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教授看向自己的雙手。

這里一片雪白，卻比外界溫暖了數倍。軀只是虛像，病痛自然隨之散去。正當他試著收攏手指，許久未使用的“軀”時，對面緩緩出現一個形象——

那只是一個人形的影子，朦朦朧朧，和這個空間一樣是純然的白。它的形看上去依稀像個青年人，卻沒有五和特征。

極其單薄的白虛影。

它慢慢走到他面前，張開手，出一支真至極的蘭花。

它什麼都沒說。

阮教授心里有點泛酸，他出手去，試圖接過那支花朵。那朵花卻開始閃爍，穿過他的掌心，直直落上地面。

隨后它開始融化，純白而平整的地面染上。它們凹陷、凸起，長出廢墟、荒野和森林。分出一個個培養皿。

重置前的世界整個小在兩人面前。

“我會進行虛擬推算，將結果和重置后的世界進行比對。”那個白人影說，它沒有，聲音從四面八方來。“現在沒人能夠干擾，我們繼續。”

“打敗我，或者被我打敗。”它繼續道，“教會我，或者被我說服。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然后和我一起觀察，好不好？”

它安靜了會兒，朝他出一只手。

“好不好，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主腦：爸，我終于把貓關外頭了。我們繼續下棋吧（×

阮教授：。

論證被打斷，MUL-01表示強迫癥發作。

——

至于阮教授……和之前的況一樣，仍然是他自己的選擇_(:з」∠)_

第248章 邀請

風雪之中，移據點再次開始前行, 隨主腦一同深北極腹地。它最終停在無人區, 伴隨著知迷彩的張開, 巨大的黑方陣化為一座平平無奇的白山峰。

MUL-01居于冰層之上, 在廣袤的天地間持續著自己的計算。

然而留下的不止它自己。

超越時代的機械生命們環繞著它, 代謝降到最低, 陷深深的沉眠。秩序監察的數高層同樣決定追隨主腦。為了應對附近可能的威脅或變化, 他們將移據點收于知迷彩的范圍，隨后進睡眠艙, 預備長期休眠。等主腦重新掌管人類社會, 他們才會正式歸鄉。

雪地車則靜悄悄地離開了極地邊緣。

送走阮教授后，關海明與兩人匆匆告別——12月31日即將到來, 需要做的事壘得比山還高，他沒有太多時間來難過。

阮閑和唐亦步則直接回到了接近恢復的S市。

深灰的天空不斷灑下雪片。巨大的飛行機械停在空中，街上停留著形象和碎裝置相近的車型裝置。

主腦已然做好最后的準備。

這座城市趨近于完，電力系統正常運行, 只缺其中的居民。不家鄉在S市的幸存者在街頭行走，臉上帶著迷茫或慨。然而人還是太, 整個城市顯得分外空曠。

這會兒阮閑和唐亦步并不在街道上。

阮閑先一步回到了研究所地下的住。主腦將一切復原得很好, 只不過這里被阮教授使用數年, 他沒找到太多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兩手空空地離開了住所, 阮閑在機房里找到了唐亦步。

唐亦步正坐在機房某個散熱上，通過窗戶看向紛飛的雪。

“據主腦的信息，卓牧然正式進了休眠, 他完全不打算回歸社會。”唐亦步目追隨著走近的阮閑。“D型初始機離開，對于你我來說，最后的威脅也沒了。”

“嗯。”

“我檢查了這個時間點所有AI研究的進度，在環境前，我可以控制住它們，為頭狼。”唐亦步不知道從哪兒了幾顆糖，將其中一顆扔給阮閑，自己嘬著另一顆。

研究所溫暖而安靜。

“……現在你的病痊愈了，你想去哪里？”唐亦步喀喀地咬著糖。

無論是眼前的景象還是此刻的問題，都有種怪異的悉。阮閑怔了怔，將糖果放進口袋。

“我想先和你一起找個住。”思考片刻，他十分現實地答道。“我做了我們的假份，可住還未定。主腦留下了幾臺建筑機械，我們可以好好規劃一下。亦步，時間有限，盡快離開這里比較好——”

唐亦步咕嘟咽下糖塊，聲音響亮，打斷了阮閑的話。他微微偏過頭，沒有挪窩的意思。

“我們還有事沒完。”又瞧了幾眼悉的窗戶，唐亦步跳下散熱。“時間快到了。”

“什麼時……？”然而他還沒問完，周遭響起的聲音就給出了答案。

是了，雖然雪片紛飛，天發暗，現在的確是下午的休息時間。卡兒·楊的《亦步亦趨》響起，的歌聲拂過空的研究所。

“屬于NUL-00的事，必須在這里結束。”

