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就接了現實。
——時雍是個魔頭,無所不能。
而此刻,趙胤要扮演的是一個母親的角,而不是妻子。趙胤不想讓臨川和萇言到傷害,也不希時雍在意的那些人,因為時雍的事而難過。因此,須得牢守。
“阿娘!”
萇言奔跑著下了船,不要丫頭打傘,提著子便直直朝宋阿拾奔了過來,猛一把抱住的大,然后抬頭,又甜甜地笑。
“阿娘,萇言好想你呀,你有沒有想萇言呀。”
宋阿拾了皮,余掃到趙胤眸底的厲,弱弱地說了一聲。
“想。”
萇言很是敏,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眉頭微揪,歪著腦袋問:
“阿娘,你是不是病尚未康愈?”
宋阿拾不知如何對待這個陌生的兒,完全沒有辦法進狀態,再次僵地點點頭。
“是呀。”
趙胤沉聲道:“萇言還不上馬車?頭發都了。”
說后面一句的時候,趙胤冷冷掃了宋阿拾一眼。
要是時雍在,是斷不會讓萇言淋著雨說話的,宋阿拾察覺到大都督的態度,這才反應過來,彎腰就要去抱萇言。
“阿娘抱你上馬車好不好?”
“不好!”萇言拒絕地退后兩步,板著臉看著。
宋阿拾臉上頓時慌一片,卻又聽萇言嘻嘻地笑了起來。
“萇言長大了,可以自己走。阿娘的子不好,不可勞累。走吧,萇言扶著阿娘上馬車。”
小姑娘殷勤倍至的拖著娘親往馬車走,宋阿拾如臨大敵,子繃著,不敢犯下一點點錯——實在太害怕趙胤了。
母兩個走在前面。
這時,陳嵐和臨川等人陸續下船走過來。
看到宋阿拾就這麼掉頭離去,陳嵐愕然一下,稍稍有些不適。以前的時雍是不會這麼一走了之的。這麼許久不見,時雍肯定會等著,向問安,再笑著問旅途安好……
臨川也是了冷落,站在原地,沒有。
趙胤冷著眉梢,掃了眾人一眼,最后視線落在燕穆的上,與他換一個眼神,淡淡地道:
“病后離魂,尚未恢復過來,與以前恐有諸多不同,也常忘禮數,你們不要往心里去……”
陳嵐笑了起來,立馬緩和了神。
“不妨事。自家人,有些禮數可免則免。走吧,下著雨呢。”
一群人默默往前走,臨川彎腰了跟他同行的大黑,低頭觀察片刻,小聲道:
“大黑,幾個月工夫,你為何與阿娘生分了?”
大黑抬頭看著臨川,尾搖了搖,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看到時雍就興地往邊撲。他一直跟著臨川,慢行慢走,坐馬車時,也不像往日那般,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黏在時雍的邊,而是躍上臨川的馬車,便在他邊臥倒了。
“大黑?”
臨川扳起大黑的狗頭,仔細端詳它。
“為何不去找母妃?”
大黑神萎靡,將下搭在臨川的掌心里,一不地盯住他,眼神落寞,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生氣一般。
“父王。”臨川開簾子,四尋找著,發現父王也很是奇怪。
他沒有同母親一道乘車,而是單獨騎著一匹馬,走在雨中。
聞言,趙胤打馬走了過來,往里頭一。
“怎麼了?”
臨川抱起大黑給他瞧,“大黑好似病了。”
趙胤凝目看來,大黑眼神哀傷,趴趴地靠著臨川,無論臨川怎麼扳,他都不掙扎,不抗拒,也不熱。
甚至看到趙胤的時候,也不復往昔的親近。
“大黑。”
趙胤躍下馬來,住馬鞭,彎腰鉆車廂,順了順大黑的,突然低啞著嗓子。
“我知道,你沒有生病。你只是……”
只是找不著了。
趙胤閉了閉眼睛,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把下擱在大黑的頭頂,輕輕挲著,仿佛就要落下淚來。
大黑這時了,抬起筒子,了趙胤的臉,然后著他,那一副可憐的模樣,像是一條被人拋棄、無家可歸的狗子。
臨川驚疑地發現,父王的眼神,與大黑是一模一樣的。
“父王。”
“嗯?”趙胤看兒子時,恢復了幾分清明。
“你和大黑,是為母親的離魂癥憂心嗎?”
