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大，又正值盛夏，雪似的皮也得曬黑了不。

汪仁言畢，別過頭去輕咳了兩聲，隨後指了燕淮道：「雖說這事本就瞧著沒什麼規矩可言，也都不是講究規矩的人，可你這沒事就往跟前跑，像什麼話？」

按理，這男雙方親之前，可是連面也不大好多見的。

汪仁朝著謝姝寧擺擺手，口中說著：「快回去。」

謝姝寧抬頭看看外頭的天，蔚藍清澈似琉璃一般，白雲薄細如綿，懸掛在高的那枚大太紅彤彤好似燃燒中的烈火，這天的確是熱得厲害。但是……

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汪仁，語氣真摯地道：「印公，咱們這會可站在廊下呢，如何能曬得著？」

「再走片刻離了這可不就能曬著了？」汪仁被的話一噎，慢條斯理地辯駁了一句后忽道，「哪家的姑娘好事將近時，是由自個兒商量的？」

這話倒委實不假……

不論是姑娘還是兒郎，這婚姻大事左右都是由父母長輩商議著定下的，其中細則也用不著他們這幾個小的跟著一塊商量。

汪仁又說：「你娘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上頭，你若將這事全權由去理，反倒是高興。你若陪著一道準備打點，自然也不會惱，但難免了幾分為娘的給兒持婚事的覺。」

他想事，總是一如既往地從宋氏上出發，這回也沒有例外。

方才說什麼恐曬黑了不好看趕回去的話，不過只是個隨口揀了來說的由頭而已。

這樁婚事非比尋常，怎麼著也不能同京都普通人家嫁娶媳一般簡單容易，但只在宋氏這一點上，汪仁想要讓同全天下的普通母親一樣全心全意地辦兒的婚事。

至於謝姝寧，當然只需在房中為自己的嫁好好腦筋便是了。

他已直言，謝姝寧跟燕淮聽完，也都立時明白了過來他真正的用意。

二人相視一眼，燕淮輕輕一頷首。

謝姝寧便笑著說道：「也好，那阿蠻便先行告退。」

事真定下了，手裡也有一堆需要收拾的。自然，嫁也是頂要的。

汪仁便也笑了笑，連帶著看向燕淮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宋氏邊沒有長輩親人，謝姝寧的婚事也不便跟謝翊幾個小輩商討，故而汪仁這次在裡頭也算是充當了謝姝寧的娘家親戚，加上眾人皆知，宋氏很拿汪仁的話當回事，汪仁當初又救過的命，所以家中小輩們都十分敬重汪仁。

燕淮便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印公先請。」

汪仁果真很滿意，抬腳先行。

長廊幽深，很快他二人的影便消失在了拐角。

謝姝寧目送倆人離去，這才轉一步步往回走。

的婚事，一直也沒能有個定論，加上先前因為同謝家決裂的事，一群人歷經波折，小時宋氏為準備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已作罷。好在他們誰也不缺謝家公中的那份嫁妝，嫁的料子，當初卻是一併從謝家帶出來了。

那料子本就是娘在小時便使人天南地北找來的，焉會留給謝家。

只一匹堪堪夠給做裳的，丟了未免可惜。

早前一直是玉紫收拾著的，玉紫奉命去了宋氏邊伺候后，這些箱籠件也就都給了后提拔上來的青翡上。

謝姝寧回了房，說起料子的事，卓媽媽便取了鑰匙，領著青翡一道下去取了來。

料子輕似雲，上去而不膩。

青翡雖管著箱籠，卻也是頭一回見到這匹料子，了下后忍不住驚呼：「這是什麼料子？」

不止手絕佳，也好，紅得奪目卻不刺眼，鮮艷卻不艷俗，也不知是拿什麼染出來的。

這料子雖不是眼下時興的，卻奢貴至極。

卓媽媽笑著嗔道：「你個沒見識的丫頭！」

青翡也憨憨地笑了笑，搖頭晃腦道：「這不是真沒見識過嘛。」

卓媽媽聞言笑得更厲害，悄悄背過去，其實也沒見過呀。

明晃晃的日過窗上糊著的輕薄窗紗照進來，正正落在了擱在炕上的那匹料子上。上頭便有暗暗的紋路，似活了一般在上頭輕輕搖曳。

產自異國的料，稀世罕見。

謝姝寧瞧著，不由得眉眼彎彎。

這匹料子還是他們當年從敦煌回來時，千辛萬苦一併帶回來的。是的舅母莎曼親自挑揀，費了好大力氣才得到手的好東西，想著只一個外甥，不論如何也得用最好的，是弄到了這麼一匹布。

