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麽?”關素擰眉,“你該選誰?現在便親口出來。”
“選夫人,自是選夫人。”聖元帝一麵憋笑一麵將板著臉的夫人摟懷中,“夫人你越來越兇悍了。”
關素表依然很嚴肅,“我不能壞了關家名聲,不能讓祖父和父親因我而到彈劾非議,所以我會盡力規勸皇上不要獨寵椒房殿。皇上一日翻我的宮牌,我就一日把皇上當夫君敬。倘若皇上膩了,厭了,選了別人,我也會把皇上當君主尊重。從此以後我倆便是君臣關係,而非夫妻,你來了我迎接,你走了我恭送,僅此而已。”
聖元帝這下笑不出來了,連忙堵住夫人,溫地吮·吸一會兒,直到頭腦眩暈,眼眸浸水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夫人莫要那些絕的話。我會一直一直選你。我知道,每當你‘請皇上雨均沾’的時候,其實心裏都在懇求我留下。日後我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氣,我明白你的心,你也該明白我的心。你是世界上最賢良淑德的皇後,為了延續皇室脈簡直碎了心,是我不爭氣,總是黏著你。”
關素角飛快翹了翹,吩咐道,“明蘭,再取一幅宮牌過來,讓皇上重新挑。”
明蘭領命而去,臉依然煞白,可見被暴怒的皇上嚇壞了。頃,戰戰兢兢地捧著托盤上來,跪地道,“請陛下過目。”
聖元帝既無奈又好笑,直接拿了椒房殿的牌子,諂道,“夫人這下滿意了吧?”
“不滿意。”關素指指殿門,“讓白福把牌子拿出去,當眾再燒一次,滿宮嬪妃都看看,皇後娘娘也曾很認真,很努力地規勸過皇上,還因此惹得皇上十分不快,差點吃了掛落。皇上不好·,皇後娘娘又有什麽辦法。”
聖元帝再也忍不住了,以拳抵,笑得咳嗽起來。夫人真是又霸道又無賴,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呢?但這樣的反而更可,更招人疼。
“放著別。”他阻止了表怪異的白福,搖頭莞爾,“還是我親自拿出去燒吧,免得旁人看不分明。”話落抱住夫人連親幾下,這才大步出去了,到得殿外,嬉笑的表瞬間轉為沉,命侍衛生了一個火盆,將宮牌劈裏啪啦往火堆裏倒,負手盯著它們燒灰燼才轉回殿。
各宮貴主自然想弄明白皇上為何暴怒,皆派遣眼線前去掃聽,得了消息莫不大失所。皇上竟然如此反翻牌子,那麽短時間肯定不會召幸除了皇後以外的嬪妃。隻願皇後不要因此怵了皇上,再不敢規勸於他。
其實並不怪皇上無,誰各宮嬪妃以前對他避如蛇蠍,反而見往長樂宮跑,討好太後和幾位皇子妃,還意圖站隊皇孫。如今太後倒了,再來改弦易撤,卻悔之晚矣。
從這開始,皇後便派了侍日日往未央宮送牌子,皇上如果心好會直接挑椒房殿,心不好卻會把牌子全燒掉,然後跑去找皇後“大發雷霆”。皇後也是真賢良,哪怕被罵得淚流不止,翌日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於是隔三差五便會與皇上產生爭執,惹得仲氏等人數次進宮求見,讓切莫太過耿直,偶爾也和一點,順著皇上。
朝臣對帝後二饒相況也有所耳聞,心裏莫不歎皇後賢良淑德,雍容大度。然而皇上不好·,甚至於反·,此事早已是眾人皆知的,他不臨幸宮妃再正常不過,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掰過來的。所幸皇後很有耐心,而皇上目前最需要的是嫡長子,在皇後有孕之後再行勸諫也不算晚。
皇後在規勸皇上的同時還將大批宮、侍放出去與家人團聚,此舉博得了朝臣和百姓的口稱讚。隨後暢行節儉,主削去椒房殿三分之二的用度,隻穿布,隻戴銀簪,隻吃茶淡飯,其餘嬪妃不敢越過,紛紛減開支和人手,替庫省下一大筆銀兩。
兩三月下來,皇後的賢良之名已深人心,不可搖。
---
霜雲宮,沈婕妤正穿著一件布裳,戴著一支桃木簪子,站在窗邊眺遠方。登喜匆忙跑進來,駭然道,“娘娘,六皇孫死了!是真的死了!大皇子妃這會兒已經哭暈過去了。”
“你什麽?”沈婕妤不心掐斷自己一指甲。
“六皇孫的已經運回宮了,奴婢跑去找太後要另一半暗衛,差點被杖斃,若非皇後前去吊唁,奴婢今兒便回不來了!”登喜驚懼道,“六皇孫真的沒了,也不知裏麵出了什麽差錯。”
沈婕妤木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咬牙道,“本宮親自過去看看。”走到門口又頹然止步,“還是等開悼的時候再去吧。如今大夥兒對長樂宮避如蛇蠍,本宮若單獨前去,恐會惹人疑竇。況且太後如今正在氣頭上,不會與本宮好好話。”
首次出茫然的表,呢喃道,“登喜,咱們這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剛到手的釘子,轉眼就有大半被放出宮,留下的要麽攝於皇後威儀不敢作,要麽被調離原職,貶到不起眼的地方,用不上。連那五名暗衛,在六皇孫死後,恐怕也會被太後收回去。
倘若太後把六皇孫的死怪在頭上,這些人非但不能用,留在邊還會為催命符。
登喜無措道,“娘娘,要不您暫且蟄伏下來?如今宮裏人員簡,見著誰都能很快混個臉,誰安分,誰猾,皇後一眼就能看穿,咱們還是別去招的眼吧。您好好打扮打扮,看看能不能在花園裏撞見皇上。”
沈婕妤翻開妝奩,冷笑道,“打扮?胭脂水全都沒了,珠寶首飾不能戴出去,本宮如何打扮?”
