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屋再說。”袁武腳下不停,徑自將姚老漢背進了屋子,姚母與金梅領著兩個孩子,一路在后頭趕慢趕,隔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趕了過來。
姚老漢被倒下的房梁砸斷了,又加上被那冰天雪地的一凍,便昏厥了過去,直到袁武將他置于床上,灌了一碗熱湯下去,方才漸漸蘇醒過來。
這一醒,那斷便剮心般地疼,瞧著姚老漢疼得冷汗淋漓,姚母慌得沒主意,也沒臉再去使喚婿,只讓兒子速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看能不能將姚老漢的斷接上。
“娘,下這麼大雪,你讓我上哪兒去請大夫!”姚小山啞著嗓子,看那樣子都快難為哭了,眼見著連日來的大雪將路都封住了,也的確沒法子去鄰村請大夫。
姚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正焦灼間,卻見袁武走到姚老漢旁,出手,在姚老漢的傷按了一按。
“姑爺,你瞧這……”姚母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只得觍著臉上去問道。
“不用去請大夫,我來。”男人面沉穩,一面說,一面卷起自己的袖,這些接骨之類的活,對他而言并不陌生,他手前,對姚老漢低聲道了句:“得罪了。”
姚老漢見袁武開口,中只發出嗬嗬聲,已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袁武斂下眸子,出手去為姚老漢接骨,姚老漢咬牙關,愣是沒吭一聲。正好骨后,袁武又去灶房挑了一塊木板過來,用棉布將木板固定,忙活完這些,袁武站起子,額角已起了一層汗珠。
“相公,快一吧。”姚蕓兒瞧著心疼不已,趕忙將汗巾子遞了過去,讓男人了把臉。
“姑爺,等明日里天亮我們就回去,這一晚,倒是要在你這里叨擾一宿了。”
姚母臉上訕訕的,眼見著自己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那張老臉便止不住地發燙,可偏又沒法子,家里的房子早就年久失修,先前每年冬天,一下雪就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家這老房子會經不住,可巧今年雪下得厲害,便趕上了。
袁武卻搖了搖頭,淡淡道了句:“這幾日您和岳父便在這里住下,等將房子修好,再回去不遲。”
說完這一句,男人便走出了屋子。
“相公……”姚蕓兒瞧著,也趕忙跟了出去,兩人一道走進灶房,瞧著袁武的臉深沉,姚蕓兒心頭有些發憷,慢騰騰地走到男人旁,輕輕地搖了搖他的袖,道了句:“相公,你是不是生氣了?”
袁武回眸,瞧著自己年的小娘子,遂將眉宇間的戾下去,上的小臉,道了句:“沒有,別瞎想。”
姚蕓兒終究是年紀小,娘家出了這檔子事,也不知該怎樣做才好,雖然希冀著家人都能在自家住下,可想起袁武,心里不免又是愧疚,只覺得對不住他。
“岳父岳母住在咱們那間屋子,你和你二姐帶著兩個孩子住東邊,至于小山,你在堂屋里給他鋪個地鋪,湊合一下吧。”
“那你呢?”
