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的表冷了下來,看著落地窗外鴿灰的天空,良久道:“漢尼拔待他很好,起碼……目前很好。他還沒有年,暫時是安全的。”
“他很快就要年了,我看得出來。”賽亞娜憂心忡忡道,“不出三個月,他的伊卡魯幻蛺就會結蛹,他會是一個強大的向導。”
“我知道,所以我才帶他來這兒。”沐垂下眼睛,眉心皺起一個淺淺的川字,“老師,我必須保護他。”
“我會幫你的。”賽亞娜干枯的手掌在他肩頭輕,“整個研究中心都會幫你的,我們當初立這個組織,不就是為了幫助那些不愿失去自由的向導嗎?何況他還是你的親人。”
沐倚窗而立,削薄的在地上投出一個黑的剪影,他嘆了口氣,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況已經比五十年前好很多了,社會在進步,聯邦也在保護向導,即使是用圈養的方式,但比大規模屠殺已經來的溫多了。”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法案會被修改,所有向導都能得到自由。”賽亞娜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呢,還打算就這麼下去嗎?”
“我打算生個孩子。”沐淡淡說,“太孤獨了,老師,我沒有你那麼強大,我經常會覺得冷……我害怕永遠都是一個人。”
“也許你該找找那個人……”
“不。”沐打斷了,漆黑的眸子閃過痛苦的神,良久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了,我去看看資料,稍后會議室見。”
“好的。”賽亞娜擔憂地看著他,言又止,沐黑的背影單薄而孤獨,像一柄窄長的劍,看似鋒利,但隨時都可能折斷。
巫承赫的實習生涯正式開始,和沐說的一樣,他在這里只能充當雜役的角,理一下醫療垃圾,清洗儀,整理文檔,等等等等。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益良多,這里是正經的研究機構,設備儀都要比醫學院那些教尖端得多,資料庫也是龐雜無比,幾乎收錄了幾千年來人類所有的文獻資料,與之相比,加百列軍港第一醫院那種級別的資料庫簡直就是個渣。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里保存著許多完好無損的向導標本。巫承赫出于好奇查詢了其中一些標本的編碼,奇怪的是這些編碼都是空的,也就是說,這些標本本沒有注冊進聯邦標本庫里,它們,都是違法的私藏品。
向導是非常稀有和珍貴的存在,每一個都要注冊在案,進向導學校的時候,他們會被打上一個標識編碼,這個編碼將跟隨他們一生。聯邦法律規定,即使死去,向導的尸也必須按編碼回收,所以想通過非法渠道弄到一向導標本,簡直比搶劫聯邦銀行還要難。
除非某個機構一直豢養著一大群沒有被注冊在案的向導,才有可能弄到這麼多私藏品。巫承赫被這個推測搞得心驚膽戰,試探著去問一名助手,但助手對此諱莫如深,只警告他不要說話,做好手頭的事就可以了。
巫承赫是個保的高手,因為他本人就是個天大的,所以稍作糾結他就明智地閉上了。
實習第一周的最后一天,巫承赫照任務表的安排去打掃解剖室,當他進解剖室的時候,發現一完整的男尸停放在解剖臺上,沐正在觀察他的顱腦。
“我還沒用完,稍后再打掃吧。”沐頭也不抬地說。巫承赫剛要走,他又道,“過來,給你看樣東西。”
巫承赫換了無菌服,走近解剖臺。沐將視鏡推給他:“看看。”過窺鏡,巫承赫看到男尸的大腦,那里的結構和普通人類乍一看似乎差不多,細看卻有著輕微的差異,中央的走向有些奇怪,腦干部分的網狀系統則更加復雜。
“他是一名向導。”沐低聲說,“一名形向導。”
巫承赫心頭一跳:“形向導?”
“對。”沐挪開視鏡,揭開擋著男尸臉部的覆蓋,道,“他的量子是一只蘭花螳螂,有著出的擬態,所以他一生都生活在叢林中,那里能很好地藏他的份。”
巫承赫還是頭一次看到自己之外的另一個形向導,幾乎驚呆了,吶吶道:“藏?你是說他……”
“對,他是一名沒有注冊的自由向導,終都沒有進向導學校。”沐道,“我們也是通過私人渠道得到了他的捐贈。”
“為什麼?”巫承赫下意識地問,“他為什麼不去向導學校?”
“聽著。”沐作一頓,銳利的目刺向他的雙眼,沉聲道:“問正確的問題,否則就從這里滾出去。”
正確的問題?巫承赫默默思忖著他的警告,慢慢冷靜下來,低頭仔細觀察那名向導,果然,在他的枕邊發現了一只死去的量子。那是一只彩艷麗的蘭花螳螂,非常小,只有年男人拇指大小,靜靜伏在淡藍的解剖臺上,像一朵凋零的蘭花。
“他是怎麼控制不讓自己被人發現的?”巫承赫低聲問。
沐角輕輕勾了一下,道:“他是個守林人,生活在遠離人群的叢林里,本就很與外界接。”
看來他這次問了對的問題,巫承赫沉了一下,接著問:“那麼年以后,他怎麼控制自己不發,不釋放出信息素?”
