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罵的是白馬扶舟,問的是自己。
是井廬里那個醉臥房檐白執笛的男子當真經不起權勢的,還是很久以前,那個人就是如此?
一心要問鼎天下,卻故作瀟灑不羈。
騙了寶音,也騙了所有人。
時雍腦子里千頭萬緒,看著嫻通紅的雙眼。
“我公公讓你來傳信,是要我做什麼?”
嫻搖頭,“什麼都沒有說。他說管不住你,得知消息,你自會思量。”
稍頓一下,嫻像是想起來什麼,表凝重了幾分,“他只是說,小世子是先帝爺嫡孫,份貴重,王妃萬萬要保全錦城,保全小世子。”
這什麼話?
的兒子,自然會全力保護……
時雍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甲一話里那些沒有明說,也不敢明說的潛臺詞——
眼下,趙炔陷敵營,能不能活著回來是未知數≥趙胤突圍時遇險,如今下落不明,福禍難料。趙云圳在宮中失蹤,不知去向,是不是落在白馬扶舟的手里,猶未可知。而趙云幸已然死在湖……若當真他們有什麼不測,先帝爺就剩這唯一的嫡孫了。
所以,甲一什麼都沒有說,卻又說得清清楚楚。
他是要時雍死守錦城,帶好兒子,再徐徐圖之,不可貿然京。
而甲一之所以會想方設法讓嫻出京來傳信,便是怕久不得京中消息,或是從別的途徑聽到什麼,把一家子都帶著北上京城,羊虎口。
時雍沉片刻,來春秀。
“你帶嫻去歇息。”
“你呢?”嫻看著。
“我也是。”時雍淡淡一笑,“不論如何,我們都得睡飽了覺再說。”
嫻重重點頭,從腦子到子都已經麻木,唯有眼眶稍一合上便熱辣一片,仿佛隨時都會掉出淚來。
“不知京師此刻又是何種局面……”
嫻的喃喃聲,帶著幾分無奈的嘆息。從北到南馳騁千里,帶來了京中的消息,可離開后的京師,每一天都在發生著新的變化,不為所知的變化。
而且,治格一戰,已是兩月前的事。
如今又都是何種景?
時雍忍不住去猜度,趙炔有沒有后悔過寵幸白馬扶舟,又有沒有后悔過駕親征的決定?更不敢去想,在那一座陷魔掌的京師城里,的親人故舊們,該如何生存,能否在白馬扶舟的狠辣執政下獲得平安?
時雍和躺下,久無睡意。
昨夜月下豪言壯語,要運送資京,一夜過去,好像就變了霜風天。此刻疏窗孤影,空床輾轉,時雍左右為難,實在難下決斷。
不知千里之外的趙胤,可有好計?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皎皎的月掛在楚王府的枝頭,忽濃忽淡,像個俏麗的佳人在悠然而舞。
趙煥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沒有燈火。
他看著窗外的云層和月不,他背后的秋蓮看著他不,一張臉上淚水漣漣。
“殿下,奴婢自知份卑微,不配伺候在殿下邊,只求殿下看在奴婢在宗人府陪伴了殿下整整七年,又為殿下誕下了廣坪的份上,留下奴婢吧……”
“求求你了殿下,奴婢不想走,奴婢要陪在你邊。”
趙煥沒有回頭,聲音涼淡得聽不出緒。
“不喜歡你在我邊。”
“殿下。”秋蓮哭得更狠了,整個人地趴在地上,額頭幾乎到了地,“七年前,殿下被圈宗人府,便棄你而去,沒臉沒皮地去投靠趙胤……如今眼看殿下得勢,這個不要臉的居然又求著回來,殿下,你醒醒吧,阮就不是心待你,就是個見異思遷的賤人……”
“閉!”趙煥冷眼怒視,“你也配說的壞話?”
“殿下……”
秋蓮哭得肝腸寸斷。
不是個聰明的子,也看不時政,數年圈在宗人府,對外面的世界更是一無所知。
秋蓮想不明白為什麼趙煥七年前可以為了而厭棄阮,七年后,竟因為阮的哭求,又厭棄了,一意孤行要把阮接回到他的邊。
“這便是他們說的,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嗎?”
抬頭仰趙煥,卻換來一聲冷笑。
“你也配和本王共苦?若不是本王,七年前你就已經死在了楚王府。別不識好歹,給臉不要臉。”趙煥冷笑一聲,又緩緩轉頭,直視著秋蓮:“你當真以為本王七年前是厭棄了嗎?”
秋蓮吃驚:“難道不是?”
趙煥勾起角,“當然不是。宗人府的日子清寒苦貧,本王舍不得吃苦罷了。這才略施小計,放了一條生路……”
秋蓮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
趙煥垂下眼皮,“一會兒馬車就來了。你帶著你生的兒子。有多遠、滾多遠。別再出現在本王和的面前。”
“不——”
秋蓮哭得撕心裂肺,跪行到趙煥的腳下,雙手扯著他的。
“殿下,奴婢求求你,求求你了,留下奴婢和廣坪吧?”
趙煥一言不發,冷冷垂眸。
“不,奴婢不敢貪心。殿下,廣坪是你的長子……你就算不要奴婢了,也不能不要兒子啊。你留下廣坪,留下廣坪也好……奴婢可以去死,不會讓殿下背負恥辱……”
在宗人府和一個奴婢茍合生子,這對即位承繼大統的趙煥來說,便是一段恥辱的歷史。這是趙煥邊的太監韓淳告訴秋蓮的。但秋蓮萬萬沒有想到,趙煥也會如此狠心……
宗人府七年,日日夜夜地盼著陛下開恩,放王爺出去就藩,那時候,母憑子貴,也就出頭了,不敢肖想做王妃,憑著七年相伴的分和長子之母的份,做一個側妃也是可以的。
這些年來,秋蓮做了許多的夢,沒有想到有一天,夢了真。
陛下沒有開恩,老天爺卻開了眼。的楚王殿下要做皇帝了。那豈不是飛上枝頭做凰,至也是一個貴妃麼?
秋蓮想都不敢想會有這樣的好日子到來,每天笑得都合不攏,卻沒有想到,趙煥所有的好運都與無關。或者說,這才是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