“我住這里就行。”
袁武沉聲說著,下了自己的外,此番來去匆匆,那雪早已浸在裳里,此時已慢慢融化,隨著男人的大手一擰,便擰下了不的水。
姚蕓兒瞧著,趕忙打來熱水,讓男人拭著,又去屋里為他取來了干凈的裳。待男人將裳換好,卻見自家小娘子還在那里站著,睜著剪水雙瞳瞅著自己,眼圈卻是漸漸紅了。
“怎麼了?”袁武最見不得哭,此時看著快要落淚的模樣,黑眸便浮起一抹無奈,心頭卻是了,將攬在懷里,低聲開口。
“相公,自從你娶了我,我們家的事就沒讓你心,讓你又出錢又出力的,現在,還要委屈你住在柴房,這都怨我……”姚蕓兒心里難過,話還沒說完,淚珠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打在男人的手背上,滾燙的淚珠,似是要一路灼進他的心里去。
“說什麼傻話,這又怎麼能怨你?”袁武見哭一個淚人兒,黑眸中無奈之愈濃,說到底還是心疼與憐惜,只得把摟在懷里輕聲哄勸幾句,直到姚蕓兒止住了眼淚,他方才拍了拍小娘子的后背,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姚蕓兒抹了抹眼淚,聲道了句:“我和你一道在柴房睡吧。”
袁武淡淡一笑,了的臉頰,道了句:“回去吧。”
而這一夜,便如男人所說那般,悄然而過。
余下來的幾日,待雪下得稍稍小了些,袁武在村子里尋了幾個工匠,打算將姚家的房子修繕一番。
因著天冷,工匠們大多不愿出來做活,直到男人將工錢翻倍,方才有人愿意,至于銀子,自然也是如流水般地使了出去。
而袁武自己,也一道在姚家幫忙,清河村人偶爾在背后提起姚家,莫不紛紛咂,只道那姚家二老也不知是上輩子修了什麼福,這輩子才得了這麼一個好姑爺。
姚小山也被姚母趕回家幫忙,這一大家子的花銷十分厲害,沒過幾日,那原本滿滿當當的米缸面缸,便眼見著了下去。
姚母瞧著十分過意不去,只道等來年收上了莊稼,定給袁武夫婦送上幾袋子糧食。
姚蕓兒每日里在家將飯菜做好,等著男人回來吃,袁武的話本就不多,如今姚家的人全住了過來,便更沉默寡言了起來,時常一天下來,也聽不得他開口說幾個字,姚蕓兒看在眼里,只覺得心里難極了。
這一晚,待二姐與兩個小丫頭睡著,姚蕓兒悄悄起,隨手披了件裳,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屋子,向著灶房走去。
“吱呀”一聲輕響,姚蕓兒推開灶房的木門,就見袁武躺在柴火堆上,一旁散著一條薄被,他卻也沒蓋,就那樣和躺著。
姚蕓兒瞧著,鼻尖頓時一酸,輕手輕腳地上前,為男人將被子蓋上。
“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驀然,男人的聲音響起,將姚蕓兒嚇了一跳。
“相公,你醒了?”姚蕓兒小聲開口。
袁武睜開了眼睛,姚蕓兒倚在他旁,一張小臉雪白,雙頰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猶如搽了一層胭脂,因著冷,纖細的子不住地打戰,就連話都說不利索。
袁武瞧著,也不多話,就將一把抱了過來,察覺到冰涼的子后,那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低聲斥道:“怎麼不多穿件裳?”
姚蕓兒蜷在他的懷里,小手攥住他的袖口,將臉蛋埋在他的懷里,也不說話,唯有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打在他的口。
“哭什麼?”瞧見落淚,男人的聲音便溫和了下來,糲的掌心在子的臉頰上挲著,為將淚水拭去。
“相公,你別不理我。”姚蕓兒哽咽著,聲音又小又,讓人聽在耳里,只覺得心水一般地潤著,無論有多大的火,都因這麼一句,消匿于無形。
“我哪有不理你?”袁武既是無奈,又是憐惜,著滿眼的淚水,黑眸中的疼惜之越發深邃,捧起的臉蛋,在的瓣上吮了一口。
“你這幾天,都沒有和我說過話。”姚蕓兒說著,心里既是傷心,又是委屈,出小手環住丈夫的頸,又香又的子若無骨,倚在夫君的上,任由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袁武聽了這話,便道:“家里人多,我就算想和你說話,也尋不到機會。”
姚蕓兒聞言,倒也覺得他說得極是,當下昂起小臉,對著男人道:“那爹爹家的房子,還有多久才能修好?”
