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杜九言讓他，「懷孕很奇怪，我一直在適應。」

「有了這肚子，忽然驚覺自己是個人。」

鬧兒噗嗤一笑，手落在肚子上，圓圓的。他紅著眼睛哽咽地問道：「幾……幾個月了？」

「不知道。大概六個月吧。」

鬧兒哭笑不得：「也就你有孕了不知道月份了吧。」

「四個月，在肚子里了我才知道懷孕了。」杜九言攤手，「誰讓他自己不打招呼呢。」

鬧兒笑著道：「他哪會說話。」

「不會說，你會啊。」杜九言了他的臉，「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鬧兒和凌戎對視一眼，彷彿互相在對方眼中尋找勇氣和底氣，好一會兒，鬧兒道：「我摔下崖后，師兄也跟著跳下來了。」

「我們都被樹枝擋了一下，不過摔的也不輕。」

「我斷了一條胳膊，右也摔折了。師兄撞破了，滿頭的，左手的無名指也斷了。」

「我們想上來的，可是……可是師兄為了我跳下來。」

「那一瞬，我……」

他不知道怎麼說，這樣的事太過驚世駭俗。

「所以你們決定私奔，歸山林，躲避世俗力，夫妻二人共度餘生？」杜九言問道。

鬧兒一怔，驚愕地看著。

凌戎蹭的一下站起來，帶倒了凳子，咯噔滾在地上，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

「這麼驚訝幹什麼？」杜九言哭笑不得，「多大的事，值得你們這麼激？」

桂王頷首，道：「男風又不是今時才有！」

「可是、可是很多人……我、我不知道你們……」鬧兒哭了起來，看著杜九言，「我和師兄的事被世道不容，我、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杜九言的弟弟是這樣的人。」

「我、我怕給你丟臉。」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道：「我位高權重，誰會認為我丟臉？」

「我說行，多數人都會認為我有道理，沒有人敢來質疑我。」

「除了你！」

鬧兒抓著杜九言的手，蹲在膝邊趴在的上，道：「九哥，是我太笨了，太自以為是了，我不該離開，我應該告訴你的。」

「我應該和你商量的。」

鬧兒知道，杜九言說不會因他丟臉，是寬他的話。一旦外人知道，總會有議論聲傳來。不是自信到自大，是豎起一個大的翅膀，將他攏在羽下，護著他，就算別人有議論，也不在乎。

這就是的九哥，心的人。

真正對他好的人。

他居然為了自己，自私的藏起來，讓傷心難過以為他死了。

「對不起。」鬧兒哽咽道。

杜九言了他的頭：「對於我們來說，你健康活著，能高興快樂就足夠了。而那些能讓你快樂的事，我們只會包容，怎會指責。」

「別哭了，你們二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凌戎上前，也在杜九言和桂王面前跪下來，蹬蹬磕頭，道：「是我太自私了，我對不起二位。」

「你跟著他跳下去了，那麼偉大的事都能做了，怎麼會自私。」杜九言道，「都起來吧，弄的我像個垂垂老矣的長輩棒打鴛鴦似的。」

「我很年輕，正當年。」

凌戎點頭應是，鬧兒看向凌戎，沖著他出手來，兩人雙手在杜九言面前握。

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想得到在意人的祝福。

比起在這裡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愧疚過一生，他們更願意回京城，和在意的人一起經歷風雨。

「回去了，我們在王府里為你們辦婚事，請信得過的人來。」杜九言道，「真摯純粹的，一定會到祝福。」

鬧兒點著頭，沖著杜九言笑了：「謝謝九哥。」

凌戎長長的鬆了口氣，這一年多，他們雖在一起，恩有加，可他們知道彼此心裡一直著巨石，這巨石之大之沉這輩子都難以移除。除了巨石，他們每日遮遮掩掩以親兄弟對外宣稱，甚至不敢和人多接，生怕被別人發現端倪，而將他們當做怪攆走或打死。

可是從杜九言一出現，他們的大石立刻消失了，心裡輕鬆了。而伴隨日日夜夜的惶恐驚慌也不見了，因為從此刻開始，他們有人護著了，有個子會站在他們前面，為他們遮風擋雨。

縱然站在人後面懦弱，可凌戎卻覺得驕傲，因為不是普通的人，是杜九言。

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杜九言。

「九哥，」鬧兒道，「你不，我給你做飯吃吧。」

杜九言搖著頭：「不想吃，我寧願著。」

「九哥！」鬧兒道，「我、我現在手藝很好了。」

「豬肚豬腦湯？」

「九哥！」鬧兒跺腳，眼角的淚痣越發明艷，「那、那我去收拾東西，現在就跟你走。」

「這裡，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杜九言很滿意，點頭道：「速去速去，我們去找館子吃飯。」

「我、我去村裡和馬嬸子說，把我們的田地和鴨都送給。」凌戎笑著道，「馬嬸子對我們最好！」

杜九言揮著手：「去吧，去吧，把欠的人都結清一下。」

兩個人一個去收拾東西，一個去村裡代家裡的事。杜九言看著桂王，抿笑了，越笑越大聲。

「傻了！」桂王彈的額頭。

杜九言著被彈的額頭，笑的停不下來。

太高興了，彷彿明珠失而復得。

人又整齊了啊。

房間里，鬧兒聽著杜九言的笑，也跟著傻笑。撿著服，撿著撿著又將所有的都丟回去，跑到門口沖著杜九言撒道：「九哥，我服都好難看，我想買新服，但是我沒錢。」

「買買買！」杜九言揮著手，「別的沒有，錢多！」

鬧兒笑的眉眼彎彎：「我還想買針頭線腦，還想買布料，我回去的路上要做小服，做很多很多，你不許嫌棄。」

「錢管夠，想買什麼可勁造。」

鬧兒咯咯笑著，道：「那我什麼都不拿了。」

他只收拾了幾件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塞在包袱里。凌戎回來打水洗腳穿鞋，看他只提了小小的包袱，不由小聲問道：「不是收拾的嗎？是不是不知道拿什麼？那我去吧。」

