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拿自己當回事，但你也別忘了當初你倆離婚的原因是什麼。」沈眷鶯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個，半點也不懼，針鋒相對地刺了回去，「江恰恰，我真搞不懂你怎麼能那麼理直氣壯，當初跟齊清被捉在床的事你應該還沒忘吧？」

江恰恰頓時被噎得渾難，但因為沈眷鶯的家世地位，到底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回口：「就林潤生這種男人，也只有你當個寶貝捧著！」

「這不是重點。」沈眷鶯氣定神閒地換了只手拿電話，「我們今天給你打電話，目的是為了查清楚我們這麼多年匯給你的林驚蟄的生活費的去向。江總，您和您丈夫都是正規企業家，應該不難懂得我的意思吧？」

江恰恰面對時遠沒有面對丈夫時的底氣。實在是搞不明白，離婚後被調到燕市的林潤生怎麼就能攀上沈眷鶯這種高枝兒。沈眷鶯也是，家裡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自己也居高位，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怎麼就能看上林潤生這種繡花枕頭？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江恰恰太清楚前夫的品了，別看他外表嚴肅好像很能鎮得住場子，其實里就是個實實在在的草包！除了研究課題之外什麼都不懂，不會賺錢不會向上爬，了委屈回家還會哭！

江恰恰一想到對方在外頭表現得如此冷，關上門卻朝自己掉眼淚的模樣就想吐！

沒好氣地回答：「怎麼查？錢都花出去了，他的生活費學費不都得花錢？你們還想查賬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眷鶯道，「我別的能耐沒有，查點小賬應該還不問題。江總要是沒有意見，那晚些我就幾個在群南的人上您家取一下賬本？哦，有可能您也沒記賬，沒事兒，您歷年給林驚蟄匯款的匯款單也可以。」

江恰恰一下氣虛了，哪裡能拿得出這個？卻也知道對方既然敢說，就必然有能耐做到，一時騎虎難下。

沈默半晌，只能：「我憑什麼給你們看？我是林驚蟄親媽，我怎麼給他錢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用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來問我？他是你生的啊？」

沈眷鶯閱人無數，聽到江恰恰這樣的應對就知道對方已經心虛，再不願意相信也只能確認丈夫帶回來的消息是真的了。

心中驚愕，著實想不到這世上竟還有江恰恰這樣的母親，因此也沒了好氣：「江總這話有意思，他當然不是我生的。不過你要是問我憑什麼用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來問你的話，您可別忘了，每個月給您匯這筆款子的人是誰。您要是拒不配合的話，就別怪我們從下個月起也不配合您了。」

江恰恰震驚：「什麼意思？你們不打算再給生活費了？！」

「那不一定。」沈眷鶯道，「您把賬單或者匯款證明拿出來，一切都好說。」

「你們不能這樣！」江恰恰這下真的慌了，近來群南兵荒馬的突然開始抓走私，進去了好些領導，其中就包括那個之前和他們有來往的王科長，連帶著順藤瓜提溜出來一大堆人。

那王科長被抓就被抓吧，關鍵在清查家中賄質的時候，還供認出了那臺型號罕見價格昂貴的大哥大的來路。從那往後和齊清就總被約談，公司也三五不時被查賬，生意大影響。

父親去世了，姐妹兄弟不頂用，江恰恰想在齊清的公司佔卻也一直沒找到機會。除了那個「總經理」頭銜每個月一千不到的工資和齊清給的零花，幾乎沒有任何經濟來源，要是連前夫這每月必到的五千塊錢匯款都失去，那在齊家就真的徹底沒有底氣了。

江恰恰嚷嚷：「協議里不是這樣說的！我跟林潤生簽過協議，他要付養費一直到林驚蟄結婚，你們不能毀約！」

「這種條例本沒有法律效用的，江總，您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包括條例里什麼不能生孩子啊不能看孩子的條例，這不都是看大家自覺麼？」沈眷鶯對付真的不要太輕鬆，氣定神閒地就將一番質問了回去，「別說林驚蟄現在已經年了，他即便是未年，江總知道法律規定的每個月給孩子的養費是多麼？」