“怎麼,是想讓岳父岳母回去?”男人說著,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姚蕓兒小臉一紅,卻還是點了點頭,承認道:“爹娘和二姐他們在,相公只能歇在柴房,我自然也希家里的房子能快些修好,等他們回去了,相公就能回房住了。”
袁武微微一哂,不置可否,在的臉頰上親了親。
“相公,今晚我也在這里睡,陪著你好嗎?”姚蕓兒在男人的口,聲道。
“你子弱,這里寒氣太重,還是回房去吧。”袁武的大手上的發,溫聲說道。
姚蕓兒搖了搖頭,瓜子小臉上紅暈盈盈,一字一句,卻是溫婉清晰:“不,相公睡在哪兒,我也要睡在哪兒,別說是這間柴房,就算相公以后住在荒郊野地里,我也要和相公住在一起。”
袁武聞言,深雋的面容微微一震,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姚蕓兒的小臉,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姚蕓兒念著這些日子男人吃的苦,便心疼極了,當下亦是溫順而乖巧地倚在男人懷里,任他憐惜。
翌日,姚母瞧著兒眉梢眼角都喜滋滋的,再也不似幾日前那般垮著一張小臉,又聽得金梅說起,只道蕓兒昨晚去了柴房,與婿一道住了,那心里便明白了過來,只更加過意不去。雖說是自己一手養大的閨,可如今這般吃人家,住人家,還指著人家幫自己修房子,那老臉便臊得通紅,只覺得自己再也無臉在袁家住下去了。
和姚老漢一商議,兩人也都是一個意思,便收拾好了東西,和兒婿打過招呼,縱使家里的房子還沒修好,也要領著孩子們回家不可。
見他們去意已決,袁武沒有多言,將他們送了回去,姚家的那幾間茅草房已修好了兩間,姚家人便先住著,余下的只得慢慢修繕了,因著快要過年,袁武又舍得銀子,工匠們倒也不曾懶,將活做得是又快又好。
姚家這一年因著房子的事,家里兒什麼都沒準備,到了年三十,姚母正在家發愁,不知該怎麼熬過這個年關,卻見兒拎了一個籃子,里面是炸好的圓子,還有幾塊年糕,此外姚蕓兒還拎了一大塊臘,一道送到了娘家。
姚母瞧著這些東西,也不知說啥才好,對著兒道:“蕓丫頭,你送這些回來,姑爺知不知道?”
見母親擔心,姚蕓兒便笑了,溫聲安著母親:“娘,你放心,這些都是相公要我送來的。”
姚母一聽這話,心里便是一陣熨帖,松了口氣。
“本來還要送一壺酒來的,可相公說爹爹的傷還沒好,不宜喝酒,所以就沒送來。”姚蕓兒聲音清甜,角一對甜的小梨窩,娘兒倆又說了幾句閑話,姚蕓兒惦記著家里還有很多事沒做,也沒在娘家待多久,就趕了回去。
瞧著兒的背影,又看著那一籃子的菜,姚母微微一嘆,只覺得心頭說不出是啥滋味,正出神間,就聽一陣“篤篤篤”聲傳來,抬眸一瞧,正是傷未愈的姚老漢,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你咋起來了,快回去歇著。”姚母趕忙起扶住了姚父的子,姚老漢揮開的手,指著那一桌的東西問道:“這些,都是蕓丫頭送來的?”
姚母點了點頭,道:“家里啥都沒有,蕓丫頭送了這些菜回來,也好讓咱們把這個年熬過去。”
姚老漢著手,指著姚母道:“姑爺為了給咱修房子,也不知花了多銀子,這些東西,你咋還有臉收?”
姚母老臉一熱,卻依舊梗著脖子道:“蕓丫頭說了,這些也是婿要送來的,你這老頭子又嚷個什麼勁兒。”
姚老漢氣急,只道:“你自個兒說說,自從蕓兒親后,姑爺幫了咱家多忙,若這次不是姑爺,我這把老骨頭怕也早沒了,你咋還有臉拿孩子們的東西?”
姚母被姚老漢說得磨不開臉,只將子一轉,一語不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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