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上下,此刻安靜無比,沒有任何人開口,所有人都看著那道白的影消失在天幕里。
他們沒想到,那位年輕劍仙竟然到了此刻,也還是會不顧生死,非要追到域外去。難道他就不知道,這前路實在是兇險嗎?
難道他就不知道異域之外,或許便是無數天君在等著他嗎?
可他還是去了啊。
還是去了。
那些年輕人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怎麼都想不清楚,那麼簡單的選擇,怎麼到了顧泯這裡,便顯得有些不同,他願意為了一個人而不顧世間,如今離開前往異域,更是九死一生,卻也是為了一個人?
如果換做那些已經活了很多年的修行者來說,顧泯這樣做,便是十足十的不顧大局,便是難堪大用。
但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顧泯的行為帶給他們的,便是長久的深思。
究竟是為什麼呢?
一個子,一個不過是自己師姐的子,便那麼重要?
他們上山的時候,覺得看錯顧泯了,顧泯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們又覺得看錯顧泯了,等到此刻,他們卻發現自己本看不懂那個年輕劍仙了。
那個被他們視作偶像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王林沉默了很久,忽然敬佩道:「掌教果然還是掌教,佩服!」
換做他來選,做不到這樣的事吧?
可是掌教沒有猶豫,一切都好似渾然天,不必糾結。
「敢問王道友,顧掌教這般選,寒山又作何想法?」
在王林開口之後,便又有人開口詢問,他們自然也是想要知道在寒山弟子眼裡,顧泯到底是怎麼一個人?
王林看了那人一眼,淡然道:「我寒山上下,一直支持掌教,我掌教從未有過過錯,他所做一切,早已有公論,即便是此刻自我一次,我寒山也會追隨掌教腳步!」
他一開口,便有寒山弟子紛紛附和,他們也就是境界低微,要不然此刻早就升天而去,哪裡還會在這裡看著?
顧泯以前便做過很多事,拯救世間的事,也做了不止一次,如今即便置世間於不顧,也不該被責備。
沒有人能要求他一直為世間而活?
掌教便是掌教,為何不能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事?
「只是顧掌教此去,只怕再難歸來了。」
聽著這話,很多人都有些傷心,即便是之前再有什麼想法,但當看到顧泯這麼離去的時候,他們也會極為難過,雖然顧泯也曾經在異域里大殺四方,但此刻,卻和之前不同,說不定那邊早就有無數人埋伏,顧泯想要歸來,是比登天還難的事。
想到這裡,人們都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顧泯都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欽佩的對象。
王林聽到如此消極的說法,冷哼一聲,「你們當我家掌教是普通人?怎麼會回不來?!」
聽著他說這話,周圍的修行者神一振,大概是真的有些相信。
此刻蘇宿也從天空上落了下來。
這位蘇掌律落到寒山上,神頹唐。
他沒有在最後關頭拉住顧泯,是他忽然想通了,知道顧泯這麼活著大概也會極為痛苦,但他也很明白,如今顧泯這麼一走,恐怕是真的很難歸來。
玄空走過來,看向蘇宿。
蘇宿有些懊惱道:「早知道當初我便應當在練劍上多花些心思的。」
他說的當初,大概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就在他們相識之初,他就該好好練劍,他的天賦比起顧泯其實不差太多,若是當年便好好練劍,只怕是到了如今,即便是還是不如顧泯,但至也要比如今什麼都不能做的境況好一些。
玄空平靜道:「今日果便是昨日因,已經種下,如今懊悔無用。」
蘇宿沒有搭話,瑤則是已經轉。
「道友去何?」
玄空詢問道。
瑤頭也不回的說道:「回浮夢山。」
既然顧泯已經走了,留在這裡做什麼?
