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閑繼續補刀。
“我知道,我剛才檢測了一下這個件。”唐亦步嚴肅地表示。“可你的溫就足夠好了。”
得到預料外的答案,阮閑噎了一下。他有點拿不準唐亦步想干什麼——是打算像曾經那樣利用自己的慕,變相取得主導?還是說,他在正大明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阮閑突然覺得這種下意識的猜測讓人疲憊,于是他決定換個話題。
“和上次見面隔了才不到兩天,為什麼來找我?”
“因為我后悔了。”唐亦步眨眨眼,“我后悔太早介于主腦和阮教授的爭端,當初我本應選擇和你私奔的。”
“……‘私奔’是這麼用的嗎?”
“我覺得是。”唐亦步表示,“所以阮先生,現在為了盡早將事恢復原狀,我決定在66小時除掉主腦。當然,這需要你的幫助。”
“……”阮閑緩緩平躺回去,用被子蒙住頭,沉默了整整十五秒。
“你這個時間限制又是怎麼來的?”十五秒后,阮閑平靜地恢復側躺。
唐亦步使勁了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講完了余樂和季小滿那邊的況。阮閑眉頭慢慢皺起,忍不住陷深思。
“全都是報堆疊。”聽完后,阮閑毫不留地總結。“你沒有詳細的計劃?”
“沒有!”唐亦步大大地比著口型,“我只有大概的計劃模型,和你一樣。”
有那麼一秒,阮閑有種“是不是把面前這位帶歪了”的心虛。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唐亦步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繼續道:“雖然我不清楚你的計劃是什麼,但我能猜出你收集信息的大概方向。如果我們把所有線索放在一起,大概率能完善出一個足夠有力的戰。”
“我沒有按照以往的風格行。其實就最合理的邏輯看來,我甚至不該出現在這里。”唐亦步快速比口型。“而為‘阮閑’的你也不該接到這里的部信息。我們都知道,安全的做法是選擇穩妥的一側,讓阮教授和主腦殺個你死我活,我們選擇想要的那邊來輔助。”
唐亦步的說法沒錯,阮閑想。要他們選擇安全的那條路,就要按照阮教授和主腦的節奏行。那將是一場嚴肅、漫長而痛苦的戰爭,他們小心翼翼地踩著別人踩過的腳印,爭取當螳螂后的黃雀。
在這場游戲里,所有人都是數字的俘虜,圍繞著勝率而戰,力圖讓自己活下去。
……那麼問題來了。自己從棋盤跳出,是打算將勝率推到一邊,哪怕自己承一部分風險,也要不擇手段保下自由的唐亦步。唐亦步又是怎麼想的呢?
“為什麼?”沒再有刻意取得唐亦步好的打算,阮閑問得很直接。
“因為麻煩。”唐亦步一如既往的理直氣壯。“我想好好研究你,以及我對你的。這場磨磨唧唧的戰爭太礙事了——尤其是MUL-01,我一個不留神,它可能真的會打你。”
“你是說之前那些?那都是演戲。”阮閑哭笑不得。
“我知道是演戲。”唐亦步張兮兮地表示,“可在廢墟海的時候,我刻意親近過你,你也聲稱因此喜歡我。主腦和我的思維核心算法相似,萬一它來了靈,用同樣的思路來搶走你該怎麼辦?”
“哦——”
“而且我認為我們能贏。”
“哪怕對方是主腦?”
“我是它的原型,并且我認為我更強些。”唐亦步驕傲地聲明。“而你是我的制作者,就技層面來說,我們是平等的。質方面,我們有兩臺初始機,還有信息優勢——最棒的是,如果我們把參與人數控制得極,主腦的應對難度相當于大海撈針。”
“也不是不行。”阮閑沒有直接回應,他放任自己微笑出來。“為什麼你覺得你更強些呢?”
“唔……關于當初你為什麼要給我那個課題,我現在明白了不。但就我這一路看到的況,恐怕主腦從來沒有思考過那些。”
唐亦步回了個有點生的古怪微笑。
“也就是說,現在我在進行分析計算時,比它多了至一個角度。只要抓準那些盲點,我可以做出讓它計算不到的計劃。”
阮閑沒有回話,他只是輕輕抬起手臂,將手掌舉到唐亦步面前,十指微微張開。唐亦步疑地瞧了會兒,出手,輕輕和阮閑擊了個掌。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回手,手便被阮閑捉住,十指相扣。
“聽上去是個相當不錯的主意。”阮閑彎起眼,“而且時間有限,我似乎沒有太多的選擇。”
唐亦步滿意地噴了口氣。
“但你有沒有想過,亦步。要是我已經被主腦打了,現在你會怎麼樣?”
