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了另一件事，在不久之後，大樑的王爺就會與十三大部族的首領坐下來，好好商討一番治理風沙與乾旱的事，而對於其它生活困苦的小部落，也會提供一定的幫助。

江淩飛坐在一旁，也在想著，有朝一日，若沒有了乾旱，沒有了貧窮，戰爭是不是真的就會消失，再無妻離子散，再無烈火蔓延。

旁邊有人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該你了！

江淩飛回神，高聲道：“你這仙國還要靠自己勞，我們靈神的仙國，只需要出自己的財產，再天天搬運石頭做苦力，搬個十年八年，便能洗清罪孽，在末世來臨時得到庇護！”

牧民們都靜靜看著他。

雲倚風問：“在末世來臨時，靈神要如何庇護你們？”

江淩飛道：“弄個大罩子，將我們罩起來，而你們這些混蛋，都是要被火燒死的！”

牧民：“……”

“你們都有罪啊！”江門三演上了癮，反正戴著面，也不丟人，所以繼續癲狂道，“回去之後，不僅要搬運石頭，還要被靈神用沾著鹽水的鞭子天天！”

一旁的鬼面人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騰”一下站起來，將臉上罩著的面狠狠一撕，丟在了地上：“什麼？還要用鞭子？那我不回去了！”

牧民們就又被嚇了一跳，仔細看著他的臉。先前不是說因為生而有罪，沒有及時信奉靈神，所以才會變得面目猙獰嗎，怎麼搞了半天，只是戴了個面？

“哎呀！”江淩飛埋怨，“不是要用鞭子你，是他們，快點戴回去！”

那鬼面人卻依舊嚷嚷：“老子不聽了，天天就知道搬石頭和殺人，都兩年沒吃過了，什麼狗屁靈神，算了吧！”

聽他這麼說，其餘鬼面人也把面扯了下來，牧民們恍然大悟，搞了半天，這靈神原來是個騙子啊？

只有江淩飛還在堅守崗位，不聽嚷嚷著“天降驚雷”“靈神要劈死你們”，聽起來實在又煩人又晦氣，於是那些鬼面人便追著他打，就這麼一路跑遠了。

目睹完全程的牧民們，都陷了長久的沉默。

“這是你們的東西嗎？”靈星兒牽了幾匹馬進來。

“是，是我們的。”牧民道，“那些人說靈神需要供奉，讓我們出所有的錢財。”

“都拿回去吧。往後好好過日子，別再上騙子的當。”靈星兒道，“天快亮了，我們也該走啦。”

牧民們收拾好東西，離開之前，又問了一句：“你們真的是神仙嗎？”

“我們不是神仙。”雲倚風笑笑，“但食無缺，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就是我們的仙國。”

食無缺，安居樂業。在回去的路上，牧民們一直在想，只要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是不是神仙，好像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東方已經淺淺出了一線白，再過一陣，便會迎來旭日東昇。

按照原計劃，這些“仙國”的子民們，現在已經應該收拾帳篷，準備去追趕大軍了。但偏偏還有一個牧民沒有走，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高大結實，夾棉裳也未能掩住手臂上隆起的，一直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雲倚風。

靈星兒心想，完了，裝神弄鬼被看穿了。

果然，那年輕人張口就道：“你們是軍隊裡的人吧？”

靈星兒看向雲倚風，怎麼辦，要不要一棒子敲暈了，再抬去給梅前輩，看看能不能給一針紮到失憶。

雲倚風繼續仙氣嫋嫋，問他：“閣下何出此言？”

“我不信什麼仙國，這片草丘我經常來放牧打水，從沒見過神仙。”年輕人道。

雲倚風一笑：“你既然不信仙國，為什麼還會被方才那些神使說服，跟去荒草沙丘祭拜靈神？”

年輕人咬著牙，狠狠道：“我原是打算混進荒草沙丘，找機會殺了毫猛與鳧徯那兩個混帳的！”

正好江淩飛也帶著鬼面人們繞回來了，他手裡提溜著面，本打算幫著收拾行李，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沒走，立刻就又把面扣上了！厲聲道：“你快快隨我回去參拜靈神！”

雲倚風：“……”

靈星兒：“……”

年輕人回頭看著他，眼裡寫滿仇恨：“我要殺了鳧徯！”

江淩飛：“……”

行吧行吧，你厲害。

年輕人道：“我要去救我的大哥。”

無論如何，這個人是不能再放走了。雲倚風心裡歎氣，吩咐其餘人先收拾東西，自己帶著年輕人坐到一旁：“你什麼名字？”

“我格。”對方道，“我哥哥特爾，他也不信靈神。”

兄弟二人原本生活得很安穩，而且因為勤勞肯幹，甚至還稱得上富足。關於靈神的蠱，對他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就沒放在心上。

“可後來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拋棄家園，去了荒草沙丘。”格道，“我和哥哥收留了四名老人，都是被兒棄在帳篷裡的，因為靈神不需要年邁無能的人。那一定是騙子，但他們煽人心的本事太厲害了，所以無論我和哥哥怎麼勸，都沒有用。”

雲倚風道：“所以你的哥哥就假裝順從，跟著鬼面人去了荒草沙丘，想殺掉罪魁禍首，結果一直沒有音訊傳回，你因為擔心他，就決定故技重施，也混進鳧徯的地盤救人？”

格默認。

“倘若這麼輕易就能解決問題，大樑又何必聯合十三部族出兵。”雲倚風道，“你猜得沒錯，我們是軍隊的人，所以在這件事解決之前，我不能再放你離開了。”

“我不走。”格爽快道，“我也想加你們，去殺了鳧徯。”

“好。”雲倚風點頭，“我答應你，以後就留在軍中吧。”

江淩飛拍拍格的肩膀：“恭喜啊，那現在開始幹活，我們要趕在天亮前離開這裡。”

年輕人答應一聲，去幫著其餘人收拾東西了。雲倚風問：“這算不算天降幫手？”

“他頂多只能算勇士，算不上幫手，但假如他哥哥還活著，混在鳧徯的老巢裡，說不定將來還有些用。”江淩飛道，“至聽起來有勇有謀，比後頭這群強多了。”

雲倚風看了眼那三十餘名俘虜，笑了笑：“也是。”

先前眾人就商議過，是否要將這些人再派回去一些，充作應，但後頭挑挑揀揀大半天，實在沒一個放心的可用之人。而找一些可靠將士，喬裝牧民混荒草沙丘的提議也被否決了，因為進門就要先吃藥，沒人知道那玩意究竟是什麼，而且混進去之後，一來很能直接接到鳧徯，第二，至要先坐在原地磨好幾個月的石頭，才會被允許去巨石陣，或者被訓練鬼面人放出來，所以其實並沒什麼大的用。

這麼看來，那個勇猛的特爾，或許還當真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