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哥，我有不事想問。”阮閑打開袋子掃了兩眼，調整出自己最擅長的溫和笑臉。“這里……”

“太晚了，白天再說。”壯漢甕聲甕氣地答道。“定位拿好，天亮我去找你倆。”

“好吧，還有一個問題。”瞄了眼有點垂頭喪氣的唐亦步，阮閑提提手里的袋子。“這里面的橘子汽水能換櫻桃的嗎？我看見他們把幾瓶放進了那邊的箱子。”

“行。”剛子直接走去掀開箱子蓋，數出幾瓶，把背包里明黃的易拉罐換黑紅的。

唐亦步頓時神了一些。

換完飲料后，壯漢徑直走進充滿笑鬧的車廂，沒有再指導他倆的意思。阮閑順著地鐵里殘余的標識找到E口，很快找到了剛子所說的住宅樓。

它歪歪斜斜地接到地鐵出口上，整棟樓歪了得有個四十五度。不房間的門沒關嚴實，油燈燈從門里散出，路過其中幾間時，阮閑很確定自己聽到了急促的息和曖昧.。

他毅然決然地收起知。

最方便逃難的路線上只剩一間空房。由于房的傾斜，房中的家全部在房間一側堆堆。房屋原本的主人似乎對紙質書有著特殊的偏好，各式書籍散落一地，空氣里飄滿紙張的味道。

唐亦步先一步關好門，輕松地搬起冰箱頂上。阮閑則掏出從實驗室廢墟里得來的提燈，將它擰亮，掛在書架的尖角上。

整個空間瞬間盛滿了。

唐亦步沒去管落滿灰塵的床鋪，他打開柜，拖出來幾床放在防袋里的被子，整整齊齊鋪在靠墻的大床上。隨后那仿生人撈起兩罐櫻桃汽水，靠上墻角，又拍了拍邊的空位置。

阮閑把盛滿清水的塑料桶在墻角靠好。他眉心，隨后認命地下鞋，坐了過去。

說實話，阮閑有點拿不準自己此刻應當表現出怎樣的緒。記憶里的社會中規中矩地運轉，道德和法律的條條款款細又清晰。他很容易推斷出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又要在什麼場合擺出怎樣的表。

如今秩序徹底松，一切都了套。涂滿玻璃的紅還黏在視網上，遲遲不肯散去。這不是自己所悉的社會，他用于偽裝正常的反饋機制開始緩慢崩潰。于是阮閑干脆一臉空白。

那仿生人的表反而靈了起來。唐亦步把保存最好的那床被子拉起，蓋住兩人的，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這是極樂號給我的地圖。”阮閑保持著臉上的空白，直到唐亦步把下擱上他的肩膀。

“嗯。”唐亦步聽上去非常放松。

那張地圖很簡單，它大概標出了廢墟海的狀況和周邊地理。

廢墟海整片荒野西邊臨海，東方和北方都標著“1024號培養皿”，南方的則是“1036號培養皿”。長條狀的廢墟海東西貫通，橫在荒原之上，東邊的末端畫著個很大的圓圈，明確地標了“湮滅點”三個字。

這形容太過含糊，阮閑決定暫且跳過。

“你和墟盜都提過1036號培養皿。”阮閑用手指點了點廢墟海南側，竭力無視包覆住背部的溫。“這里也標了，就在避難所所在的森林區域，那是MUL-01給它的稱號？”

“是的。”唐亦步點了點廢墟海東邊，“之前我繞過廢墟海，從1024號培養皿跑到1036號。1024號那邊知人多些，我弄到個準確待定的報——在主腦的看管下，現存的培養皿大概有不到兩千個，幸存者……或者說‘樣本’在三千萬左右。”

“1024號是個什麼況？”阮閑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仍然平靜。

“培養條件不同。1024號是嚴寒地帶，我離開時暴風雪差不多殺了所有幸存者。估計MUL-01會在幾年重啟它。”

“……設置不同條件來觀察幸存者的生存狀況？”

“所以培養皿。”唐亦步扯了扯被子。“據我觀察，廢墟海應該是MUL-01進行地貌整理后鏟除的部分，它選擇把它們聚一堆，統一理，就像……”

“就像把垃圾掃進簸箕。”阮閑放大屏上廢墟海的部分，“怪不得這里的監視要松些，人類也不會對垃圾場里的蟑螂太苛刻。”

廢墟海放大后，3D模型被麻麻標滿了邊界，分割出的空間由黃灰兩種填滿——黃的標了極樂號，灰的標了走石號。一個標準的勢力范圍示意圖。

“不過我有個疑問。”阮閑喃喃說道，“這里也是某種特殊環境，連你都迫不及待地朝這跑。如果主腦想要收集幸存者數據，不會唯獨放過這里。”

“我沒有聽說過它的編號，它就廢墟海。”唐亦步又開了瓶櫻桃汽水。“但我同意你的看法。”

“之前它靠黑匣子獲取詳盡的數據，但這里似乎沒有注輔助芯片的習慣和條件。”阮閑進被子，凝視面前閃爍的屏。“……我猜我們的想法一致。”

