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異常
在乏味而漫長的等待中蜀地終於傳來了好消息,陸珩已經功配出治療疫病的藥方了,夜懷央收到這封信時大大地鬆了口氣,連日綳的心神也得到緩解,誰知這一放鬆便如山倒。
本來只是染了風寒,沒太在意,也不願費時間看大夫,便讓月牙每日熬了姜湯來喝,這天清晨,照舊早早起床準備去茶莊走一趟,誰知剛起就猛地一陣暈眩,急急抓住床架,模糊地看到幾個影子疾奔而來,然後扶著緩緩躺回了床上。
「小姐,您怎麼樣?是哪裡不舒服?」
夜懷央閉目躺了許久,這才覺得渾酸無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竟是起不來了,心知自己是疲累過度,便對月牙道:「不要,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月牙憂心忡忡地說:「您別強撐了,非要累出個好歹才行麼?事總是理不完的,也要讓自己緩口氣才是,不如今天就留在家裡好好歇息吧。」
「不行,茶莊那邊……」
「有什麼不行的?」月牙叉起腰,頭一次這麼強勢,「您再這麼不聽勸奴婢可要去請八爺和大夫人過來了。」
夜懷信和伯母兩個人單拎出來都好對付,可加在一起能把得死死的,月牙這回搬出他們倆來對付可算是找著竅門了,夜懷央不由得出了苦笑。
「罷了,我休息一日便是。」
月牙這才勉強同意,仔細地替蓋好錦被幷放下紗帳就出去了,剛闔上門,走廊上那個等候多時的人就迎了過來。
「小姐可有大礙?」
「暫時沒什麼事。」月牙低低地嘆了口氣,似乎完全拿夜懷央沒辦法,「等睡醒了再說,若還是不舒服就要請大夫來看看了,老這麼著哪是辦法?」
辭淵約皺了皺眉,道:「是太累了,一邊爲王爺掛心一邊還要理如此繁重的事,哪裡吃得消?這樣吧,我去同八爺說一聲,他定能幫小姐分擔些事的。」
月牙點頭道:「也好,那你速去速回。」
辭淵知道是怕夜懷央醒來了不讓他去,於是果斷利落地走了,這個時辰夜懷信應該在外皇城,他這就去找找看。
房的夜懷央已經睡,自是不知道他二人做了些什麼,或許是因爲放下了心頭的重擔,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開始變暗了,掀了掀紗帳,外頭亦沒有掌燈,一片暗沉沉的,只有一個模糊的黑影坐在圓幾前。
沒想太多,直接輕喚道:「月牙,拿水來。」
那人像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馬上斟了杯溫水來,手進帳子的一瞬間,那骨節分明的手指讓夜懷央微微一驚,再抬頭看去,夜懷信那張俊臉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信兒?你怎麼在這?」
夜懷信不答,一屁在床沿坐下,然後出手臂扶著起,怔怔地由著他擺弄,可子還是沒什麼力氣,大半重量都在他的手臂上,這樣的不又讓他臉沉了沉。
「要是辭淵不跟我說,你還準備死撐多久?」
雖是這樣問,夜懷信卻沒給說話的機會,徑直把溫水送到了邊,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直到乾涸的嚨得到舒緩才出聲。
「你做什麼學大哥講話?」
一語道破天機,夜懷信瞬間就敗下陣來,氣勢減退了不,但聲音仍然著不悅:「王爺和大哥不在家當然就得我來管著你,你都累病了還要他們瞞著,存心急死我是不是?」
夜懷央抿輕笑:「這麼說來,如今我在家裡地位最低了?」
「你別科打諢!」夜懷信雙眼瞪得溜圓,用一種不可反駁的語氣說道,「等會兒就讓本家的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不許再拖了!」
夜懷央連忙停:「別!你想驚伯父伯母不?」
要讓他們知道病了,這事怕是沒完,手裡的活兒都得給卸了不。
「那你說怎麼辦吧?」夜懷信板著臉道。
「我就是有點累,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夜懷央了腰,難得出了弱之態,「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這麼忙過,就像爹剛走的時候,一切都是剛上手,我連著幾晚都在通宵看賬本,也沒像現在這麼扛不住,或許那句話說對了,人一旦有了肋就會變得脆弱起來。」
夜懷信嘆了口氣,出手去給肩膀,力道把握得極好,仿佛駕輕就。
「你怎麼不想想,你也是我和大哥還有姐夫的肋,你若是一病不起,我們又該怎麼辦?」
夜懷央邊牽起一抹笑,卻顯得有些無力,「我也不想這樣,可家裡有這麼多事,耽擱一天都不行,你應該明白。」
「我來之前已經向老師告假了。」夜懷信著的肩膀沉聲說,「這些事暫時就給我,你好好休息幾天。」