“用藥抑制。”沐說,“而且強大的向導本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腺,對一定相容度以下的異能者保持鎮定,不釋放信息素。”
簡直是新世界的大門,巫承赫覺自己手腳都有點發涼:“你是說,向導可以控制自己……他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鍛煉自己的意識力,控制力。”沐說,“這個非常難,不同資質的人能達到的境界也不一樣,比如這個樣本,最多可以抵70%以下相容度的異能者,而有些天賦超強的向導,甚至可以達到90%以上。”頓了頓,道:“但無論什麼事都是有極限的,如果遇上百分之一百相容的異能者,任何向導都跑不掉,這是宿命,就像老鼠躲不開貓一樣。”說著,他的眼神忽然黯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將尸蓋住,道:“好了,把他推進冰柜里去吧,打掃一下衛生,還有一個小時下班,我在休息室等你,我們一起回家。”
“啊?”巫承赫還沒從新世界的大門里回過神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帶自己回家了,頓時寵若驚,“去、去你家嗎?”
“那天賽亞娜老師不是說過了嗎?”沐皺眉,摘下解剖手套丟進垃圾桶,下無菌服扔在他懷里,“還不快去干活,一個小時,干不完就別走了,呆在這跟尸睡覺吧。”
“我以為你只是敷衍一下。”巫承赫仍舊難以相信。
“我從不敷衍賽亞娜老師!”沐瞪他,摔上門走了。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巫承赫沖著他的背影學了一遍賽亞娜老師的名言,高高興興去打掃衛生了。
沐的住離圣馬丁醫院只有兩個街區,位于一棟數百層高的大廈中層,面積不大,但作為一個單男人的公寓來說已經非常寬敞了。
“隨便坐,家里沒有吃的,只有水,要喝自己倒。晚餐我已經預定了,半小時后大概能送來。”沐將家里的房間一一指給他看,“客廳、餐廚、書房、客房,你今晚就睡那兒,我的臥室在你對面,半夜做惡夢空虛寂寞冷之類的,千萬不要來煩我,這里沒有任何工,你自己解決。”
“……”巫承赫無語,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發現沐的審相當奇葩,墻上顯示的都是野派的作品,桌上擺著印度風格的擺件,書房又掛著浮世繪風格的招,簡直就是個大雜燴。
“這是什麼?”巫承赫的目被一個磁懸浮碗吸引了,那只碗有手掌大小,里面漂浮著一塊兩公分見方的金屬殘片。沐正在大,順著他的目看過去,臉上的表有一瞬間的僵,隨即恢復了正常,說,“垃圾。”
垃圾不可能專門找個磁懸浮碗盛起來吧?巫承赫才不相信,輕輕撿起那枚碎片細看,發現那應該是某種炮彈炸后產生的碎片,表面有灼燒的痕跡,還有一些銳利的劃痕,因為視力太好,他甚至看到某道較深的劃痕里有一抹可疑的暗褐,像是跡。
沐見他拿起了殘片,臉變得非常不好,一把拿過來丟回碗里,道:“私人收藏,價值連城,弄壞了把你賣了都不夠賠。”
巫承赫撇了撇,轉到別去了,等他轉才打開個人智腦,將那殘片照了一張照片存了起來——金軒是軍事專業的,對武非常悉,好多東西看一眼就能說出型號來,回去問他準沒錯。
晚餐送來的時候沐在洗澡,巫承赫擺好餐盤,去臥室他,發現他站在明幕墻邊出神,渾只穿了一條黑睡,赤著上,著腳,漆黑的頭發還滴滴答答掉著水珠。
他非常消瘦,白皙的皮繃在窄細的骨骼上,幾乎看不到像樣的,只有部和上臂稍微強壯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而已,因此整個人顯得非常荏弱。那只盛著殘片的磁懸浮碗不知何時被他從客廳挪到了臥室,就擺在他手邊的屜柜上。
“院長?”巫承赫試探著敲了敲打開的門,“晚餐送來了,要吃嗎?”
“唔,稍等。”沐像是被他的聲音驚醒了,撿起地上的巾了頭發,披上黑睡。巫承赫注意到他左側面有一道很長的疤痕,大概年代久遠,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只是還微微帶著點淺。
“那是你做移植手的傷口嗎?為什麼不磨平?”巫承赫問。沐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口,道:“很丑嗎?那又有什麼要,我長這樣也不是專門給別人看的,我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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