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群雄齊聚
黎青海之所以不好對付,是因為其在江湖中關係複雜, 兔子急了尚會咬人, 更何況是高高在上了大半輩子的武林盟主, 若此人當真被困絕境, 只怕拼死也要掀起一陣波浪, 引發武林盪。
雲倚風道:“我先前還在同王爺說,按照黎青海的格, 現在八已經謀劃好了, 要如何以盟主之位來換自己後半生的安穩富貴。”現在江淩寺被半足, 風雨門又在滿江湖追查當年舊事, 江家擺明瞭不會善罷甘休, 就差將“秋後算帳”四個大字製牌匾,掛在門上。
“我卻不想讓他安穩富貴。”江淩飛道, “況且黎青海稱病不出, 不知要躲到何年何月去,我也沒耐心再等他三年五年。”
“那江大哥想怎麼做?”
“我要令各大門派齊聚江家。”江淩飛道,“四弟是江家人, 無論他說什麼, 都有與我串通之嫌,所以只有讓黎青海親口承認罪行,方才能為叔父、為整個江家洗清恥辱。並非江家功夫不如漢幫,而是小人卑鄙, 暗中使了齷齪伎倆。”
聽著倒是合合理,但現在黎青海已“病”得全武林皆知, 擺明瞭不會出門,再加上他也不傻,如何肯當著天下群雄的面,親口承認罪行?雲倚風提醒:“此事萬不可大意。”別到時候,江湖各大門派都來了,黎青海卻咬死不肯開口,那場面就很尷尬了。
“只要他來了江家,我便有辦法讓他認罪。”江淩飛道,“只是如何讓他願意來江家,就要靠王爺了。”
季燕然挑眉:“你又想讓我以權人?”
“若黎青海被急了,在隴武城、甚至在全武林攪出一些麼蛾子,累的不還是你與朝廷?”江淩飛攬過雲倚風的肩膀,“不幫也行,你說是不是,雲盟主?”
雲倚風正:“江大哥放心,仗勢欺人這種事,王爺他有的是經驗。”
因為這句話,季燕然思考了整整一個下午,自己究竟哪裡仗勢欺人了。
直到臨睡前才約琢磨過味兒,對懷中人道:“床上的事,不仗勢欺人。”
頂多以武力服人。
……
近百封鎏金燙漆的“英雄帖”,被快馬加鞭,送往江湖各。
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著,或許會帶來盪波瀾,又或許會帶來一個全新的時代。
但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所謂“武林大事”,絕對沒有即將到來的除夕重要,過年呢,得忙著殺豬備菜,春聯穿新,至於武林盟主是誰,一點都不重要,不重要。
照例,雲門主也獲得了來自蕭王殿下的十八套新,皇家審,鵝黃柳綠姹紫嫣紅,生生掛出了滿室春意鬧,鬧心的那種鬧。
雲倚風冷靜地關上門,先放著,捨不得穿。
“大過年不穿,還要等到何時?”江淩飛很不贊,親自替他挑了一套富貴氣派的,袖口與領子上都鑲著雪白邊,腰帶上還用金銀嵌著寶石,重量堪比玄鐵鎧甲。
雲倚風心臟一陣疼,腳底抹油正跑路,季燕然卻恰從院外進來,看到江淩飛手中拎著的服,眼前一亮:“果然好看。”
……
王城裡,平樂王正在帶著下屬閒逛,順便替皇兄視察民。路過綢緞鋪子,看見櫃一套素紗淺櫻暗紋袍,做工細翩然若仙,如飄了一場渺渺細雪,便贊道:“倘若雲門主在王城,這裳便只有他能穿了。”
話說回來,數月未見,也不知七弟的眼有沒有變好一些,有沒有再被裁鋪子的老闆忽悠,買一醜絕人寰的“紫氣東來富貴袍”。
雲倚風在千里之外打了個噴嚏。
“冷嗎?”季燕然擔憂,又隨手取過一條狐皮圍脖,替他細細裹好。
這下便更加辣眼睛了。雲倚風站在銅鏡前,有氣無力地想,算了,你開心就好。
季燕然牽著他的手出了門。
沿途遇到諸多爺小姐、家丁丫鬟、砍柴的大叔煮飯的嬸嬸,人人都要多瞄兩眼雲門主的新,再熱誇上幾句。倒也不是全看在蕭王殿下的權勢上,也有一部分是因為……當真還可以。這寶石大袍,旁人穿那“貧苦窮人一夕發喜不自,立刻將所有細都纏於腰間好向左鄰右舍瘋狂炫耀”,但換在雲門主上,就不細纏腰間了,人飾玉,相得益彰天生富貴,連脖頸袖口的那幾圈長,也格外顯飄逸。
雲倚風扯了扯圍脖,熱得慌:“我們去哪裡?”