玄空了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
……
其實最開始竹樓那邊有異的時候,青槐便已經注意到了那邊景象,不過卻沒有起,只是有些心神不寧的看向遠方。
如今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所以顧泯那邊發生了這麼多事,都沒有在意。
在等人。
在等一個人。
坐在窗前,的目正好便能看到遠的山峰,此刻其實風景不錯,但卻沒有什麼想法。
在看風景的時候,天幕曾經破碎,然後有大手出現,再次破碎,然後再有大手出現,然後又破碎了一次,不過這一次,便是顧泯離去。
這些事,都可以說是震驚世間的大事
但全然不在意。
直到如今,一切都恢復如初。
什麼都好似沒有發生。
青槐才回過神來,想要手接住一片從樹上飄落的葉子,但眼看著那片葉子從窗檯過,卻也抓不住,青槐收回手,有些傷心。
大概還是想起了別的。
「整天愁眉苦臉的,在想什麼呢?」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一張蒼白的臉,忽然出現在窗檯前,就這麼笑著看向。
那個讓人等了很久的年輕人,回來了。
雖然臉蒼白,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是活著回來了。
青槐看著他,忽然便淚流滿面。
眼淚不斷地湧出,那些晶瑩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落下。
那個九死一生才回到這裡的年輕人有些心疼的手,卻不夠長,於是他只能把手舉在半空,微笑道:「有什麼好哭的,我現在可已經是世間最厲害的劍仙了啊!」
——
一座高山之上,一道影驟然出現,站定之後,他微微一笑,出手,於是便有另外一道影出現在他側,不是別人,正是阿桑。
而這道影,自然便是之前出手的天君了。
「好久不見。」
男人開口,看向阿桑,微笑道:「你這長生之法,我原本以為本沒有任何可能,沒想到你這兩顆道果,還真有些用。」
阿桑漠然道:「的確還是錯了,如此也不過增加些壽數罷了,距離真正的長生還有很遠,不知道何日才能到達。」
男人慨道:「有嘗試便是好的,和他們的復生之法一般,都是在找尋,說不定某一日便有結果。」
阿桑冷笑一聲,平靜道:「替我尋一閉關之,我要消化的兩顆道果。」
男人看著,忽然說道:「你覺得如今世間,哪裡還有你的棲之?」
一位天君便有一片屬於自己的疆域,這位天君離開中天大陸已經很久,屬於的疆域早已經落別人手中。
阿桑還沒說話,男人忽然道:「姓趙的已經死,他的那片疆域倒是可以給你。不過我想你也不需要了。」
說話間,他的手忽然搭在了阿桑的肩上,一道恐怖的氣息瞬間將鎖定,這位天君平靜道:「既然你吃了這顆道果便能再增加些壽數,那麼若是我吃了呢?」
其實早在這位天君出現在天幕外的時候,阿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為何會來天幕外接應,但實在是之前的事太多,一時間沒有多想,此刻對方如此開口,才恍然大悟。
對方從來都不是來接的,而是要搶佔的道果。
花了那麼多時間鑽研的長生之法,雖然沒能看到長生,但增加的壽數,對於這些天君來說,都肯定是極好的東西,尤其是對於這位快要死去的天君來說。
「神照,你怎敢如此?!」
阿桑有些驚恐的大喊!
名為神照的男人卻面無表,漠然道:「你長生之法我等已經知曉,至於你是否還在,便已經不重要了。」
恐怖的氣息湧向阿桑,阿桑此刻軀本就有傷,再加上之前和阿桑兩人爭奪這,早已經不在巔峰,此刻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有些痛苦的咒罵道:「你不得好死!」
任誰無數年的努力,最後卻換來這樣結局,都一定會顯得無比的怨毒和憤怒。
當然,此刻除去這些之外,阿桑上,還有不加掩飾的悔意。
以及驚怒。
沒想到,自己為什麼會有今天這個局面。
就在心神失守的同時,一道道強大的氣息已經湧了的神之中,只是頃刻之間,居然發現自己已經在逐漸失去對這座的掌控。
這讓無比驚駭!
此刻的狀態,便像是在海面上的一葉小舟,波濤洶湧,肆意的衝擊著。
甚至在海里,還有別的東西也在虎視眈眈。
「連自己的道果都無法解決,你即便活著,又能如何?還不如將這一生造化都給我。」男人的聲音很是漠然,說話之間,那些瘋狂的氣息繼續朝著的里而去,在頃刻之間,便要滅絕的生機。
已經漸漸失去對這軀控制的阿桑,最後只是怨毒的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阿桑的眼神不再漠然,但也極為平靜。
這是阿桑已經重新掌控了這軀,但如今的局面,似乎掌控與否,都不是太重要的事了,因為馬上就會迎來死亡。
但阿桑還是很平靜。
有些疲倦,但想起了很多事,那些過往的東西,此刻正在眼前一幕幕閃現。
這一生,極為枯燥,唯一讓能多費些心思的,大概就只有那位小師弟了,如今見不到那位小師弟,有些憾,不過仔細想想,在如今這個局面下,見不到小師弟比見得到小師弟,真要好不。
阿桑深深看了一眼前方,就要閉眼,等著最後的死亡來臨。
到了如今,也不願意去求任何人,靜靜等著死亡便好。
可就在閉眼的當下。
一道璀璨劍從天而降!
