他保持著這個認知，直至派去打探的人帶回消息。

始……於……地……產……

他愁眉苦臉地蹲進了肖馳的辦公室里。

他真是死都沒有料到，自己口中的那個「傻」會是林驚蟄，先前掛在上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話他瞬間咽回了肚子里，林驚蟄要是那啥，那他們什麼了？

迅馳地產和始於可還有合作呢，林驚蟄要是真那麼作死下去，他們在二中路那邊投的資金估計也得打水漂。

五百萬對他而言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胡峰琢磨過是否要親自去和林驚蟄談談，最後發現不敢，只能來找他肖哥告狀。

他真的是很不齒告狀的！

肖馳得知這個消息後卻表現得非常平靜，林驚蟄的行為雖然在別人看來十分不正常，但大約是作風思維相似的緣故，肖馳卻很能理解他。

只不過林驚蟄最後兜兜轉轉竟也和祁凱扯上了關係，這倒讓他有些意外。且十庫巷那塊地太大了，足足三十多萬平方，再便宜的平方價加在一起都了天價，有人能吃下。鎮雄地產為了出讓它掛牌許久都沒能功，這次胡峰打聽到的出讓給林驚蟄的價格，明顯是打了些折扣的。

現在林驚蟄將手下的兩塊地整合在一起，居然湊出了一塊將近五十萬平方的地王，只這一手，那邊原本讓人敬謝不敏的區域就變得人了許多，一旦日後城北真的……

祁凱估計會氣瘋子。

偏偏肖馳對城北開發這事兒還十分看好。自打聽完林驚蟄對未來的展後，他便刻意在此方面留了一些心思，深研究之後，他才猛然發現到了許多以前的自己乃至於整個燕市地產業都忽略的問題。

這當中最明顯的一個，就是隔壁長青省的發展規劃，商人們總是只留意自己眼皮子底下這一畝三分地的變化，這病有時候就連相對遠見的肖馳都不例外。長青省位於燕市正西北，近些年由於政策紅利也開始了迅速的發展，這是一個工業大省，工廠甚多且直到現在仍不斷朝搬遷著新的企業，土地礦產資源也很富，88年年底，那裡被勘測出了一個儲存量厚到舉國震驚的稀土礦。

這個稀土容還很微妙，是發展軍事力量必不可的元素之一，因此，長青省在國的地位一下子便得到了質的提高，這幾年話語權和知名度都有了，礦附近的山區都迅速通上了馬路，去年開會的時候據說還有人提出要給他們修一條高速，直通燕市。

直通燕市的高速啊，這可是一條通天梯。

消息從傳出來之後一直也沒能被落實，久而久之就被人淡忘了，肖馳這會兒猛然察覺到了什麼，悄然查探。

高速路的修建計劃竟已經定下了！五年之必工！

為了預防一些大家都心裡有數的況，這個消息被瞞得很嚴實，但長青畢竟是外省，保級別沒有燕市那麼高，對肖馳來說還是不在話下的。

他不得知了修高速的消息，就連高速大怎麼修，如何修，和現如今呈的計劃書以及勘探資料都掌握了一二。

也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條高速未來的出口落在哪個方位，恐怕就會將那片城區帶起一波全新的繁榮。

現如今高速計劃還沒有徹底落實，也沒人敢斷言即將迎來全新繁榮的這片城區究竟是哪裡，但肖馳自己有眼睛，他會看，也會分析。

燕市那片現如今空的城北，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好選擇了。

也正因有此篤定，在之前的競標會上，他才會那麼果決地揮金如土。

肖馳也有一些意外，他本以為瞄著九號地的林驚蟄只是一個目比較別人長遠一些的聰明人，想要在這波發展中穩妥地分得一杯羹，可他當真沒想到對方不溫不火的行下居然埋藏著毫不遜自己的大胃口。

這真是……

太可了。

至於祁凱，肖馳並不在在意對方未來會不會創，這人張揚跋扈又背景深厚，就像是黏在祁老爺子上的一坨撕不下來的臭狗屎，肖馳煩他煩到恨不能找人直接鏟了他，要不是顧念祁老爺子他早就手了。

我佛慈悲，當初菩薩說心平氣和遠離此人癥結可解，肖馳就找人打了他一頓接著將他明裡暗裡兌出了燕市，現在對方果然倒霉了，還牽連家裡，聲勢大不如前。

菩薩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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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夏季悄然而逝，燕市的秋天十分短暫，很快的，原本被酷暑折磨的人們便有志一同地穿上了冬。

這裡當真比群南要冷得多，學校放假前後，普通棉便已經不足夠寒了。屋外冰天雪地，宿舍里通上了暖氣，卻溫暖如春，這陣勢讓南方來的初見此陣仗的學生們十分驚奇和不適應。呂小江裹著被子窩在宿舍里蒙頭大睡逃了一上午的課，王軍為了不畏嚴寒，只有陳健康，每天仍正正經經艱苦樸素地奔赴圖書館。

林驚蟄在宿舍里同周海棠他們講電話，商量回群南的日期，不管怎麼樣，年肯定是要回去過的。

他床上攤著一件大的羽絨服，純白，蓬松而，款式直筒修長，不是當下遍地可見的大麵包樣式。這可是件稀罕東西，價格也不菲，燕市開始降溫後周海棠他媽就特地送到學校，三個孩子都有，一人兩件，一黑一白。