聽到兒子的詢問,趙胤遲疑片刻,垂下頭來,又是淡淡嗯了一聲,然后道:
“到了京城,你有許多事要做。拜見皇伯伯、太子哥哥,還有京中的外祖父外祖母。到時候,謝放叔叔會為你安排好行程。你帶好妹妹。”
臨川道:“那你呢?”
趙胤不看他,語氣淡然,“為父還有別的事。”
有什麼事比陪兒和妻子更要的?
臨川不像萇言那麼多話,卻有一顆與妹妹同樣七巧玲瓏心。
“父王……”
臨川猶豫地問:“你和母妃是不是吵了?”
趙胤心里微微一怔。
這孩子心細如發,在他面前實在太容易出破綻。想到往后還有不知多長的歲月,趙胤思忖一下,沒有辯解。
“嗯。父母的事,你小孩子不要過問。”
“哦。”臨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父王放心,無論發生什麼,兒子都不會告訴妹妹。”
趙胤深深瞥一眼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沒有說話,而是拿剛過大黑的手,上了臨川的頭。
“孺子可教。”
……
……
這場雨下了好幾天,路有些難走,車子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黃昏已至,一家店鋪門口的風燈在晃晃悠悠地擺,馬車停了下來,一個形頎長的男子,頭上戴了一頂帷帽,掩了大半邊臉,他跳下車,又返抱下來一條老狗,老狗的頭,對車夫道:
“在外面守著。”
“是。”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往店里走。
白執立在車邊,拳心得了又,最后,無力地垂下,幽幽嘆氣。
“店家。”趙胤邁門檻,看著柜臺里的掌柜,沉聲道:“鏡子能修嗎?”
掌柜的抬頭,看到是他,怔了怔,臉上出一副尷尬的表。
“客,你那個鏡子……老兒著實修不好。別說修了,老兒連見都沒有見過呀。”
趙胤問:“那店家可曾為我打探。”
掌柜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在他給的銀子分上,十分耐心地解釋,“我這縭妝齋所用的鏡面,已是最好。莫說京城,遍尋天下,也不會有比我家寶號更為致的鏡面……可你那鏡子的材質屬實未見,碎那般,也修補不了。”
頓了頓,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忍看趙胤失,嘆息一聲,又道:“倒是你說的那個桃木鏡柄,你若能畫出模樣,有些依照,老兒或是可以仿造出來……”
趙胤看了大黑一眼,默默往外走。
大黑跟著他,夾著尾,四只蹄子慢悠悠踩在地上,走得無聲無息。
“誒,誒,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掌柜的抬手招呼,沖趙胤的背影道:“客,桃木鏡柄,做是不做?”
趙胤頭也不回,“不用了。”
沒有了鏡子,要一個鏡柄做什麼?
邁出店鋪的時候,趙胤輕帷帽,再次抱大黑上車。因為下雨,街面上靜悄悄的,幾乎看不見行人。馬車迎著昏暗的線慢慢行走。沒有人注意到,在白茫茫的雨霧中,有一個牽著馬的老者,頭戴斗笠,披蓑,安靜地站立在長街旁,默默地目送馬車遠去。
等馬車變一個看不清的小黑點,老者這才翻上馬。
“駕!”
……
慶壽寺。
覺遠正在禪房養傷,聽沙彌稟報說甲一求見,捋胡須的手微微一頓,長長嘆息了一聲。
“到底還是來了。”
甲一冒著風雪上山,上早已。
他在禪房外等了片刻,小和尚出來卻對他道:“師父說,施主遠道而來,著實辛苦,還請前去廂房,換一干爽禪,休息片刻,晚些時候再同他說話。”
“哼!”
