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心事

「小姐，您就試試這冠霞帔吧，明兒個就是大婚之日了，萬一到時候穿起來不合適怎麼辦？」

夜懷央的視綫在那件騰鸞飛的喜服上停留了好一陣子，終於緩緩出聲：「拿來吧。」

這件嫁和那塊青玉荷葉雙鯉佩都是爹娘臨走時留給的東西，他們生豁達，志在山川大河，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是歸期，所以夫妻倆就事先爲備好了嫁妝，就算嫁人時他們不能相伴左右，至還能到這份心意。

本來這些東西都存在本家，夜懷信看搬到這邊住就差人全部送過來了，月牙最先把嫁及首飾整理出來，放在那裡大半個月夜懷央看都沒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實在教人擔心，眼下到了親的當口總算肯試了，可讓月牙鬆了一大口氣。

當夜懷央更完畢從簾後走出來的一瞬間，滿屋子婢都不會說話了。

如有佳人，傾國傾城。

月牙按下呼之出的驚嘆，正盤算著要畫個什麼樣的妝容才襯得起這一襲盛裝，外頭的辭淵忽然輕叩著門扉說：「小姐，大爺來了。」

房靜默片刻，夜懷央的聲音幾乎輕到聽不見：「知道了。」

夜府的下人最怕就是夜懷禮，躲都躲不及，哪還敢攔著他往夜懷央房裡去？他一路暢行無阻地往裡走，經過淩雲閣的時候停了幾秒，隨後步向了寢居，推開門，一鮮紅嫁的夜懷央就這樣撞進了他的視綫裡。

在他印象中夜懷央慣穿淺，從未像此刻這般彩奪目，金珠垂，鸞展翅，無一不把的和嫵襯托得淋漓盡致。

值得嫁給更好的人。

想到這，夜懷禮的心又了起來，一把攥住夜懷央的手臂冷冷地問道：「你是鐵了心要嫁給楚驚瀾了？」

「大哥來了也不誇我兩句，難道我穿這個不好看麼？」夜懷央翹著，漫不經心地跟他兜著圈子，顯然沒把他的責問放在眼裡。

面對這副的模樣夜懷禮實在發不出火，只好深吸一口氣，下中窒悶耐著子勸：「央兒，聽大哥的話，他不適合你。」

「可我就喜歡他。」夜懷央低頭把玩著角的流蘇，頸子在外頭，泛著淡淡的，看起來極爲乖巧可，誰知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差點沒把夜懷禮氣死。

「王都這麼多青年才俊，你喜歡哪個不行！」

「他高大俊朗，德才兼備，論軍功比你高出一截，論出更是高貴無雙，哪裡不好了？」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夜懷禮咬牙切齒地吼著，手上力道又了半分，恨不得把故意唱反調的按在上揍一頓。

「那你想說什麼？造反？我都說了造反的是我，你是不是還要再打我一掌？」

夜懷央瞅著他，眸中波輕晃，晃著不易察覺得委屈和黯然，夜懷禮看得分明，只覺心口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陣陣鈍痛擴散，難以休止。

「是大哥的錯，不該失手打了你。」他啞聲道歉，出雙手握住的肩膀把拉近了些，「央兒，大哥只希你能嫁個你重你的人，不需要他有多顯赫的家世或者多出衆的才能，可你看看楚驚瀾，他心思深沉冷漠，不能給你安穩的日子不說，旁人就沒過，你讓大哥怎麼放心讓你嫁過去？」

夜懷央下意識反駁：「他沒有……」

「沒有的話你前天在淩雲閣上看見的是什麼？」

夜懷禮句句迫人，竟是對這裡的況掌握得一清二楚，夜懷央微微瞠大雙眼，旋即看向門口的辭淵，辭淵隨之低下頭去，不敢直視的目。趁著沒反應過來之際夜懷禮又添了把火，似要燒盡心中的執念才罷休。

「他與別的人牽扯不清，又摔了你送他的玉佩，你如果心中有把握自當過去質問他，爲何還要令辭淵撤下橫木？你害怕自己拿不準他的心思，害怕他從未真正在乎過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爹娘和大哥捧在手心的寶貝，又何苦爲他作踐自己？」

夜懷央不想再聽他說下去，手推開他，他卻箍得更，掙扎之下只聽見刺啦一聲，兩人霎時都僵住了。

嫁被扯破了一個小口子。

夜懷央閉了閉眼，涼意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口。

「大哥，你說的沒錯，我是害怕努力了這麼久之後他心裡依然沒有我，但你太小瞧你妹妹了，我拆了橫木是因爲今後無須再暗度陳倉，不管是瀾王府還是楚驚瀾，明天完親都是我的，這一輩子也只能是我的！」