“是。”唐亦步喝掉半罐汽水，又把下擱回阮閑的肩膀，順便帶回一點點櫻桃的甜酸味道。“如果MUL-01想要取得數據，它的人就在這里，在墟盜之中。要是你想打聽阮閑的下落，又不至于讓他先一步被MUL-01干掉——”

“玩過抓鬼游戲嗎，唐亦步？”

作者有話要說：

老余是個真正的莽漢了√

這次的隊友都黑黑的（×

第32章 名字的由來

“沒玩過, 也沒聽說過。”唐亦步溫暖的呼吸拂過頸側, 阮閑不自在地了。

“你對人類有一手，我以為你……”

“那是人類的社游戲吧？我不會和人類接近到那種程度。”一陣潤的輕響, 唐亦步應該是抿了抿。

“因為你被人類拋棄過？”阮閑關閉面前的屏, 小心試探道。

“不。”見屏關閉, 唐亦步收回下，了個大大的懶腰。“從我的課題角度來說, 人類通常會把我看做他們的一份子, 因為我的過度介改變行為模式。這對客觀觀察毫無益。”

隨后他晃晃汽水罐：“從安全角度上講, 被擅自當做人類后, 人類會用他們自己的一套規則來要求我。這樣很容易產生不必要的矛盾。你被灌注了人類記憶，可能不太深……你要喝汽水嗎？這還有一罐。”

阮閑禮貌地搖搖頭：“但你能夠扮演好一個人類。”

將異常遮掩起來，對其他人出恰到好的笑容，正如他自己。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緒, 唐亦步將汽水放好, 安地拍拍他的背。“人類的思維慣, 我理解。是的, 我能扮演好，但我沒有理由那樣做。”

“哪怕你有人類的外形。”

“外形上相似而已，我更喜歡這個軀殼‘能量供給裝置’。它是我親自完的, 我當時也有別的選擇, 只不過這個外形更方便我完課題。”

唐亦步爬到阮閑對面, 盤坐下，將一大坨綿綿的被子抱在懷里。

“就像如果把一只猴子的大腦植人類, 我想絕大多數人不會認為合是自己的同類。更別提這個并非完全由人類組織構。我沒有同類，自然也不需要遵守所謂的群規則。”

“……我以為我是你的同類。”阮閑謹慎地挑選詞句。

“嚴格來說，不是。”唐亦步搖搖頭，“我很清楚我沒有同類，我只是個被試做的試驗品。”

阮閑突然笑了。有那麼幾秒，他覺得一切都很稽。

自己遵循著所有屬于人類規則，前進、后退，小心翼翼地試探唐亦步的緒。到頭來卻辦了件天大的蠢事——就像用狗的行為準則判斷貓，或是用水藻的生存環境招待一株仙人掌。

到頭來在對方眼里，無論是正常人或是自己，都只不過是異族。

阮閑看著那雙漂亮的金眼睛，不由想起之前的助手所養的狗。一只聰明伶俐的小東西，那個年輕助手曾經很它。他它，擁抱它，說它為他減輕了無數力。或許他真的過它。

可從某天開始，助手不再提它的名字。

【早就不要了。】自己特地詢問后，助手無奈地答道。【沒辦法，它得了很麻煩的病，耗錢得很。我手頭不怎麼寬裕。或許收容所能給它再找個好人家，要麼就……唉，我也很難過。】

眼下自己站到了“那條狗”的位置。唐亦步的親近或許不能用人類的認知來判斷，那些笑容、接或是關心，可能和助手對自家寵的擁抱沒有區別。

目前他對唐亦步有用，僅此而已。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當作人類，但也沒有當作“同類”。

阮閑徹底失去了偽裝的標尺。他不再悉如今的人類，也無法讓這世上僅此一只的“唐亦步”將自己當同類來親近。他被徹底扔進了漆黑的海水，四方沒有陸地的痕跡。

可他獲得了自由。

沒有正常來對比，“異常”將不復存在。或許在這個昏暗的房間，他不再需要那個讓自己疼痛不止的面。

唐亦步疑地看向坐在對面的青年——那被灌注人類記憶的仿生人臉上不再一片空白，他的笑容越來越大。原本漆黑無的漂亮眼眸微微瞇起，瞳孔中像是有火在燒。昏暗的燈下，他左耳的灰黑耳釘閃爍著微。

“是的，你沒有必要一直扮演人類。”他說，語氣帶著些鮮有的愉快。“給我一罐櫻桃汽水。另外，我們還需要做覺練習。再來一次，就當睡前游戲。”

對方一貫的溫和褪去，言語間多了幾分帶有攻擊的冰冷鋒利。

唐亦步興致地將這些變化記腦海，拿起剛剛放下的易拉罐，將它利落地打開。氣泡翻騰的嗤嗤聲中，他將罐子一歪，從開口反面抹掉一點溢出來汽水，然后才將罐子遞了出去。

他的新搭檔接過汽水，暢快地灌下嚨。

等對方長舒一口氣，將易拉罐丟進家堆后。唐亦步思考片刻，擰滅了掛在書柜尖角上的提燈。橫豎對方融合了S型初始機，而自己加強過視覺能力，一點點黑暗本不會造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