甲一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瞥了小和尚一眼,沒當場丟人,已是念他年,可是對于覺遠,他就沒有那麼客氣了,直接推門沖進去,站在覺遠的面前,便是冷言冷語。
“大師為何不見?”
覺遠看他一眼,“小未向施主轉達老衲的意思?”
甲一黑著臉,解下上蓑斗笠,棄于一旁,慢慢朝覺遠走近,停在他面前三尺,虎目炯炯。
“老夫此番前來,是有一件事要同大師商議,就幾句話的工夫,用不著浪費寺中的清水和禪。”
覺遠半閉上眼捋胡子,長嘆一聲。
“那日,我被錦城王抬無乩館,已經被問過一次了。”
甲一并不意外,卻仍是問:“趙胤你什麼?”
覺遠苦笑,“問我王妃這一劫,如何能解?”
甲一挑眉,“你如何說?”
覺遠道:“老衲修行之人,不敢妄猜天道。若是天意,無法可解。”
甲一冷笑,“你可真是心狠。比你那師父毫不遜。”
覺遠略微意外,遲疑道:“錦城王也是如此說的。”
甲一沉聲,視著他,“覺遠,你我之間就不必兜彎子了。我此次前來,就是想告訴你,我需要那把桃木鏡。”
覺遠故作訝異,“哪一把桃木鏡?”
甲一突然紅了眼睛,盯著覺遠許久,這才狠狠咽一口唾沫,咬牙切齒地道:“天壽山皇陵,在我日夜守護的帝王陵寢中,為帝后陪葬的那一面桃木鏡。”
說到這里,甲一略略變了臉,目冷厲地視著覺遠。
“你明知老夫來慶壽寺是為了什麼?你明知我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還故作不知,老和尚,我看你這幾十年,是跟狐貍學的修行吧?”
覺遠訝然地看著甲一,沉片刻,搖頭嘆息。
“若今日是錦城王說這話,老衲不會意外。不該是你,甲一。”
“為何不該是我?”甲一冷聲反問:“除了你我,又有幾人得知當年之事?”
先帝先皇后邊的老人都知道,懿初皇后手上便有一把桃木鏡。
據甲一了解,恰與那把讓邪君爭搶不休甚至為此喪命的鏡子有幾分相似。推本溯源,甲一認為這中間肯定存在某種關聯,只要打開皇陵,啟出桃木鏡,說不定就會得出真相,弄清事始末,同時,找回那個讓趙胤骨髓的時雍來。
甲一想到這里,語氣和緩一些,朝覺遠行了個禮。
“大師慈悲之人,萬請全。”
覺遠并沒有甲一的乍怒乍緩而生氣,只是冷靜地盯住他的眼睛,手做佛號,喊一聲阿彌陀佛。
“老衲以為,以施主的心智,斷然不會做出如此荒唐此舉,也不應該想不到,要取鏡子難如登天。且不說挖掘皇陵是重罪,就說陵里的機關,豈是常人能解?”
甲一厲喝,“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總會有辦法。”
“甲一。”覺遠平靜地看著他,“你戲了。”
甲一瞪著眼看他,呼呼氣。
覺遠瘸著一條,走過去推開窗戶,任由雨點和寒風灌禪房,擊在他不算厚實的僧上,獵獵而。
“你忘了你的本分。”
“……”甲一沉默。
“你是守陵人。最不該的腦筋,就是挖掘皇陵。”
甲一低吼,“我沒有法子。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如此。時雍必須回來,還有兩個孩子,你是沒瞧見,是多麼好的兩個孩子,他們不能沒有娘,阿胤不能沒有。”
“荒唐!”
覺遠冷聲沉喝,直視著甲一。
“他們有娘。宋阿拾就是他們的娘,趙胤也有妻子,錦城王妃名宋阿拾,是鼓樓宋家的兒,也是通寧公主的養。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你明知道不是。”甲一冷聲道:“生下孩子的不是,阿胤喜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