說罷，毅然轉走進室，當著所有人的面關上了門。

夜懷禮僵立在原地，心中已經說不出是什麼覺了，有無奈也有驚愕，還有些許悵然，五味雜陳。

是他太小瞧夜懷央了，他以爲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卻只是剛好於緒低谷，撐過了這段時期，還是那個堅毅頑強、不肯輕易放棄的夜懷央。

罷了，已說不清到底是誰冥頑不靈。

夜懷禮離開了夜府，當天下午就啓程返回關中，走得幹乾脆脆，未留下隻言片語，夜懷信聞訊去追卻連個影子都沒追到，站在道上氣得直跳腳。

是夜。

時至夏末，從水邊刮來的風已有些涼了，花樹影間的蟲聲弱了不，懸掛在鬆枝上的那玉蟾卻明亮如昔。

夜懷央失眠了。

明天就是的大喜之日，卻完全沒有一個新嫁娘該有的興和張，既不關心婚典儀式，也不關心楚驚瀾會用什麼態度對待自己，就是莫名的悵然若失。

這該死的低期啊……

披而起，趿著拖鞋從長廊漫步至後院，青散散地垂在耳後，任風吹了也不去管，灑中著慵懶。

連日以來，夜府上下所有人爲了的婚事忙得都跟打仗似的，尤其是月牙，認真仔細到連窗戶上的喜字了個角都要找人重新過，連軸轉了好幾天，這會兒睡得怕是喊都喊不醒，所以本沒有人察覺離開了房間。

去找瀾瀾了。

門路地到它的窩裡，還沒瞧見它在哪兒，一陣雷鳴般的鼾聲先竄進了耳朵，夜懷央啞然失笑，旋即回了去抱它的手，靜靜地坐到了一旁的草堆上。

「你倒是睡得香甜，是不是知道瀾王府那邊沒給你築窩，索睡足了再過去？」

瀾瀾仿佛覺到什麼，慢悠悠地翻了個，一頭栽進夜懷央懷裡，蹭了蹭的掌心又睡過去了。夜懷央輕輕地攬著它，就像跟自家孩子說話似的，聲音越發甜。

「要是能跟你一樣就好了。」

輕渺的嘆息聲從邊逸出，被夜風吹上樹梢，然後飄到了圍墻的另一頭。

「爹娘臨走時留給我的玉佩被王爺摔壞了，嫁被大哥撕爛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說來他們還真該通個氣，一個不想我嫁，一個不願娶我，真不知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這兩個男人。」

撅著，似乎有點小生氣，索就著乾草躺下來與瀾瀾睡在一起，手搭過去它肚皮上的，聽著它若有似無的哼唧聲，幷未注意到背後的靜。

「大哥總說王爺不好，他不明白，王爺其實很溫。過年那陣子我傷了肩膀，後來痊愈了還總是在他面前裝模作樣，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戲，但每次都讓著我。落水那天從宮裡出來，他明明先走那麼久，我到宮門口的時候他居然還在車裡，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可他不會明說，所以我也沒有挑破。」

輕輕一笑，猶如風鈴般清脆悅耳。

「我直接親了他。」

想著那天的事，心不知不覺轉晴，垂著長睫，幷未察覺到隔壁的異響。

風聲漸起，幾朵幽雲飄過來擋住了月亮，沉暗的綫讓人昏昏睡，瀾瀾撅了撅屁，小直接上了的膝蓋，有些困頓，再加上這大半年瀾瀾長胖不，這一竟讓彈不得，便也懶得理了，閉上眼就打算在這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後頭傳來了袂翻飛的聲音，接著墻下的石板輕微一響，似有人落地，三兩步行至面前，瞧見和熊貓抱一團眠，那人眼角頓時搐了搐，隨後掀開那隻將抱了起來。

瀾瀾被這一掀給弄醒了，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眨了幾下，然後便開始衝他，他越是抱著夜懷央往外走它得越兇，眼看著夜懷央要被它吵醒了，他一掌劈下去把瀾瀾敲暈了。

主子不安分，寵也不是省油的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冷哼一聲，轉朝寢居走去，途經曲水長廊，嵌著兩排鏤空蓮燈，波明明滅滅，直晃人眼，夜懷央無意識地往他肩窩去，紅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側首便可到。

就在剛才這張的小還在說親了他，得意洋洋，像是討了天大的便宜。

就這麼喜歡他？

也難怪大哥不能理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哪一點讓如此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