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遇

阮閑醒來時，再次從天花板破的口傾瀉而下。就線的角度看來，太應該剛升起不久。

怪的尸橫在影中，溫暖的灑在破敗的機械和白骨之上，有種奇異的平和。

可惜他的狀態一點都不平和。

力恢復了些許，上的高熱卻毫沒有退去的跡象。汗水不停從孔鉆出，阮閑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冷得直打哆嗦。他裹裹上的塑料布，乏得只想來個回籠覺，然而理智毫不留地敲醒了他——狀況絕對不正常，再這樣下去，他只會越來越衰弱。

盡管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進食過，幾乎被焦得不剩多存在。

阮閑甩甩頭，強行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被過分放大的聽覺第一次派上用場。水流涌的汩汩輕響涌進耳朵，附近有活水，并且就在百米之。極其幸運的是，它也不是來源于上方地表或者更深的地下。

希不是墻管道發出的聲響。

將罐頭和提燈放進原本屬于尸的腰包，兩把尚完好的武別上腰包系帶。阮閑做好準備后，雙手支起中空的塑料管，試圖站起。

多年沒有功站立過，又實在虛弱，阮閑還沒來得及直雙，就干脆地摔上地面。

疼得磨了十來秒的牙，他悻悻爬起來，再次嘗試站立。然而技巧不足的前提下，塑料管無法穩穩支起一個年男人的大部分重，撐地的那頭瞬間打，這回阮閑直接跪在了原地。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次都是趴著開始，趴著結束。敏的覺沒起到任何正面作用，痛得他連砸地泄憤都不敢。

兩條的確完好無損，件沒問題，只是神通廣大的阮先生急缺一冊人類雙使用說明。這番嘗試估計無法幫他迅速站起來，只能讓他把自己摔一盤拍黃瓜。

阮閑瞪了眼手邊傷痕累累的塑料管，決定曲線救國。

一個半小時后。

氣吁吁地拄著兩臨時組裝的拐杖式支架，阮閑勉強站直，向破敗大廳的某個角落走去。這一通折騰差點耗干凈他最后的力。

猶豫幾秒，阮閑騰出右手，將罐頭從腰包里掏出來，帶有微笑的那面朝向自己。

“別說爬回地面，來個臺階都能要我的命……你說，他們總不至于閑的沒事改一通吧。”

低語沒能在空曠的地下廢墟中產生回音，沒人回答他。阮閑勉強笑了笑。

早已廢棄的大廳原本于地下二層，高度有七八米。就憑他現在的狀態，如果沒能及時找到補給，絕無可能從墜落口回到地面。

別的路也不暢通。阮閑記得整個實驗建筑的平面圖，哪怕是從這個大廳正常出去，回歸地上的路也不短。更別提門大多被廢墟掩蓋，空隙里只有深不見底的漆黑。

好消息也有。

看大廳狀況，十二年過去，這里的布局沒有太大改。這個地下空間原本用作存儲和觀察，也劃出了一小片居住區域。作為其中最為特殊的一名住客，他的房間設備十分齊全，應該不會輕易改作他用。

包括連接獨立供水系統的盥洗室。

他聽不出水聲的確切方位，但大方向的確和自己曾經的住所一致。

阮閑很快到了最外側的大門——的確還是記憶里那扇門，只不過它關得死，連條兒都沒留，并沒有像他希的那樣毀壞掉。阮閑拂過門邊的枯藤，四按了按，勉強到個接近識別的東西。

他順手抹了抹上面厚厚的塵土，質玻璃后面出一藍。

先不說這玩意能不能用，不改布局還好說，這里整整十二年不升級安全系統是絕對不可能的。

“看來還是得鉆隔壁的走廊。”阮閑沖笑臉罐頭嘆了口氣，將手收回。“希昨天那個東西沒有什麼親戚在附近轉悠……”

可他話還沒說完，有點扭曲的電子音便幽幽響起。

“歡迎，阮閑先生。今天是2107年3月17日，祝您度過好的一天。”

甜親切的聲音混了變調和卡頓，生生多出幾分森。閉的金屬門發出難聽的聲，向兩側撤去，門后走廊的壁燈霎時亮起，其中幾個不住閃爍。

阮閑攥支架，小心地挪進走廊。

有點不對勁。

無論自己當年被定為死亡還是失蹤，研究所都不會保留他的權限，更別提把信息同步給新設備。不過目前莫名其妙的事過多，不差這一件。阮閑的注意力很是集中——既然這里設施相對完好，找到水的希也大了不。

水聲由模糊沉悶變得清晰可聞。

干裂的，結了，他幾乎是本能地拐到了自己當初的住所門前。這扇門離口最近，門前積了薄薄一層塵土，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阮閑將罐頭塞回腰包，握武，后背繃。隨后他用指尖磕了磕陌生的安全鎖，順從地讓出來的快速掃過自己整個。

“歡——歡迎回……家。”不帶緒的電子音斷斷續續，比門口的更為扭曲沙啞。

這次門沒有立刻打開，悉的碼屏浮現在眼前。

阮閑皺起眉頭。

碼屏上不住閃過各式圖景。蘭花照片、建筑、整頁的理公式和數學算式、復雜的分子結構、甚至還有幾份樂譜和文學作品節選。數十張圖片混雜在一起，飛快閃和切換，如果要公開出去，絕對需要專門做個癲癇警告。

