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錢老三鎩羽而歸之後沒多久,忽然邊以秋就被故意傷害、非法持有槍械等罪名起訴了,整個流程走得非常快,幾乎在黑白兩道都沒反應過來之先,他就一審被判了四年,立即遣送桐山監獄服刑。
一時流言四起,有人說玖安的這個秋爺就是個棄子,被冷無的黎玖扔出去做了炮灰。也有人說錢老三手段了得,勢力通天,往後可要額外敬著三分。最後還有一個不怎麼有市場的聲音,說的是,邊以秋的乾爹非常重他,這是先把他送到保險櫃裡待著,九爺——要準備大清洗了。
承平日久,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黎玖年輕時曾經一夜之間教人滅門的雷霆手段,不過很快,這一幕又重演了。
煦園裡養花玩鳥逗狗了很多年的黎總,對於滿手鮮的活兒,是個與生俱來的天才。
邊以秋獄之後,玖安集團頗了一陣子,老一輩凋零殆盡,年輕一輩對於錢三爺這樣的前輩又心存忌憚與畏懼。一直到這一日,瑞德中心從地上一層外百米就開始清場,有趕著上班的上班族著急想從正門進,被不似善類的壯漢攔住了,還要嚷嚷:“這是公共地盤,憑什麼不讓人走!”
壯漢只是胳膊一不作理會,上班族還不依不饒地要往裡沖,忽然被後一列列停下的黑賓士驚了一下。車隊一直開到了大廈正門口,之後一扇扇門打開,其中一輛裡走下了一個肩闊長的男人,年紀像是已經不輕,然而形拔,邁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裹挾著千鈞之力。上班族心有惴惴地盯著那人,莫名生出些害怕。
那男人在前後簇擁中走向瑞德中心的正門,他察覺到了這邊的目,不經意飄過一眼。上班族隔著不短的一段距離,忽然打了個冷戰。
黎玖最終以手刀般準的剝離手段,將自家與癰疽一寸寸剝離了開去。在這期間他損失了不,然而最終結果是收穫了一個健健康康的玖安集團。邊以秋在監獄裡接到了信兒,他不無愧疚地對來見他的何敘說:“還是我沒用。”
何敘安他:“你年輕。”
邊以秋隔著玻璃瞪他:“你也是對有怨念?”
何敘一臉懵。
在玖安集團經考驗的同時,黎玖本人也進行了兩次大手。
他一向素質極好,然而再強悍的戰士,也敵不過從部的攻擊,他生了病,被發現時已經是晚期。
從國和日本請來的醫生給他做了手,第一次之後沒多久便又復發,第二次之後,黎玖拒絕再進行治療,時安知同意了。
黎玖坐在煦園庭院裡的躺椅上曬著太慢慢搖晃躺椅,他說:“我這輩子啊,夠了。”
他要時安知念詩給他聽,聽了會兒又頑皮眨眼,說:“這個也聽夠了。”
時安知無奈地放下書,黎玖握住他的手,一按進指裡,與之十指扣。
黎玖說:“有點捨不得。”
黎玖又說:“我要先走了。”
時安知眼睛微微泛紅,卻笑著牽起黎玖的手去吻他的指節,他說:“你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黎玖仿佛輕歎了口氣,然後手去攬住了時安知,慢慢吻他的頭髮。
“你好好活著,我先去給你探探路。別害怕,無論在哪兒,小九都陪著你。”
邊以秋沒有服完全部刑期,病榻上的黎玖要見他,於是他在三日之後就站到了煦園裡他乾爹的床前。
黎玖上著些管子,不過一驕傲與鋒芒不減,他甚至笑著看了看多日不見的乾兒子,然後說:“跪下。”
邊以秋撲通一聲跪下了。
黎玖的聲音緩緩響起來,與數十年前在路邊上撿到他時不同,這時的聲音溫和而沉緩,裡頭夾雜了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黎玖對他說。
“我一生的心和至都給你了,你答應我,碎骨,護他周全。”
邊以秋磕了個頭下去,之後抬起頭看著黎玖的眼睛。
“我答應您,碎骨,護他周全。”
黎玖彎起角笑了笑:“好孩子,謝謝你。”