「不用。」鬧兒小聲道，「我九哥答應給我買新的。」

凌戎苦笑不得，了他的鼻子，道：「怎麼見著杜先生就沒個數呢，咱們服能穿的。」

「我沒個數九哥也不會生氣的。」鬧兒得意地道。

凌戎搖了搖頭，又覺得很羨慕鬧兒。他母親去世了，他無牽無掛一個人。鬧兒比他還慘，從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卻沒有想到，苦了十幾年，好運都攢著，讓他認識了杜九言。

「走了，走了！」杜九言出來，鬧兒忙上去扶著的胳膊，「九哥，調皮嗎？在肚子是不是經常？」

杜九言點頭：「經常，不過王爺一念詩就很安靜。」

「喜歡聽嗎？」鬧兒道，「那我和凌師兄唱戲給聽啊。」

「好啊。」杜九言道，「最好的胎教了。」

「現在就唱。」

鬧兒說著，聲音一亮，雖有些沙啞，可依舊如林籟泉韻，婉轉悅耳，他唱罷，凌戎忽然一甩袖子，走在前面，架子一擺武生唱腔鏗鏘有力，聲聲耳……

他後退著，仿若和以前一樣站戲臺上，氣勢、神韻毫不差。

馬嬸從村裡趕過來，想問清楚他們為什麼這麼急著走，上午明明還在討論今年的收的……小步跑著，就看到小徑上，鬧兒正揮著袖子，一個亮相，俏一笑段妖嬈又嫵，凌戎上前扶他，唱腔是從未聽過的清亮舒坦。

馬嬸呆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孩子笑的這麼開心。

「是什麼人啊？」咕噥著，打量著唯一一個子的影，緩步走著，看背影步伐應是有孕在，可背卻不駝腰卻未，徐徐走著，氣質不同於尋常人。

「這兩個孩子，肯定是家裡人來接了，難怪這麼著急走呢。」馬嬸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影，聽著嘹亮人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笑。

他們到車邊，魯念宗和梁怡正好回來。

「誒？」魯念宗跳下馬來，打量著鬧兒和凌戎，「鬧兒和凌戎啊，你們活著呢！」

兩個人一起行禮，道：「舅爺好。」

「好，好啊。」魯念宗笑了起來，了鬧兒的頭，「居然沒死，我家言言是不是打你了？」

鬧兒垂著頭，笑道：「九哥是之深責之切。」

「不是，」魯念宗搖頭道，「是太想你了，只是不說而已。」

鬧兒看著杜九言笑，點著頭道：「我、我知道的。」

「舅舅，他們兩個回去要親，你準備一下賀禮。要大份的。」杜九言道。

魯念宗張大，看著鬧兒和凌戎，梁怡也驚訝地道：「你們兩個？」

鬧兒看著杜九言，又回頭看著他們，點著頭：「嗯，九哥說要給我們在王府辦一下，的。」

「這個好有意思哦。」魯念宗眼睛發亮，「我雖然覺得言言在勒索我，但是我還是願意出賀禮的。對吧，怡怡！」

梁怡點頭：「是啊，這個肯定要出的。」

「他們都長的很好看呢。」梁怡看著兩個人，凌戎眉目俊朗鬧兒五，「很般配。」

兩人都笑了起來。

「走了走了。」杜九言道，「找地兒吃飯去，我了。」

魯念宗點著頭：「吃飯吃飯！」

「你們坐後面的馬車，正好休息。」杜九言指著後面空著的馬車，鬧兒和凌戎一起上了車。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後面的車廂里，時不時傳來鬧兒的笑聲，還夾著以前唱過的曲子。

「他說不喜歡唱戲呢，這都哼唱一路了。」杜九言靠在桂王肩頭道。

「他不喜歡，是因為自小不被人尊重。可為杜螢后，好的記憶已經取代了當初的噩夢。或許這一年多，這一段登臺的時為人他生命最耀眼開心的時刻，所以，就不存在討厭了。」

杜九言嗯了一聲：「有道理。王爺，你最好的時，是什麼時候？」

「嗯，」桂王低聲道，「是認識你以後的每一天。」

杜九言咦了一聲，睨著他：「這麼麻，真的假的？」

「比真金還真，日月可鑒。」桂王道。

「不相信。」

「信不信由我不由你。」

「算了，我今天開心，就暫時信你一回吧。」

「合著以前都沒信過我？」

「我信事實！」

「來，不知道是誰懷了四個月都以為自己肚子是。」

「你找不自在是不是，不要以為我懷孕就行不便，我告訴你，我一隻手不，就能讓你哭。」

「能耐的很，你有這麼大本事嗎，以前都是我讓著你，你別恃寵而驕！」

「顧青山，抄一盆石子兒來！」

顧青山一抖。

「幹什麼？」桂王問道。

「新定的杜氏家法，專門對付你這骨頭的膝蓋！」

「媳婦兒，媳婦兒我錯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