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從小便養在三老太太邊,被當做正室教養。原本在十五及笄后便要同謝元茂親的,可謝元茂卻借口讀書之事吃,遲遲不肯完婚。三老太太並非生母,有些事也不好強來,索便先將自己邊一個姿中上的丫鬟撥到了他房中伺候。
那人就是如今的林姨娘。
也是打小便跟在三老太太邊的,子又怯弱,在三老太太看來是最好拿的人選,因而才會放心地讓做了謝元茂的通房丫頭。又在謝元茂歸來后,提了做妾。同樣在陳氏眼中,這位林姨娘亦不過是用來籠絡謝元茂的手段,所以並不曾放在心上。前世陳氏功拿住了謝元茂的心,林姨娘自然就被打了「冷宮」。直到多年以後,才在三老太太的默許下,生了一個庶子。
謝姝寧看著眼前穿素綉寶瓶紋翻皮襖,茄紫暗花梅紋百褶的清麗子,不由微微失神。
前世母親去世后,陳氏在府中一手遮天,上頭更有三老太太制。哪怕被從田莊上接了回來,可過的日子卻依舊不得舒心。吃穿用度,這種明面上的東西,陳氏是絕不會虧待的,可剩下的呢?府里的丫鬟婆子自然也都知陳氏不喜,便都不將放在眼裡。平日里冷嘲熱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可一點沒干。府里當初真心待的人,能想到的,的確便只有林姨娘一人而已。
當時才不過八歲余,雖早慧,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想明白的。
好在有個林姨娘在,平日里但凡遇上了都會指點幾句。若是手頭得了好東西,林姨娘也是忙不迭便要來送給的。
林姨娘雖只是個妾,可同謝元茂卻有著近似年夫妻的誼,謝元茂對同別個也是不一樣的。雖礙著陳氏,偶爾也會贈些件。
這般想著,謝姝寧細細的兩道眉不微微一蹙。
父親對林姨娘的愫……
竟疏了!
父親的子可真人頭疼。他既想做個孝順的兒子,便不能違逆三老太太,可又不能丟棄母親跟他們兄妹,這境便已經足夠艱難。可他卻還有個分不輕的林姨娘,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謝姝寧暗暗咬牙,聽著桂媽媽明顯帶著不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太太不曾傳喚,誰讓你放人進來的?」
「奴婢想著,這來的可是林姨娘,左右不是外人。」周婆子似是料到了桂媽媽會發難,聞言頓也不頓地便接著話回了。
可不說還好,這般一說,桂媽媽愈加惱了,冷聲道:「只一個妾,怎麼到你裡便像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一般,竟是連讓人通傳也等不得了?周婆子,你可是連主子都認不清?你可是瞧不上咱們芝蘭齋,所以想挪個地?」
周婆子聽得愣住,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
不開口,站在一邊的林姨娘便顯得愈發惹人注目。林姨娘似有些尷尬,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了,面上亦跟著出惶恐之。
謝姝寧便在心中無聲地嘆口氣。
在記憶中,林姨娘便不是個膽大的人。如今來求見母親,也不知是為了何事。嘆著氣,便準備開口安桂媽媽,索便先讓母親見了林姨娘再提也無妨。
這世上,不論哪個子都不會歡喜自家夫君旁妾室圍繞。可林姨娘跟了謝元茂多年,分不同別個,斷斷沒有就這般打發走的道理。所以將來,依舊會是謝元茂的妾,也是母親除陳氏外不得不面對的人。不過妾終究只是妾,不同陳氏目前尷尬的名分,母親若是能放寬了心,本不必在乎。況且,父親的妾主來拜見母親,也不失為樁好事。
便張了張,「桂……」
不想才喊出一個字,便聽到對面立著的林姨娘輕聲道:「太太怕是不願見我,原是我唐突了。媽媽別惱,我這就走。只是前些日子聽六爺提起我還未能拜見太太的事,心中不安,所以今日才貿貿然地來了,並無旁的意思。還請媽媽不要怪罪周婆子。」
聽上去字字含愧,可謝姝寧本已聚到舌尖上的話卻是再也出不來了。
若真只是個孩子也就罷了,偏生不僅不是,反而是個已經在宅中爬滾打多年的人。
林姨娘的這番話,只一過耳便聽出了不對勁來。
要走便走,卻先強調一番這是因為母親不願見。其次又故意扯了父親出來,莫名便多了幾分耀武揚威之意。臨到最後,又放低姿態為周婆子求,簡直滴水不!
謝姝寧已朝著林姨娘邁出去的腳不聲地收了回來。想要告訴自己,興許只是自己多想了,林姨娘的話並無這樣的意思。可直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這話遠沒有明面上那般簡單!
「周婆子做錯了事,自是要罰的,還請姨娘不要僭越,趕回去吧。」桂媽媽並不給好臉看。
林姨娘眉宇間含著幾分委屈,勉強笑了笑轉便要離去。
謝姝寧驀地大喊:「姨娘慢著,我跟娘正要發賞錢,你既來了,那就也領一份吧!」
「嗯?」林姨娘錯愕地轉,旋即便換了欣喜的模樣接過桂媽媽不不願取出來的銀子。等看清數目,角原本歡喜的笑不由一僵,艱地道了謝,才轉而去。
比不得陳氏跟宋氏的杏眼雪,林姨娘生得並不如們二人,可勝在態婀娜多姿,風雪中走去,竟似有一種莫名的風韻味,人不舍移目。桂媽媽仔細瞧了,不由低聲罵道:「浪蹄子!白費了這些銀子!」
謝姝寧聽見了,心頭沉鬱不解。
這一世頭一回見面,便發現了林姨娘的不對勁。可為何在記憶中,林姨娘卻是個再好不過的人?究竟是過去的過於遲鈍,還是被豬油蒙了心?
吸口氣抬起頭,便發現周婆子正眼盯著桂媽媽懷中的錢匣子看,一副幾乎要垂涎三尺的模樣。
桂媽媽嗤笑一聲,道:「還沒到你的。」
周婆子面訕訕,點點頭道:「老婆子知道……知道……」
說完亦是忙不迭便回去守門。
謝姝寧則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同桂媽媽將人召集起來,把賞銀髮了。桂媽媽便開始敲打眾人,謝姝寧不願聽下去就索先回了室去尋宋氏。
——可誰知,進門便看到宋氏伏在炕幾上哭了個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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