這次夜懷央沒有撐,反而立刻就同意了。
「也好,你不知道,我每天聽掌櫃們彙報蜀中的況,說那裡橫遍野,形同鬼城,剩下那些茍延殘的災民發起瘋來不但搶劫殺人,甚至還會吃人……而這些事,王爺給我的信裡從來沒有提起過,他是想安我的心,可我沒法不去想,如今有你幫我分擔,我也能緩一緩了。」
夜懷信微微展顔,卻難掩心疼,「我讓月牙端點吃的過來,你用過之後再睡一會兒,什麼也別想,先把神養足了,至於本家那邊我都會理好的,你無須掛心。」
夜懷央淡笑著點了點頭。
難得見這麼聽話,夜懷信十分欣,當即便起去月牙了,誰知來到門口卻撞上了神匆忙的辭淵,像是有事要稟報,他眼角略沉,還沒出聲就聽見夜懷央辭淵進去,也不好再攔,便跟著折了回來。
「什麼事?」
辭淵隔著幔帳答道:「小姐,嵐煙閣那邊有點不對勁。」
嵐煙閣正是孟忱住的地方,與浮玉軒分王府的東西兩角,平時基本不上面,更何況自從上次求親被楚驚瀾拒絕之後一直很老實,夜懷央也就沒管,眼下辭淵突然提起,不免有些奇怪。
「哪裡不對勁?」
「的丫鬟錦兒這兩天下午都在同一個時辰出門,護衛跟上去卻很快就被甩掉了,屬下覺得可疑,所以過來請示下您。」
自從上次錦兒傷了月牙之後他就讓護衛盯了這個丫鬟,以免再出什麼麼蛾子,錦兒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安分了好幾天,誰知今天出了這種事,他也十分意外——天棲樓的護衛都是經過訓練的,若沒有人從旁幫忙,一個小丫鬟怎能輕易就甩掉他?
夜懷央凝著臉,毫不遲疑地吩咐道:「讓他們把嵐煙閣看了,不許放任何人出府,你帶人去錦兒下午去過的地方查一查,看有什麼綫索。」
「是,屬下這就去辦。」
辭淵像來時一般匆匆離去,玄擺著拐角掠過,剎那間就不見了,只在窗紗上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夜懷信也忘了要去傳膳,坐回床邊沉聲道:「姐,你跟我回本家住吧,姐夫不在家,我怕孟忱對你使壞。」
夜懷央緩慢地搖了搖頭,容沉滯,似在考慮著什麼。
若不是辭淵發覺不對都快忘了孟忱這個人了,前陣子去行宮玩了一圈,雖說楚驚瀾是爲了彌補對孟忱的虧欠,可還是無法避免地讓了掩護自己的工,本該生氣,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還有這次楚驚瀾去蜀中,也沒像從前那樣鬧著要跟去,反而異常安靜,這到底是爲什麼?
夜懷央想了半天,心裡只有一個答案——在計劃報復。
雖然相不多但夜懷央很清楚,孟忱是個極其沉得住氣的人,就像上次跟著楚驚瀾北上靖州平叛,三個多月才回來,孟忱在迎接他們的時候仍然能擺出笑臉,後來是忍到了過年才發難,心機可見一斑,只怕這回大抵也是如此,不可不防。
夜懷央這般想著,卻總覺得了什麼,腦海裡那抹亮猶如曇花一現,一下子就消失了,想要抓住,腦袋卻又開始發沉,難地了太,卻無毫好轉。
「又不舒服了?」
夜懷信見狀皺起了眉頭,不由分說地扶著躺下了,就這麼一個小小挪都覺得頭暈不已,當即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另一頭,嵐煙閣的主僕二人正在謀著什麼。
「小姐,他們一定是察覺了,您看,院子外頭多了好多天棲樓的護衛,這可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
錦兒急得團團轉,旁邊的孟忱卻淡定地喝著茶,完全不以爲意。
如此明顯的舉夜懷央沒有懷疑才奇怪,但這樣更好,就是要在夜懷央眼皮子底下離開瀾王府,也讓嘗一嘗挫敗的滋味。
孟忱測測地笑了,卻將手中茶盞一拋,徑自往窗邊走去,錦兒不知道要做什麼,於是跟在後頭怯怯地問道:「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去?外頭都是護衛,我們走不掉的。」
「誰說走不掉?我來的時候就在這府裡裝了許多機關,其中有一個便是通往坊外的暗道,本來是怕表哥事敗才做的準備,沒想到最後是幫了我自己一個大忙。」
孟忱向浮玉軒,目中仿佛摻了千萬毒針,恨不得把裡面的人都扎篩子。
夜懷央,明日你就等著整個夜家給你陪葬吧,表哥再你又如何?還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王都,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思及此,孟忱笑容漸深,五卻越發扭曲,猶如一株帶毒的曼珠沙華,四散播著死亡的氣息。
當夜,嵐煙閣悄無聲息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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