周家爸媽擺小吃攤賺了不錢，這年頭個生意來錢是真快，據說酈雲老家那邊的欠款他們早就還清了，包括那個為了分房出面誣陷周父去申市炒的工友，周媽媽最早還掉了他的錢。據說收到匯款單後對方還打電話去一中朝胡玉打聽周家夫婦的聯繫方式，胡玉沒搭理。

爹媽有了錢，周海棠的生活一下就富余了，只可惜他這人本沒有花錢的地方，吃飯問題被爹媽包圓之後，他一百塊在上揣上半個月也不一定能破開來。

周海棠跟林驚蟄說自己遠大的計劃：「我想存錢，多存點，然後買臺電腦。」

梧桐大學計算機系新生的學習已經上了軌道，周海棠和高勝已經初步對計算機這個陌生的世界產生概念了，吃進規則之後，數據和編程的魅力便吸引住了這兩個男孩的目，尤其是高勝，據周海棠說他近來對課業興趣高漲，竟然主去圖書館借閱書籍，還參加了學校的一個什麼興趣小組，大伙天聚在一起研究奇怪的代碼。這個興趣小組里雲集了計算機系里的好多學霸，幾乎都是男生，據周海棠介紹，這群人都格外的悶，而且不修邊幅，每天的興趣就是研究計算機，幾乎沒有娛樂生活。

周海棠很心，他有點擔心高勝以後會不會也變這樣。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早點買臺電腦吧。興趣小組每天都有兩小時的時間可以借用學校的機房，為此高勝經常早出晚歸披星戴月，沒了機房裡的電腦，小組里的人就只能聚集在其中一個比較寬裕些的組員的寢室流用對方的機子。周海棠有點心疼高勝有時在寢室里靈迸發卻只能手寫筆記的窘境。

現如今燕市還沒有開設網吧，很多人連「網絡」這個概念都從未聽說過，國的第一家網吧開設距今還有三四年的時間，至得95年之後，網吧才會如同雨後春筍那樣遍布各個大小城市，不過那時，計算機早已經初步進千家萬戶了。而現在，電腦的價格實在不便宜，市面上隨便買買也得好幾萬一臺，哪怕周海棠現在零花錢寬裕了很多，這個數字對他而言也還是太過遙遠。

林驚蟄默默記了下來，先前他沒想到，高勝對計算機居然真的有那麼濃厚的興趣這是超出他意料之外的，確實應該給他們配一臺電腦。

他雖然欠了一屁債，但手上卻很寬裕，十庫巷那塊地貸到的四千萬買完鎮雄地產的掛牌土地後還有剩餘，買一臺電腦還是不在話下的。因此生出打算後他便迅速有了行，挑了比較空余的一天，將高勝拉去看電腦。

這會兒燕市的什麼電子城之類的還沒開起來，買電腦又麻煩又沒得挑選，得去電店，有時候還得預定。不過也差不多了，馬上大學寒假，學生們都得回去過年，現在預定完，第二年回學校正好就可以安裝用上，也不耽誤時間。

電腦這麼貴重的東西高勝肯定是不會同意要的，林驚蟄便說自己要買，這下高勝非但親自陪同，還拉來了自己興趣小組的一堆組員，只說裡頭有些人家裡已經裝了電腦，對行有些瞭解，可以讓林驚蟄不被商坑騙。

林驚蟄得以和這批大約是我國計算機史上的第一批IT人見面。

他們扎在學校機房裡，原本並不想挪窩，實在是被周海棠和高勝生拉拽才肯出的門。大冷的天，這群年輕男孩一臉疲倦地披著厚厚的大襖子著背走在路上，服鞋隨意搭配，穿得隨心所，跟林驚蟄見面時問好也有些拘謹，之後除非遇上專業問題，否則他們基本不吭聲，安靜得像是一群形人。

正如同周海棠所說的那樣，這是一群不修邊幅也不善際的神奇的存在。

這會兒能買到的電腦跟後世幾乎普及的晶數字之類的機型完全不同，顯示屏屁超大，加上主機，又大又沉又醜，屏幕分辨率和彩度也讓人難以忍。但這群好像對什麼都沒有興趣的男孩在看到電腦的瞬間卻好像遇上了小別重逢的友，一瞬間全來了神，簇擁上去霹靂啪啦地打字。

高勝原本在兩撥人當中充當傳聲筒，但後來也不知道討論到了什麼一下也加了敲擊鍵盤的隊伍里，他們不知道開個一個什麼件，聚在一起說著林驚蟄聽不懂的話打出許多林驚蟄看不懂的字母，電店的老闆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監視著，生怕這群沒輕沒重的年輕人搞壞了這臺貴重玩意兒。

周海棠嘗試去喚醒他們，但大伙沉迷其中，似乎對這臺電腦十分滿意，奧妙的語言中還夾雜著林驚蟄能聽懂的幾句，大概就是誇獎這臺電腦款式新用起來比學校機房裡的更好雲雲。

看來是很滿意了，林驚蟄便拉來那個一步都不敢走遠的老闆，詢問價格。

現如今的電腦確實很貴，全套下來價格將近兩萬五，這年頭一臺車甚至一套小城市的房子也差不多就這個價了，用在其他東西上的購買力更是十分驚人。林驚蟄卻沒多猶豫，直接付掉了三分之一的訂金，剩餘的三分之二，得等貨到安裝調試完畢沒有問題之後再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