嘲諷地笑了兩聲：「五十塊，知道麼？你以為我們每個月給你匯五千塊錢是因為你那份狗屁協議啊？那是看在驚蟄的面子上，懂麼？」

江恰恰啞口無言。

「別廢話了，晚些——」沈眷鶯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九點鐘之前吧，我通知人去您家裡取東西，賬本或者匯款單都可以，真偽到時候我們會去覈實的。您最好配合一點，不要調皮。」

說罷，不顧江恰恰的五雷轟頂，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你真是蠢死了！」氣得夠嗆，恨鐵不鋼地看著坐在旁邊的丈夫，手指在對方充滿不善意味的面孔額頭使勁兒點了點，「那個什麼狗屁協議，也只有你會當真，咱們每月幾千每月幾千的寄，都已經寄了十好幾萬了，以前給老爺子打電話的時候都你不知道問清楚的麼！？」

「他就讓我以後寄點。」林潤生沈著臉委屈道，「我哪知道……」

他癟了癟，心裡難極了。

沈眷鶯的兒沈甜甜剛推門進來，就被林潤生撲面而來的煞氣嚇得倒退兩步，僵在原地。

林潤生聽到靜一抬頭，看到繼，表當即一整，變回眉頭皺的嚴肅模樣，紅彤彤的眼睛看起來不像是委屈，到更像怒極。

沈甜甜對這個繼父還是有些害怕的，雖然雙方一直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提著購袋站在玄關，小心地瞥向母親：「你倆……吵架了？」

「沒有。」沈眷鶯對旁人的這種誤解從來無法解釋，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你事兒，上樓寫作業去。」

沈甜甜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個沒影，林潤生的張這才松懈了一些，他了張紙巾擤乾淨鼻涕，又想到什麼，悶聲訴苦：「驚蟄那孩子肯定怨我呢，我讓他晚上回家裡吃飯，他都不肯。」

沈眷鶯抱臂看著他發愁：「你就這樣去的？」

林潤生抬頭，淚眼鋒利地看著：「啊？」

沈眷鶯看他是真搞不懂自己的意思，只能嘆了口氣，放棄道：「算了，不指你，這幾天有空還是我去見他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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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親見面完畢後的林驚蟄迅速收拾好緒，他已經習慣了失去也習慣了取捨，因此也學會了忽略自己的心。

方文浩作很快，也確實很有門路，幾天過後，林驚蟄托他辦的事就有了眉目，進修班找到了。

從八十年代開始，國便有一批當先吃螃蟹的人開始接商場，這批大膽的先驅將一潭死水的經濟圈翻攪出了無數的波瀾，但在此之前卻未必從事和商業有關的工作。

他們當中有國企工人、底層幹部、普通農民甚至於無業遊民，當他們在商場憑借大膽和眼界以及一點點的運氣撈到了第一桶金後，便搖一變為了需要管理諸多員工的私企業主，在這個時候，他們往往又會發現，自己過往的那些經驗積累好像變得不夠用了。

各種短期的企業主培訓班應運而生，讓這些尚在新的階段茫然的「先富起來的人」學習以往從沒有渠道得知的商業規則。

但培訓市場同樣是混的，私企業主捨得花錢，各種坑蒙拐騙的所謂「講師」便也由此滋生，這個正在新生的國家同樣在試探著制定規則，混的市場一時難被約束。

方文浩找到的學習班離燕市大學很近，據說前是辦給諸多高考失利的學生復讀時急突擊用的，許多燕市本地的著名大學都有教授來這裡兼職，師資力量非常雄厚，因此教學質量顯而易見的高。由於重本率實在太過驚人，前些年培訓班便擴大了規模，開始招收諸如這種短期金融培訓項目的學生，培訓時間通常在一到兩個月，學費卻十分不菲。