用它裁製的裳，若穿在上，炎夏日子裡渾沁涼，萬分服帖舒適，一滴汗也不出；隆冬時節里穿了，則是渾暖意融融。

裁了做嫁，只能穿一回，倒真是奢侈。

謝姝寧仔細打量著，想著倒不如留下另做了小穿，還能多做兩而且也當穿，可轉念又一想，正紅的料子做了小穿，似乎又太過了些……一向也只喜歡那些瞧著素凈的。

何況這料子是舅舅舅母的心意，一開始便是要用來給做嫁的，另作他用也不合適。

於是便同卓媽媽道：「尋人將料子裁了吧，襟口那塊的紋樣我自己來綉，至於旁的且等我畫了花樣子，便讓青翡幾個手藝好些的幫著一併綉了。」

卓媽媽應是，因這料子十分稀罕，不敢掉以輕心，遂領著人打起了神小心謹慎地做了活計。

青翡便陪著謝姝寧畫花樣子。

提著筆畫了兩幅，謝姝寧卻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也不知母親那邊都談了些什麼？

正想著，卻過半開的窗子瞥見了一個悉的影，如意正匆匆地趕來。

今日燕淮上門，特地帶了管事的如意，是知道的，但如意這會來找卻是為了什麼？

片刻后，小七領了如意來見。

問：「可是前頭談的不妥？」

如意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都談得好的，是說起了宅子的事，主子特地打發了小的來問一問您，覺得安置在何好？」

「嫻姐兒不還住在泗水？」謝姝寧微怔，「那邊的宅子雖不大，但也盡夠住的了。」

如意又搖頭：「主子說，泗水到底離這有半日的路程在，離宋太太也遠，不方便，該在城置辦一。」

謝姝寧聞言心中一暖，燕淮能時時記掛著娘，很高興。

明白了燕淮的心意，當然不會拒絕。

但南城是必然住不得的，且不說那是皇城邊上，萬家燕家都在那，便是都不在，也沒有閑置的宅子能他們買到手。西城些，也不便住。東城雖人來人往，但卻是藏的最好地方，而且來往的闊綽商賈不勝枚舉，即便他們花再大手筆買下大片宅子，也不會引人注意，只可惜鬧騰了些。北城倒是最好，住的多是宦人家，只有邊上的一些門戶，住的是像他們這樣沒有的普通民眾。

他們若能住在北城，離宋氏便是再近不過了。

只要離謝家所在的石井衚衕遠一些，便樂得輕鬆自在。

而且只他們並燕嫻三人住，邊也只有吉祥夫婦跟如意幾個心腹一道，地方便不用太大，這樣的宅子也容易找到。

但是——

謝姝寧忽然想起了先前在燕淮那看到的那封信，那位七師兄，不日便要京來同燕淮一敘。

前世同燕淮鮮有集，卻也知道燕淮邊幾乎沒有友人。

然而看今世燕淮的模樣，卻不無驚訝地發覺，燕淮同這位七師兄似乎同手足，關係極好。

這般一來，前世他二人若不是後來決裂了，那便是這位七師兄一直在幕後，份特殊。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像好事。

心念一轉，已看著如意細語道：「那便定在東城吧。」

小於野，大於市。

東城更便於行事，也更不容易引人矚目。

住在東城，燕淮的假份也就能就此落定，只說是外地來的富賈便是了。東城來往的商賈多如牛，誰也不會在意。

說完，又叮嚀如意：「要大宅子，若難尋，那便尋那些個相連的宅子。」

如意不解，疑道：「豈不是要空置許多？」

「我另有打算。」謝姝寧搖了搖頭，「你先這麼辦著，剩下的我得了機會再同默石細說。」

如意狐疑不解地應了，得了話告退。

走出門去，他站在天底下，慢悠悠地忍不住琢磨起來，怎地謝小姐喚他家主子的字喚得這般順口？這兩人，倒不像是立馬要親的人，反倒是像足了老夫老妻。

他想著不笑了起來，這也好，他家主子能娶個知知底的，今後也不必特地認新主子，而且也能有個能降得住吉祥那暴脾氣媳婦的……

他笑瞇瞇地走遠，屋的謝姝寧卻蹙著眉頭在想，不知燕淮手下的鐵盟共計多人，若要集結在一塊，又需多大的宅子。

至於養兵的銀子，委實還不夠放在心上多想的。

娘宋氏，則更是個不拿銀子當錢的主。

談起該男方出的聘禮，汪仁正盯著燕淮瞧呢，便輕輕地開了嗓道：「揀了阿蠻喜歡的件買了送便是，至於聘禮，搬來運去費心力了，麻煩。」

因不便請了人幫著說合這些事，宋氏便索都同燕淮提了。

「若圖這些，這世上娶得起阿蠻的人，還沒影呢。」

何況，等阿蠻嫁過去，眼前這小子連人帶東西都是閨的，聘禮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