邊以秋在臥室外守了整夜,他獨自一人解決了前來宮炸刺兒的各路妖魔鬼怪,後的門裡是黎玖和時安知,那一夜門外驚濤駭浪,門裡平穩安靜。天快亮時,時安知出來了一次,停留了兩分鐘,給了邊以秋一份囑,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又回到了黎玖床邊。
一轉眼,四五年就過去了。
黎玖去世不久之後,時安知從煦園搬了出來,跟邊以秋去了月麓山莊。煦園畢竟離市區遠,邊以秋也過不慣那麼清淡的生活。他猶豫再三才去徵求時叔的意見,問他願不願意住到市區去,他想著只要時叔有一點不願意就再也不提此事,寧可自己兩頭奔波。
沒想到時叔一點磕都沒打的同意了。
梅筱然私下問過時安知的意見,客客氣氣地進了時安知的藏書室,卻見時安知一如往常地練筆字。看著一篇字跡工整的靈飛經寫完,才問道:“您真的要搬走嗎?這裡是您的家啊……”
時安知在筆洗裡慢慢清洗筆尖,笑了笑才開口:“豪宅也好,公寓也罷,都是外。無論去到哪裡,九爺橫豎在我心裡,不在這些房子和上。”
梅筱然聽著他這幾句話,忽然眼圈有些發熱,掩飾的轉過頭去。時安知輕輕拍了拍的手,知道是又想到了多年前的某個人。
不論時間,不論空間,不論生死。他們彼此相,且永遠相。
又過了兩三年,年過而立的邊以秋遇到了他生命裡的那個人,在經過了國的開顱手之後,他和柯明軒帶回了柯一宸寶寶。時安知從來沒有接過這樣滴滴嘟嘟的娃娃,在這麼一團小紮進懷裡之後,半生淡定的老人家忽然有些手足無措。當那個充滿味的寶寶用藕節小胳膊圈住他脖子,嗲嗲地“爺爺”。他歡喜得再也合不上。
他牽著柯一宸的小手教他學步,教他一字字念千字文和法語兒歌,小孩兒茁壯拔節地長高長大了,兩三歲時,就已經忽閃著長睫對他說:“Je t'aime.”他笑著這小糖豆的臉,說這一張小將來不知要哄到多芳心。
時安知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樣含飴弄孫的恬淡時。常常他看到邊以秋肩上架著柯一宸在院子裡戲耍打鬧,他不覺莞爾,黎玖的聲音就從他耳邊響起來。
那是很多年前,黎玖說:“小秋那孩子很好,有孝心,拳頭也狠。我有意收他做個乾兒子,將來老了,我們總不能抱著錢和槍過日子。”
時安知笑笑點頭:“你拿主意就好。”
黎玖圈著他啄吻額頭,說:“我要你一世平安。 ”
時安知在六十歲這一年因心梗塞去世。
月麓山莊的院子雖然沒有煦園那麼雕細琢,但在春天也是花繁葉茂。合歡樹生出了茸茸的小手掌,暮春時節那是一蓬的雲翳。
時安知在樹下看書,柯一宸跑來親他的臉,說要跟爸爸去攀巖。他了小孫子茸茸的腦袋,說去吧,保護好你爸爸。小孩兒非常認真地敬了個禮,說,遵命!
他看著孩子們離開的背影,初升朝和煦溫暖,照在他上微微起了些薄汗。風吹起紛紛揚揚的雲絮,他忽然覺得那明亮得有些異樣。
時安知撐起去辨認迷蒙視野的盡頭,他忽然間像是看到了什麼。
十八歲時的黎玖高大英俊,裡叼著一長長的狗尾草,雙手抱靠著牆,吊兒郎當,滿不在乎,表是他看過無數次的一臉笑,沖他揮了下手。
時安知猛然站起來,二十歲時的他年輕矯健,大步向著黎玖飛奔而去。
暮春時節的煙塵溫拂面,時安知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從腔子裡跳出來。周上下十萬八千個孔都在沁出汗,每一個細胞都在向著那一個目標而去。
他在漫天的歡喜和滿足中撲進了那個懷裡。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4000字寫得很倉促,有些詞句不那麼工整,然而部分一氣呵,謝每一位能讀完這個故事的你。
秋以為期的網路版番外連載至此應該是全部結束了。柯邊的婚禮房車以及左誠寶寶的配等容會放到個志,阮氏兄弟的單開坑大約也會在本周完結,寫完獵獅的正文和番外之後就會著手錢林。
再次謝這座樓裡的每一位,恩我的拙劣文字能愉悅到你。鞠躬,我們新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