“江家晚上有大宴,你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季燕然道,“只在煙月紗的暖閣中喝幾杯好酒,吃一頓團圓飯,如何?”
“什麼好酒?”
“漓州醉春風。”
名字好聽輕渺,卻是烈酒,幾杯就會上頭。
梅竹松因診治江南斗有功,自然被當貴客請去了江家除夕大宴。暖閣中就只剩了季燕然與雲倚風兩人,丫鬟也被遣退了,只有悠悠紅燭伴彎月,閉眼聽遠竹嫋嫋,倒也清閒自在。
桌上杯盤狼藉,銅鍋下的火也熄了。地上鋪著厚厚的白羊毯,雲倚風端著一杯醉春風,枕在季燕然上,恰好能看到窗外一片閃爍星辰,被雲環繞著,又高遠,又清爽。
季燕然用拇指細細挲著他的下,半晌,俯在角親了親。
這個吻太輕了,輕得像一羽搔刮過,輕得兩人心頭都一悸。雲倚風丟了手中酒盞,雪腕繞過他的脖頸,將人拉到自己前。殘餘的酒香在齒間傳遞,很快,兩人便都氣吁吁起來。
“雲兒。”季燕然著他,在耳畔輕輕磨蹭,呼吸熱。
雲倚風也被撥得意迷,微微側過頭:“回臥房。”
“不回去。”季燕然卻道,“就在這裡。”
暖閣沒有門,全靠厚重棉簾擋著風。
雲倚風酒醒了大半,半撐著坐起來:“不行。”
季燕然問:“為何不行?”
這還能有為何?雲倚風拍拍他的口,哄騙,我們回臥房,回臥房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季燕然低笑,單手握住那細韌腰肢:“可在這裡,我一樣能讓你乖乖聽話。”
這話說得輕薄,雲倚風迎面打來一掌,趁著對方分神之際,爬起來溜了。
本穿過花園小徑回臥房,那小石子墊的路卻分外,又結了薄薄一層冰,若換做平時,自難不倒輕功超絕的風雲門門主,但今晚他喝醉了啊,再加上後還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於是乎,腦子一懵一,就踩空了。
“雲兒!”季燕然被嚇了一跳,飛上前想要拉人,沒拉住,眼睜睜看著他“噗通”一聲滾進了湖裡。
“咳咳!”雲倚風胡撲騰了幾下,上那富貴的寶石大袍吸足水分,此時正沉甸甸纏縛住手腳,想彈一下都困難。季燕然站在岸邊,哭笑不得:“快把手給我!”
雲倚風一手扣住湖壁,另一手拍開他:“不急,我再多泡會兒。”
季燕然:“……”
這一晚,直到江淩飛宴罷歸來,兩人臥房中的燈仍是亮著的。
可見蕭王殿下這歉,估是道了整整一夜。
雲門主順利染上一場風寒,腦袋上搭著布巾,從大年初一躺到了大年初七,苦藥喝下十幾碗,平白錯過了許多丹楓城的好熱鬧,唉聲歎氣,歎氣哀聲。
初八是個太天,江淩晨特意到糕點鋪子裡買了些吃食,打算去煙月紗中探一下病號,順便給三哥也買了一盒白玉糕。路過練武場時,恰好見江淩飛正在練功,手中長劍寒錚錚,似雲間鷹、風中刃,一招一式,皆是行雲流水,俐落瀟灑。
江淩晨看得眼熱,便將手中點心給小廝,自己也從兵架上順手出一桿長槍,想要與三哥過上兩招。這段時日,雲倚風一直在教他“風熄”輕功,此時看來倒是頗有效,因為就連武功蓋世的江淩飛,也是直到最後一刻才覺察出有人襲,本能地側一閃,單手將對方打落在地。
江小九沒有一點點防備,慘聲驚天地。
“……”
就這麼著,江府的病號又多了一個。
這日清晨,江淩晨胳膊上打著繃帶,坐在臺階上曬太。
雲倚風端過來一盤糕點:“還在生你三哥的氣?”
“沒生氣。”江淩晨回過神,“我是在想遊歷江湖的事。”
雲倚風笑著問:“怎麼突然就有了這種念頭?”
