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邊以秋這人其實很閑,大部分時間可以睡到自然醒。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苦日子過夠了,所以有錢有勢之後就過得相當隨心所。公司那間“總裁辦公室”,他進去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每次開完會都跟火燒屁似的,起就走,絕不多留。
當然,他不去公司並不等於他不管事,只是他辦公的地方通常很讓人匪夷所思,葉蓁就經常拿著各種檔到名人俱樂部讓他簽字,且每次看到他,都能發現他懷裡的小帥哥又換了個人,讓葉蓁不止一次地懷疑邊老大一天到晚說喜歡陸霄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邊以秋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怎麼腹誹,他只是特別投特別陶醉地一邊扮演聖,一邊跟換服似的換著形形的小人。
而柯明軒,就是他在扮演聖的路途上,萬分蛋疼的一個意外——
Z市的七月正是流火的時候,溫度高得能把人烤乾。邊以秋怕熱,夏天基本不怎麼出門,沒日沒夜地泡在俱樂部裡紙醉金迷夜夜笙歌。但那天下午也不知道是怎麼心來,突然想喝砂鍋粥,於是帶上左誠何敘以及幾個手下浩浩就去了那家他常去的粥店。
他沒想到會在那裡到陸霄,更沒想到陸霄邊會有另外一個男人。陸霄應該是先看到了他,因為他還沒反應過來,陸霄已經拉著那個男人跑出了粥店。他想也沒想就追了出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輛白SUV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
他瞇著眼睛記下了那串車牌號,當即讓手下去查。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看上的男人,這哥們兒膽子不小。
混黑幫的辦起這種事來,效率還是很高的,沒過兩天手下就告訴他,人已經綁回來了。
邊以秋接到這個電話,回頭問左誠:“我讓他們綁人了嗎?”
左誠一副不如山的面癱臉:“你沒說,不過你就是那個意思。”
“……”邊老大覺得他手底下的人可真是太會自作主張了。
人綁回來了,不管他有沒有說這個話,他也得去看看,順便敲打敲打,讓這小子以後不要再打陸霄的主意。可他萬萬沒想到,當他到了包房,看到那個被蒙住眼睛綁著雙手靠著沙發坐在地上的男人時,才發現這幫兔崽子綁錯了人。
邊老大從小就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是人還是,只要他見過一次,就能記在腦子裡。
雖然那天在粥店並沒有跟那個男人正面鋒,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被他們綁來的這位。
負責綁架行的手下猶不自知,還特別興地上前邀功,然後被笑瞇瞇的邊以秋反手一掌打得腦袋都歪到了一邊。
“蠢貨。”
“秋哥……”手下一臉懵。
邊以秋說:“綁錯人了。”
“不可能啊……秋哥你再看看,他確實是那輛賓士GL的車主,我找車管所的哥們兒查的,不會有錯。”
“你的意思是,我眼神不好?”
“不不不,不是,秋哥……我知道錯了……那現在要怎麼辦……”
“怎麼辦?把人放了啊怎麼辦。你還真他媽當現在是舊社會呢,隨便殺個人埋個員警都不敢管。”
“他要是報警……”
“他眼睛不是蒙著嗎?把他送遠點再放人,別讓他看到你們臉上大寫的蠢字。”邊以秋說完轉離開,以至於並沒有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玩味地彎了彎角,然後幾近無聲地念了一句“秋哥”。
人是放回去了,可邊以秋心裡不舒坦。他自認為自己怎麼也算是風流倜儻氣宇軒昂,要人有人,要錢有錢,除了沒讀過書,哪方面都不會比別人差,而且他對陸霄那真是一顆丹心向明月,癡心不悔好幾年,怎麼就偏偏一點都沒打他,還把自己整了洪水猛,讓他見到自己就躲就跑?