強撐起神，阮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飛速閃爍的屏。

不到十秒，圖片播放完畢。他沉思片刻，出手指，在空白下來的屏上畫出一個繁復的圖形。灼熱的指尖剛剛離屏，沉重的門喀嚓一聲輕響，繼而無聲地開。

……一切都是老樣子。

當初他很喜歡把各種資料帶回房間研究，安全起見，阮閑專門給自己寫了套碼系統。每次圖片的播放次序完全隨機，而圖片的聯想和推斷只能由他本人腦完。

那些圖片里的東西只對自己有意義，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能使用這套碼機制。

事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阮閑從不怎麼穩固的臨時支架上掰下管子。確保它能讓自門能留條后，他將手指扣上扳機，盡量安靜地將自己拖進房中。

房布局天翻地覆。

阮閑喜歡暖調、偏放松的裝修風格。在他“今天”早晨離開房間時，人造還灑在厚實的地毯上，將木桌小半邊照得發白。而今寬大的前廳被隔斷，門前只留下讓人窒息的狹窄空間，活像進了另一個走廊。

房的應燈應聲而開。

原本的家一件不剩。木地板換了瓷磚，冰冷堅。靠墻一側著個半人高的糙鐵柜，柜門微敞。阮閑靠住墻，用支架撥開柜門，只發現了幾套真空理的制服式，外加兩雙普通膠靴。

沒有水。

阮閑毫無留地離開柜子，停在多出的那堵墻前——墻的質很奇怪，看上去不算厚。其上唯一的門似乎沒什麼玄機，只是個普通的拉門。

響亮的水聲就在墻后。

阮閑將手中的槍舉高了些，倚上門側的墻面，竭力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扯開拉門。

除了平穩的水聲，房沒有任何其他聲音響起。阮閑耐心地等待幾分鐘，隨即抓回支架，謹慎地瞥向門。

然后他不由地止住了呼吸。

門十分空曠，原本嵌巨大電子窗的那面墻如今被各式各樣的機塞滿，不再有虛擬景的位置。而正對門的那面墻則很難再被稱為“墻”。

巨大的水缸占了一小半房間，明的厚玻璃撐滿了天花板到地板的空間，兩端延到兩側墻壁。一眼看去有點像水族館的展缸，只不過展缸的玻璃上不會像這樣閃麻麻的數據。

水聲來自于玻璃之后。

沒有泡著什麼珍奇生，也沒有提供營養或者氧氣的管子。一團白的東西正在水底游，有點像只蜷的大型水母。

確定沒有可疑的聲響，阮閑挪進房間，一只手過冰冷的玻璃。缸中很清澈，他確定自己嗅到了水，而不是刺鼻的化學品味道。水缸配備了循環過濾裝置，如果利用這房間的獨立供水系統，維持個幾十年都不是難事。

他只要找到過濾裝置，就能引出干凈的水。

的高熱讓掌心到的玻璃越發冰冷，鼻孔噴出的熱氣簡直要灼痛皮。阮閑了幾口氣，將視線從滿是機的那面墻收回來，本能地看向前方——

一瞬間，他簡直要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那團白的事不知何時漂浮到了他的面前，上他扶著玻璃的手。如同鏡像，一只人類的手凝結在玻璃另一側，然后是手臂、軀干、頭顱和腳。

對面的東西沒有征，沒有發，甚至頭顱上沒有五。比起人類，它更像是百年前用于裝飾和參考的木人。

它就這樣在中漂浮，確地模仿阮閑每一個作，活像鏡子中的幽靈倒影。

阮閑猛地收回按在玻璃上的手。

對面的“人”倒沒有連這個作都模仿過去。它側過子，把手往回收了收。

然后一掌拍上玻璃。

力道之大，整片玻璃都狠狠震了幾下。阮閑支起支架，往后蹭了兩步，將槍抓在手里。伴隨致命的高熱，他頭痛得愈發厲害，面前的一切開始出現重影。

呯。呯。呯。

那東西瘋狂捶打玻璃，作越來越快。

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低，漸漸生出白的冰裂紋路，其上閃爍的各項數據開始消失。

阮閑簡單估算了下自己離門的距離，干脆地舉起槍。

在那人狀撲出來的一瞬，阮閑朝它的軀干和頭部瘋狂轟擊，隨后被涌出的大量擊倒在地。脆弱的臨時支架即刻散架，隨夾著玻璃塊的水流撞到房間邊角。

給冷水澆了滿，阮閑的頭腦清明了些許。他咳出幾口水，抓起別在腰包上的另一把槍，在地上坐穩，警惕地向四周。

白的人狀被炸數塊，可斷面沒有類似于人組織的結構。它們快速凝聚在一起，黏回人形，向他快速爬來。

阮閑毫不猶豫地再次開槍。

這次彈直接穿過那團人形，如同穿過煙霧，最終在人形后的空墻壁上徒勞地炸開。人形出手，干脆地抓住阮閑的腳踝，力道大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