“我也想像三哥那樣。”江淩晨認真道,“那日他一掌劈來時,我本就無半分招架之力。”而那如狂風暴雪席捲的玄妙招式,是江家武師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悟出的,唯有到大千世界中走上一圈,方能開闊眼界、參劍法。
他越說越激,眼睛裡閃著:“我想現在就出發!”
“胳膊還有傷,急什麼,你先坐下。”雲倚風將點心盤子塞進他手中,“聽我慢慢同你說江湖事。”
江湖啊,不僅僅有如錦繁花,還有謀,有算計,有背叛,有利用,兇險得很,如一頭張開了的巨,隨時都有可能將人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況且再過一段日子,武林群雄皆會來這江家山莊,機會難得,哪怕往後當真要去闖江湖,現在也該先留在家中,見完世面再走。
江淩晨想了想,點頭:“有道理。”
安好了要離家出走的熱年,雲倚風這才回到煙月紗,季燕然剛從城外回來,正在同江淩飛商議正月十五過元宵的事。
“正月十五,除了花燈會,還有什麼稀罕玩意嗎?”雲倚風問。
“稀罕玩意是沒有,不過淩飛說你在床上躺了七八天,十五總該補償一下,所以在朧星酒樓中定了宴席,只你我三人,再加一個梅前輩。”季燕然笑道,“權當補一場除夕團圓宴。”
朧星酒樓,雖不是城中最闊氣的酒樓,卻是雲倚風喜歡的,有水有樹有星月,距離鬧市不算遠也不算近,酒不錯,菜也很好。宴罷之後,河心還有一場焰火,雲倚風靠在圍欄旁,仰頭看著天幕上那朵朵奇幻浮花,一瞬間明亮得炫目,再一轉眼,卻又了被風吹散的煙。
一條金龍飛天,小娃娃們鼓著掌歡呼出聲,尖著,高興極了。
梅竹松笑著說:“倒像是王爺的龍出鞘,在大漠中頭一回看到時,還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那把劍,其實是皇上送給王爺的。”雲倚風道,“人人皆道龍是上古帝王劍,以此來斷言王爺狼子野心,可其實哪有那麼多算計呢?無非是皇上用得不稱手,便由王爺上陣殺敵,只是一把劍而已,如何能比得過兄弟之。”
下一朵焰火是紅的,如春日牡丹疊芍藥,江淩飛仰頭飲盡杯中酒,問:“你們打算何時親?”
雲倚風答曰:“那要看江大哥何時準備好賀禮。”
江淩飛大笑:“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若明日就將賀禮備齊送往蕭王府,你可願明日就與王爺拜堂?”
“好啊。”雲倚風單手撐著腦袋,微醺沉沉,“那便一道回王城吧,出來的太久,我也想老太妃了。”
答應得太爽快,江淩飛反而不知該如何接話,最後在季燕然耳邊低聲道:“這看著像是很想嫁啊,不如我先在煙月紗給你辦一場喜事?”當新郎這種事,一回生,二回,先排練排練,省得你將來王城大宴時丟人。
“王城那場喜宴,我是打算給你負責的。”季燕然扭頭看著他,“排練也是你排練,反正到時候要是出了子,我就將你打天牢。”
江淩飛:“……”
江淩飛道,滾。
自然了,待這場其樂融融的元宵家宴散去後,所有人便又繼續忙碌起來。至於空口許下的、提前演練的喜宴,也就被漸漸拋到腦後,再沒有被說起過。
江湖各門派此時也陸續收到信函,上頭寫明,邀武林群雄于三月齊聚江家山莊,共議大事。
這就是明面上的挑釁了——武林盟主又沒死,漢幫也好好的,哪裡得到江家與江淩飛挑頭議大事?而且最近江湖中也沒什麼大事啊!但不去又不行,畢竟季燕然直到現在還住在丹楓城,就差與江淩飛穿同一條子,加上黎青海又“重病臥床”,下一任武林盟主是誰,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於是當下就收拾好賀禮,帶著弟子,浩浩出發了。
有多事的、或是謹慎的門派,在之前,還要額外問一句,隴武城那頭怎麼樣了?
“黎盟主原是不願來的,但蕭王殿下派出西北駐軍統領肖恒,親自上門相請,連擔架都準備好了。”
“……”
饒是黎青海再武功高強,漢幫再深固,又哪裡能與朝廷黑的鐵騎相抗衡?
如此,便被抬出臥房,由軍隊護衛著,一路南下了。
迎春謝後桃花紅,轉眼已是,三月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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