唐亦步嚇得一手,結果那只手還被阮閑牢牢握著。唐亦步震驚地看著阮閑,一微弱至極的恐慌劃過他的眼底。
……讓人意外,阮閑心想。這個喜歡把所有可能都計算一遍的仿生人,似乎對自己提出的這個可能有點吃驚。
這是個不錯的兆頭。
“計劃好是好,我現在就能告訴你它存在的問題。”阮閑抓住那只手,繼續微笑道。“在我看來,這需要我們給予對方相當大的信任。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是信任的代替品。”
唐亦步注視著兩人握的手,沒有吭聲。
“不過就像你說的,時間有限。”阮閑繼續道,“無論如何,我們必須立刻開始行。總之先把準備做好,至于信任問題……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計劃失敗,我們也不是全無退路。”
事發展到現在,一切還能用風險來計算。但要完擊敗主腦這種計劃,他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并且分出不小的力提防對方。
唐亦步應該知道這一點,阮閑想。他很好奇那仿生人當下的想法。
“我的確不相信你。”果然,唐亦步開了口。
“……”
“可我漸漸發現,我也不喜歡懷疑你。”停頓片刻,唐亦步沉痛地說道。“前段時間,我考慮過一個問題——我之前計算相關課題的方法,似乎有點。”
“?”
“你看,我對你的本并不了解,至于你……我不知道你的狀況,只知道大部分人類也不了解自己的本。”
唐亦步瞇起金的眼睛,姿態放松下來。
“但比起用人類的共來計算你的利益、風險,猜測你的想法……我認為你實際做出的事才能為‘你這個人’的計算資本。”
“在那些時刻到來的時候,你會背叛我、維護我,還是冷眼旁觀,這可能是個缺條件的題目。所以我會等。”
“等?”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愿意等一等。”唐亦步用更大的力氣回握了阮閑的手,“在那些時刻到來前,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
阮閑沒有說話,他看著對面人的雙眼,心里泛起一陣酸意。
“而且我之前試圖計算過很多次,”唐亦步有點心虛地移開視線,“事實證明,如果我記憶里的父親是你刻意偽裝的結果,我對你的了解相當有限。到目前為止,我進行過統計……現在的你是我更想要保存下來的目標。”
“所以?”
唐亦步掙了阮閑的手,手腕一轉,兩只手從十指相扣的狀態變了標準的握手姿勢。兩個人僵地側躺在床上,嚴肅地握著手,活像是在會議上握手時被人丟進琥珀,凝固后又橫著放下。
“很高興認識你。”
那仿生人小聲說。
“……接下來讓我們好好相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來啦——順便昨天的寫得有點急,一起修了修。
第219章 母親的數據
自從得到了阮教授相關的信息, 卓牧然比往常忙碌了幾分。他注視著房間中心漂浮的完整世界地圖,上面麻麻標了不同的點和圖標,無數數字和文本實時變化, 猛地看去讓人眼暈。屋還有三十來名分析員, 他們環繞地圖而坐, 每一個都在監視大量屏上的計算和報告。
快速瀏覽完可能的作戰分析,卓牧然掐掐眉心,長舒一口氣。
主腦在敲到阮教授可能的反抗計劃后,幾乎立刻開始推演所有可能的狀況。他的腦子被各式假設和地名沖擊了一天, 是時候緩一緩了。否定掉幾個太多的推斷,卓牧然拿上杯子, 走出房間。
MUL-01的投影正赤腳站在走廊, 還是他悉的模樣。
房間所有資料都會實時同步給MUL-01的數據庫, 卓牧然跳過了匯報的步驟。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 他需要一杯黑咖啡。MUL-01的投影則一如既往的清爽漂亮,沒有半點疲憊的意思。
作為秩序監察的總司令,卓牧然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這影背后是一個尺寸堪比圣彼得大教堂的機械神明。每一個培養皿的數據, 每一座城市的細節, 主腦都在時刻不停地演算。無數計算和判斷在那個機械巨中不分日夜地運行,自己面前站著的這位, 頂多算那億萬個并行程序中微末的一支。
它從不休息,從不出錯,也永遠不會因為衰老、等因素弄出見不得的丑聞。并且永遠保持著讓人舒適的親切——主腦完全可以通過文本指令給自己下達一條條通知, 可它更傾向于用投影和他們流。
“怎麼了?”卓牧然給自己斟滿咖啡, 語氣還是忍不住和下來。
“阮立杰。”投影白皙的手指劃過空氣, 實時監控頁面展現在兩人面前。
那個被心布置過的住很暗,阮立杰和他們送去的唐亦步復制品正并排躺著, 作僵。阮立杰和它保留了一定的距離,愣愣地注視著天花板。除了時不時眨下眼,以及口呼吸輕微的起伏,那位年輕的研究員和一尸沒有太大區別。
“正常況。”卓牧然觀察了一番,“他沒有立刻親近它是正常的,研究者總比普通人理些。多等一段時間就好了——他能做出相對理的選擇,就還有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