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君沒走。
這位天君,一直都沒有離開,他在那座懸在天空的城裡。
但世間已經約有了些變化。
有些劍在黑夜裡綻放芒,而後便衝天而去,在這個世界里很多地方,從地面朝著天空走去的修行者,越來越多。
他們在很多年前,一直都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的,他們沒有那麼多修行的資源,也不被人尊重,在那些天上的修行者看來,他們就是螻蟻,隨時可以一腳踩死,他們的命,早就從很多年以前,就是這樣了。
直到很多年前,一個黑年輕人從很遙遠的地方來到這裡,到了那些年,開始傳授他們劍道,才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世上的命,是可以改變的,他們不必一輩子都在泥土裡,也不必永遠被人欺辱。
過去很多年後,那些當年的年已經長大,他們當中有的人,早已經為了不起的修行者。
而在更多年以前,有兩位劍仙,已經在這邊做過這些事了。
那個時候,他們都甚至還不是劍仙,但他們來到這裡之後,第一件事做的,便是丟下一點火星。
那個時候天君們高高在上,哪裡會去想這些事,所以火星便是火星,即便是在緩慢等著某一天燎原,天君們也都不知道。
到了很多年後的今天,野火燃起來了,誰都撲不滅了。
梁照站在檐下,看了很久。
陳默開口說道:「父親已經來信,說是那幾位都已經去那片平原了。」
梁照點了點頭,還是沒說話。
如今的事已經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一切似乎都已經註定。
梁照忽然問道:「我當真是不如他嗎?」
陳默不說話,在心裡,不是這樣的,可是卻不想說這樣的話。
此事世間本有公論。
梁照說道:「我知道的,我就算是勝過他,在天下人的眼中,我早已經不如他了,我所做之事,哪裡及得上他?」
梁照低下頭,有些傷心。
不過他很快便又抬起頭來,平靜道:「即便如此,又如何?我也要在劍之上勝過他,若是不能,死在他劍下,便已經是我最願意接的事了。」
陳默皺眉道:「難道就不能有別的結果嗎?」
梁照搖頭,「那是我的宿命,既然是宿命,那便改不了。」
「不過在那之前,讓我來做些事吧。」
梁照說完這句話,便已經朝著天上走去了,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在劍之上,我不弱他,他以守護故鄉子民為任,但那裡,有一半曾是我大祁的子民,朕,也是他們的皇帝。」
……
……
樓真人離了祀山。
這位真人趕赴那座戰場。
這是事先便說好的事,劍仙先至,之後便是他們,若是劍仙們勝了,他們去掃殘局,若是劍仙敗了,他也要去繼續大戰。
在下山之前,樓真人去長新觀坐了片刻。
林語從觀中走了出來,問道:「還能行嗎?」
樓真人笑著說道:「不知道,不過總要去試試。」
林語不說話了,於是只是拱手。
樓真人走出長新觀,風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這位祀山掌教,如今依然只是一位準君,他還是沒能過那道門檻,為真正的天君。
「林師弟,以後掌教,由你接任。」
風灑然一笑,平靜道:「我要去了。」
樓真人沒說話,對於這個曾經的第一天才,他也多是憐。
不過他還是沒阻止風,若是此刻戰場都不讓他上,便是對他最後的願都不滿足了。
「打定主意死在戰場上?」
樓真人在下山的時候,開口詢問。
風搖頭道:「哪裡會做此想?當初妹妹是想要我活下來,那我也努力想著活下去。」
樓真人搖頭道:「為他人而活,自己這一生會快樂嗎?」
風笑道:「別人可能不行,但是是我妹妹,那就沒問題。」
……
……
寒山之上,蘇宿提起劍,王林就站在他邊,這位寒山掌律看了一眼王林,想了想,「倘若我和小顧都沒能回來,這掌教之位,你和宋寧自己想想誰來坐,我真是沒辦法分個高低來,估著只有小顧他,才有這個能力。」
王林笑道:「掌律師叔不必多想,之後的事,我和宋寧會有個了斷的。」
蘇宿點點頭,第一次語重心長說道:「這寒山是當年小顧好不容易才將其撐起來的,如今留在你們手中,別讓它垮了。」
王林點點頭,毫不掩飾的說道:「我雖然想做這個掌教,但也請掌律師叔不要著急著去死,寒山沒了掌教,也沒了掌律,說到底,其實是沒什麼意思的。」
蘇宿哈哈大笑,不再停留,而是化作劍,一閃而逝。
……
……
顧泯沒雲端,這位年輕劍仙,又一次和那顆雪白星星見面了。
星星在看著他,他也看著那顆星星。
「之前你問我,我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我想了一百年,沒有個結果。」
星星說道:「我想,我吃了你之後,我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顧泯微笑道:「我覺得你吃不了我。」
星星說道:「我存在了萬萬年,我都不知道我存在了多久,我便是天地,我就是法則,我為何不能吃掉你,即便你再強。我應該也有能力。」
顧泯說道:「來試試就是。」
星星點點頭,非常認真道:「是的,有那麼多事,只有試試才知道,不試試,永遠都沒有結果。」
他說著話,朝著他走過去。
顧泯看著他。
握了手中的劍。
如果世間一切,都是註定的。
如果他的命運早在出生那一天註定了。
那麼今天,便是改變這一切的時候。
他的命運,在他的手中,不在別的任何上。
顧泯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有一種東西,做命運,若是不滿,可以反抗。」
星星回答他道:「我覺得你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
我既是天地,你在天地之中,又如何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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