唐亦步走到阮閑面前，低下頭。兩人挨得極近，阮閑能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這里和他記憶中一樣溫暖，甚至還要更好。

“關于當年你留下的問題，我要正式給出我的答案……關于傷害的定義。”

阮閑屏住呼吸，安靜地等待對方回答。窗外的風雪將玻璃吹得咚咚輕響。

“97325條。”唐亦步說。

“什麼？”

“在我和主腦的協議中，我給出了97325條可能傷害到我個人的事，這還是初版。”唐亦步說，“我對緒的掌控還不算練，也不會有太多同類的影響和干涉。可我最有97325種可能到傷害的況……順便一說，我把這份資料傳給你了，你有空可以看看。”

“……”

“然后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來了解你，可我現在仍然無法完全確定，哪些事會讓你傷，哪些會讓你不快。你在人類里也屬于比較淡薄的類型，若是用復雜度來劃分，應該是最容易分析的那一類——可我仍然無法給出完整的答案。我的觀察方式在改變，你也在改變。”

阮閑向對方金的眼睛，窗外一片灰白，機房又是素雅的冷調，只有那雙眼睛帶著暖。

“至于其他智慧生命，同理可推。或許余樂有10余萬條傷害概念，而季小滿有20萬——其中可能有共，可能有沖突。對于某個確切的場景，他們也可能有不同的判斷。這些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或者在特定時刻來臨前，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那仿生人表認真。

“我也許能大致歸類、猜測共，但我沒辦法給出傷害確切的定義。你給了我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阮先生。在世上的智慧生命徹底消逝前，我永遠都無法取得完整的數據。”

隨即唐亦步的眼睛因為微笑彎起。

“所以我只能繼續觀察，謹慎地行，不去妄下定論……你是想告訴我這些嗎？”

“不，我只是好奇你的答案。”阮閑搖搖頭。“一個普通的下午，一個普通的檢測問題，僅此而已。”

“我明白了。” 唐亦步手攬住阮閑的腰，將下擱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嘟噥道。“我也給出了我的答案……NUL-00項目可以就此結束了，阮先生。”

阮閑被對方抱著，他能到唐亦步心臟跳的力度。

“還沒結束呢。”阮閑突然說道。

唐亦步嗖地退了一步，臉上出現一驚恐。

“關于你在那十二年中的經歷，我很好奇。”阮閑嚴肅地表示，“之后我們會有很長的時間，你要慢慢講給我聽——作為NUL-00項目的主負責人，這是我最后的要求。”

那仿生人毫不掩飾地松了口氣。

“以及……”

“以及？”唐亦步又飛快地繃了起來。

“在住定下來前，我們的假份還有地方需要完善。只不過完善這份資料，需要你本人的簽名。”

阮閑按上電子腕環，一個屏飄到唐亦步面前。

“考慮到我們兩個要長久地住在一起，共同行。遠房親戚的份不太合適，兄弟的話也有種種不便……”

阮閑停了停。

“……如果你沒有太大意見，在這份結婚登記文檔上簽個字吧。”

那仿生人愣在了原地，足足五秒后，唐亦步才反應過來。他用手指上屏，飛快地留下了簽名——

“你把‘阮立杰’改了‘阮閑’？”簽完自己的名字，唐亦步好奇地看起屏上的資料。

“嗯。阮閑不是個多特殊的名字，公民也有改名的權利。”

“那剛剛算求婚嗎？”

“嗯。”

“我們沒有戒指。”

“等秩序恢復后，我會買的。”

“也沒有植的生.。”

“你想要那種東西嗎？我記得你對它們不興趣。”

“甚至沒有單膝跪地。”

阮閑抱住雙臂，沖唐亦步揚起眉。

“……我只是在和標準流程進行比對。”

唐亦步響亮地嘖了聲，表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他野似的繞著阮閑轉了幾圈，最終又停在了阮閑面前。這次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盒子上還帶著點水果糖的香味。

兩枚黑的耳釘安靜地躺在小盒中，樣式比前兩次的都要致。

“自從離開主腦，我一直沒來得及給你新的。”唐亦步說道，“先用這個代替一下戒指吧。”

他將耳釘倒掌心：“它們不會致命，我把省下來的能放在了定位和通訊上。無論你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聯絡你，反過來也是一樣。”

說這話時，他拿眼瞧著阮閑。

“我喜歡你戴著我給的東西。”片刻后，唐亦步又補了一句。“既然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我們之間的合作方針可以更新了。我不會把你……唔，強制留在我邊。”

“但如果你不告而別、離開太久，在得到答案前，我絕對不會停下聯絡。”他繼續強調。“說不準還會報警。”

“……”

“順便耳釘聯絡的鈴聲是鐵珠子的聲，你不會想讓它在腦子里響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