方文浩道：「不白讓你花錢，你知道這個金融培訓班裡的都是什麼老師麼？」

他搖頭嘆道：「就咱們系那個著名的經濟學教授，還有隔壁理工大學的那個公開課從來滿座的金融老師，燕市這幾個名牌大學的教授大部分都在這掛職，雖然收費比別的補習班稍微高一些，但絕對讓你有所值。」

林驚蟄翻了下教職員表，竟然看到了幾個後世赫赫有名的名字，不由有些吃驚。但一想也明白了，這年頭教師工資確實不高，教育部門對老師們的外快也基本不做約束，教授們也是要吃飯的嘛，培訓班收這樣貴的學費，能招募到如此多優秀師資，想必在老師的待遇上投了重金。

他點頭道：「行，那就定吧。」

鄧麥隨他一起來，剛才聽完學費整個人就於恍惚當中，見他就這樣決定，當即大驚失：「我不要！」

林驚蟄把鄧麥的份證同自己的錢包一起給了方文浩，示意對方幫忙去辦理手續，自己留下來同鄧麥周旋。

他朝鄧麥：「這個課程就一個來月，你好好學，畢業之後就能幫我的忙。」

鄧麥遲疑著，林驚蟄又補上一句：「你別忘記，我還欠了別人七十萬塊錢呢。」

鄧麥渾一震，臉頓時猶豫起來，但還有些掙扎：「可這也太貴了，更何況課程才一個多月，不是說燕市有比較便宜的麼……？」

林驚蟄拍拍他：「一分錢一分貨，以後你就懂了。」

鄧麥有點想哭，他站在那，老高大的個頭，一張黑臉掛滿了委屈，雙眼漉漉的：「林哥，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去上學呢，你給我花了好多錢了，這比我四年的學費都貴。」

林驚蟄了下他的臉：「所以要好好學知道嗎？我把老本都你上了。」

小城長大的年輕人第一次到自己肩上擔負下了沉沉的重量，他有種不大清晰的覺，好像自己往後的人生，從此便要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完學費，送走鄧麥，方文浩開玩笑似的說：「你那哥們回去肯定要哭，你看他粘人的，剛才都恨不得跟著你一起去學校了。」

林驚蟄聞言只是笑笑：「他還小，不懂事，方哥見笑了。」

方文浩眼神奇異地看著他，心說你丫明明比那個黑大個還要小好嗎！但又覺得林驚蟄這話說得無比自然，確實，對方的在比他的外表太多了。

以至於方文浩有時候都覺自己面對的是個長輩。

這輩子能有個這樣的哥們真就活夠本了，方文浩在心中嘆息。

晚餐，燕市某著名飯店，他極見的把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帶進了自己的友圈。

他這幫朋友里終於有幾個林驚蟄過去面的了，只不過上輩子道不同，大家到死也不過點頭之。公子哥們嘛，不同的圈各有各的傲氣，上輩子他們看不上林驚蟄，林驚蟄也未必看得上他們。因此這輩子他雖充其量只是個沒有背景的窮小子，對上這伙「故人」卻仍舊游刃有餘，信手拈來。

這種不卑不的態度最為穩妥，他姿態恰到好，氣質又有些這群小年輕見的沈穩，更兼之外貌出眾，方文浩又拼命維護，竟沒多排斥就和人混了。

男孩子們聚會嘛，無非就是吃吃喝喝講講八卦，除了喝酒兇些，和姑娘們也沒什麼不同。

方文浩在這群發小面前沒什麼保留，酒過三巡，叮囑林驚蟄多吃點菜後，便端著杯子開始訴苦。

他在外頭開了個地產公司，不太如意，前段時間投標一塊地，竟沒投過對手，這對手偏偏與他同齡，背景也不比他淺，在學校里還和他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