“那就等皇上哪想起來,恰好翻到您的牌子吧。”登喜話音漸漸消下去,出哀戚之。皇上哪裏肯翻嬪妃的牌子,為了這個已經與皇後吵了好幾回,回回都遷怒各宮,一再削減各宮用度。當然,椒房殿隻會削的更厲害。
別的貴主已苦不堪言,日日抹淚,皇後卻跟沒事人似得,穿得越來越樸素,吃得越來越簡單,前些還讓人抬了一架織布機進椒房殿,準備自己織布。怎麽就這麽能折騰呢?
沈婕妤也不得不承認皇後意誌堅定,行事果決,非等閑之輩。
“等皇上翻牌子?那還不如去打探皇上行蹤呢。”沈婕妤咬牙道,“你也弄一臺織布機進來,本宮親手為皇上織一匹布,作為他壽誕之禮。”
“娘娘您會嗎?”登喜很是懷疑。
“不會便學!哪怕織得不好,也是本宮一片心意!快去。”沈婕妤催促。
登喜好不容易弄了一臺織布機進來,其餘各宮也都有樣學樣。往日在宮裏走一圈,總能聽見靡靡之音,如今卻都是唧唧複唧唧的織布聲。
----
關素安排了六皇孫的喪葬事宜,又命太醫守著吐昏迷的太後,這才回到椒房殿繼續織布。慢慢將線頭理順,正準備踩腳踏,卻見忽納爾大步走進來,笑嘻嘻地問,“夫人,你答應替我做的裳什麽時候能好?”
“布都沒織完,早著呢。你若無事,不如雨均沾,去別宮坐坐?”關素習慣地開口。
聖元帝再也覺不到當初的憤怒難過,反而將這當一種趣,摟住左右親了兩口,朗笑道,“你每次這句話,實則都在心裏哭著喊著求我留下,我怎能違背你的意願,你傷心?我換了裳便去後院種地,你待會兒替我送一壺涼茶過來。”
“別曬太久,免得中暑。”關素殷切叮囑。
“知道了,下回外祖父宮,你讓他帶一些西域的葡萄種子,我給你搭一個葡萄架,夏可以納涼,秋便能吃上葡萄。”聖元帝邊邊掉龍袍,換了一套布短打。自從仲老爺子京,聖元帝得知他種地的本事簡直驚為人,日日邀他長談,然後把人送去各地,指導當地員如何種植農作。
他自己也學了幾手,然後在椒房殿的後花園開辟了幾塊農田,種植蔬菜瓜果。此舉獲得朝臣們的極大讚譽,又傳民間,為他的仁君形象再添一筆彩。如今椒房殿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無需務司再調撥用度。
關素織完一塊布,泡了一些解暑的涼茶送去後院,看見挽到膝上,正舉著鋤頭挖地的忽納爾,表一陣恍惚。原來他當初許下的諾言都是真的,哪怕他們貴為帝後,哪怕他們居住在深宮,也能過尋常夫妻的生活。
“別挖了,快過來歇會兒。”回神後,笑著衝忽納爾招手,剛踏兩步,便覺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然後扶著柱子吐得昏暗地。
聖元帝嚇了一跳,立即扔掉鋤頭跑過去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金子聞聽響跑來探脈,繼而笑開了,“陛下,娘娘懷孕啦!”
自從王妃落水醒來以后,一切都變了。富可敵國的王首富居然無償將自己的身家拱手相讓?這是想老夫吃少妻?姿色傾城,以高嶺之花聞名的鳳傾城居然也化作小奶狗,一臉的討好?這是被王妃給打動了?無情無欲,鐵面冷血的天下第一劍客,竟也有臉紅的時候?這是鐵樹…
這一世她是父母雙亡的國公府三房孤女,不想勾心斗角,只愿在深宅大院中,護住幼弟平安一生。沒曾想,初見,再見,兩次差點因他喪命,后來卻心甘情愿為他放血續命,為他奔襲千里、為他戰場搏殺……既然愛上了,不管你能再活一年,還是再活一日,我都陪你亂了這…
一個尋常的春日傍晚,紫陌花重,天色將昏,在金吾衛催人閉戶的隆隆暮鼓聲裏,畫師葉絮雨踏入了京洛,以謀求一個宮廷畫師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