邊老大心裡苦,他認為陸霄就是一隻小白眼狼。當初要不是自己在監獄裡對他百般維護傾力照顧,那小子本就不可能全須全尾乾乾淨淨走出那個地方。好嘛,需要他庇護的時候答應做他的人,一出獄就躲得連個人影都找不到,這讓邊以秋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他常常咬牙切齒地想,當初就不該對他心存憐惜,什麼直的什麼需要時間什麼不喜歡被強迫都他媽通通去見鬼,先摁倒掉子上了再說,把人爽了,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現在倒好,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小鮮眼看著要被別的男人給吃幹抹淨,邊老大那一個憤懣。
可他能怎麼辦呢?他不是不清楚陸霄為什麼躲著他,對那小子來說,他邊以秋代表的就是他曾經所有暗悲慘的過去,代表的就是那段他陷囹圄痛苦絕的監獄生活,他想忘記那一切重新開始,想要融正常人的生活,而自己的存在,會鉗制他的步伐,時時刻刻提醒他過去那些日子是如何真實的存在過。所以他要躲,要逃,要離開,而自己除了全,其實一點辦法都沒有。
Z市就這麼大,憑他的勢力難道真查不到他住哪裡,在哪裡工作麼?只是他並沒有讓手下全力去辦,他不想得太,但又不想就這麼放手,於是就這麼三天兩頭上演一回街頭追逐,目的不過是為了告訴陸霄: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你,但我遵守承諾,給你時間。你可以躲,可以逃,但你只能是我的,總有一天我能讓你乖乖回到我邊。
可惜邊老大的深並沒能修正果,因為在綁錯了人的第二天,陸霄主找上門來了,而且來得相當不是時候——他的某個小人正跪在地上給他口,聽到門板突然被人踹開,嚇得差點直接咬斷他老二。
邊以秋的心實在是難以形容,可陸霄兒當那小人不存在,二話不說,上去就打。邊老大一邊提子一邊應對陸霄的拳頭,他覺得自己一輩子沒這麼狼狽過。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就燃了起來,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眼狼好好教訓了一頓,心想你他媽自己都送上門來了,這回要是再不幹你,我他媽就不姓邊。
最後當然沒有幹,那天在粥店跟陸霄一起吃飯的男人找了過來,帶著一幫員警氣勢洶洶地圍了他的俱樂部,還他媽其名曰警方臨檢。
臨檢個屁,他一年到頭要花多錢打點警局那幫混蛋,臨檢這種事不可能不提前收到通知。不過那男人為了救陸霄,能整出這麼大靜,也算是有點本事。
邊以秋是黑道出,企業漂白還沒幾年,通常況下他還是不會妄自跟警方作對,所以他什麼也沒說,讓他們搜去。只是默默地心碎了一把,看來陸霄這口,他是吃不了。
正惆悵著,突然聽到旁邊有個男人在說話:“秋哥?昨天綁架我的是你吧?”
邊以秋轉過頭,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雙眼尾微翹,形狀風流,目含秋波的桃花眼。
他第一反應是,可惜昨天晚上他被蒙著眼睛,不然自己肯定不會放他走。
男人見他沒有答話,環視了一圈,又說:“你這地方裝修得不錯。”
邊以秋笑了笑,十分謙虛:“還行。”
誰知道那男人接著就跟了一句:“嗯,砸起來一定很爽。”
邊老大一聽這話,心想這是要砸他的店啊。他邊以秋在Z市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還真沒人敢當著他的面這麼囂張,頓時一張英朗俊的臉便沉了下來。但又礙於還沒清對方的底細,不宜撕破臉,於是只能陪著笑:“昨天是個誤會,這位先生……”
“秋先生,我姓柯。”那男人說。
“柯先生,我姓邊。”邊以秋說。
柯明軒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得恰到好,帶著點男人特有的人意味。高跟邊老大差不多,仿佛還要冒出那麼一點點,此時站在他旁邊,一雙勾人桃花眼斜斜地掃過來,跟拋眼似的,讓他心神一。
邊老大是純Gay,對人不起來那種,這些年他玩過的男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使在監獄那幾年,他也從來沒委屈過自己,長得能他眼的犯人不用說,就連獄警也不止一個被他摁在廁所裡幹過。可他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有這麼一雙引人犯罪的眼睛。邊以秋想,雖然自己從來不強迫人,但如果是這位的話,他真的不介意使用點非常手段。
然而,邊老大的心猿意馬很快就被現實擊得碎,因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柯爺對他的名字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鄙視和嫌棄。
“邊?邊秋?這什麼破名字。”
“……邊以秋。”
“嘖,邊以秋?一個老大取這麼文藝的名字真的合適?”
“……父母取的。”
“可以改啊。”
“……”
邊以秋突然覺得,昨天手下去綁架他的時候,一定是砸到了他的腦袋,把這人砸出病來了。
他是喜歡人沒錯,但他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自說自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所以心裡那原本就不多的好就這麼神速地,煙消雲散了。
陸霄很快被搜了出來,柯大爺心仿佛不錯,臨走的時候還特囂張地對他說了一句“咱倆的事兒沒完”,氣得邊老大一口老梗在嚨裡,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只好轉頭拿手下人撒氣。
這件綁錯了人的烏龍事件,以被陸霄知道並跑來跟邊以秋打了一架作為終結。
俱樂部被員警翻得七八糟,邊老大被揍得鼻青臉腫,順便還被姓柯的奚落了一頓,想想都他媽憋氣。不過他很意外,自己昨天在姓柯的面前本沒有提到“陸霄”兩個字,陸霄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後來某個手下告訴他,奇哥在把那人綁回來之後,那人問過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他。奇哥就說了句“陸霄是我們老大的人。”那人說自己不認識什麼陸霄,但奇哥沒聽。
哦,對了,奇哥就是那位自作主張去綁人的蠢貨。
邊以秋聽完做了個扶額的作,實在很想知道九爺以前管著這幫不長腦子的手下時,到底是個什麼心?他現在撂挑子不幹還來不來得及?
結論是很明顯的,當然來不及,九爺都已經到地下跟他那一個連的老人團聚去了,他現在去寶鼎山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挖出來也不出個人形。於是,邊老大最後只能親自手,把那位奇哥狠狠揍了一頓,以泄心頭之恨。
可他沒想到,言出必行的柯大爺很快就讓他知道了那句“沒完”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