名為神照的天君仰頭,看到那道璀璨劍正好是要落到自己頭頂,於是單手撐開,一道屏障在頃刻間便已經構建完畢,要在此攔下這邊的狂躁劍意,可是誰都沒能想到,只是片刻之後,那道璀璨劍卻突然變得猩紅,殺力大增,等到落下之時,神照天君臉大變,頃刻間的相撞,讓他腳下山頂,直接碎裂!
自己也陷其中。
來人是誰?
神照天君有剎那失神,因為他本就不相信,此刻出劍者乃是之前那位。
那個白袍劍仙,不過準君,如何能有如此聲勢浩大的劍?
可他才想到這裡,接下來一幕,便更加讓人震撼了。
那是一條劍氣長河在天幕之下突然出現,而後遊離片刻,如同千百劍,同時齊齊向下。
那源源不斷的劍氣,此刻盡數落下人間!
這也就是此地無外人,若是有外人在此,只怕是也會震驚於此刻的劍仙手段。
再之後,一位「姍姍來遲」的白袍劍仙,出現在那條劍氣長河之後,一手提劍,雙眼猩紅!
無數磅礴的劍,在這裡生出。
一位尚未踏足天君境,甚至軀里的黑氣也無法制的年輕劍仙,此刻正在盡最大努力去搏殺那位不知道修行多年的神照天君。
天地之間,響聲不斷,連綿如夏日之驚雷,雲海翻騰,也在頃刻之間,便被撕碎。
落人間的年輕劍仙不斷出劍,氣勢便越來越盛。
面對連綿不絕的劍,即便是神照天君這般早已經名多年的人,此刻臉也不由得大變,再也無暇顧及阿桑,而是全力抵擋顧泯!
不過等看清楚那年輕劍仙的面容之後,即便是他,也皺了皺眉,他沒想到,此刻的出劍者,還當真是之前自己隨意的準君劍仙!
神照天君閉關時日已經不短,但實際上有些事,他仍舊清晰,就好似說顧泯的名字,他也知曉。
只是面對這等後起之秀,只要對方一日沒有走到天君境界,那麼對於神照天君來說,便一日不值得多上心。
只是在他稍微分神當口,天地之間,不知道為何,此刻突然多出無數飛劍,麻麻,就在顧泯後,飛劍懸空,寒氣人!
飛劍僅僅是在半空中停留片刻,之後便毫無意外的連綿不斷的朝著神照天君而去,一柄柄飛劍,釘向他的各竅。
神照天君大袖一卷,最前頭臨近自己的飛劍已經被他一掌擊碎,只是而後的飛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接二連三的到來,劍如虹,照亮天際。
年輕劍仙形驟然掠過,來到山頂,距離阿桑不遠,他有些試探的喊道:「師姐?」
阿桑轉頭看著他,微笑道:「嗯。」
聽到這個嗯字之後,這位年輕劍仙,此刻竟然是暢快大笑起來。
他這些時日,一直因為這樁事而心神不寧,如今事好似終於要得到一個答案,這怎麼能讓他不開心呢?
在他前方,無數飛劍折斷,但很快便消失不見,其實這些本就不是真實的飛劍,而是劍氣造就,如今被折斷之後消散,也是理之中的事。
等到飛劍折損完后,神照天君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這位已經落了下來的年輕劍仙。
「不怕死?」
他饒有興緻的看著這個估著尚沒有五百歲的年輕劍仙,「敢追到這裡來,膽氣倒是不錯。」
顧泯沒有回話,他只是往左邊走了一步,這樣就正好把師姐阿桑擋在後了。
站在這個地方,這位其實上還在不斷的滲出鮮的年輕劍仙了手中劍,心大好笑道:「來來來,就讓我帶著你的頭顱和師姐一同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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