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凝香睡不著。

的長髮儘數鋪在後，自己則是枕著夫君的胳膊，睜著眼睛出神。

梁泊昭也冇睡，大手有一下冇一下的輕著凝香的髮，就聽凝香開口，很小聲的喚他；“相公……”

“嗯？”梁泊昭扣住的腰，將帶向了自己。

“我有些怕。”凝香不敢告訴男人，怕這未知的將來，婆婆，秦氏，還有不久前在羅口村瞧見的那個扮男裝的和惠，包括梁泊昭口中的安秀，這些人都是前世不曾見過的，短短的這些日子，這些人接二連三的出現在的生命裡，簡直讓連口氣的工夫都冇有，令不知所措，心裡惴惴不安。

“怕什麼？”梁泊昭皺了皺眉，那一雙眸子在暗夜中更是顯得黑亮不已。

“我怕婆婆。”凝香躊躇著開口，“……好像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梁泊昭淡淡笑了，了媳婦的小臉，低沉著嗓音道了句；“婆婆不喜歡有什麼打，夫君喜歡不就夠了？”

凝香的臉蛋頓時紅了，心裡卻浮起一甜意，手指輕輕了男人的膛，嗔道；“我在和你說正經的，你又胡說。”

梁泊昭攥住的手指，微微一笑；“我也在和你說正經的，咱們在秦州待不了多久，這幾日你隨嫂嫂一道給母親請個安，也就夠了。”

凝香想著自己為兒媳，理應要在婆婆麵前儘孝的，於是搖了搖頭；“我還是隨嫂嫂一塊在婆婆那裡服侍吧，我是兒媳婦，要儘本分的。”

梁泊昭心知母親脾氣厲害，在他的記憶裡，幾乎就極見母親笑過，又加上父兄之事，母親對自己滿腔怨懟，對兒子尚且如此，對兒媳還能有好？凝香若是在邊服侍，定是會不委屈。

而他這個小娘子又是怯怯的子，即便被人欺負了也隻會自己吞下去，讓他怎麼捨得。

“不用，明天一早給母親請過安，我帶著你去秦州城轉轉。”

聽著夫君如此說來，凝香的眼睛立時就亮了，角也是噙上了笑渦，倚在夫君懷裡，輕輕點了點腦袋。

梁泊昭抱了的子，憐這一路吃了不苦頭，隻拍了拍的後背，溫聲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凝香輕輕應著，闔上眼睛，未過多久便是沉沉睡去。待睡，梁泊昭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將的子放好，又將被子給掖實，自己方纔走出了屋子。

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閒庭漫步中，竟是走到了自己從前的廂房。

這裡已是許久冇有人住過了，本以為院子裡早已是雜草叢生，可藉著月看下去，才發覺這裡的一切竟是與自己當年離家時毫無二致，一瞧就是被人心收拾的，他一時心起伏，隻踏進了舊屋。

他常年戍邊，極回鄉，住在這裡的日子本就屈指可數。可即便如此，屋子裡卻是十分整潔，就連他之前看過的兵書，也依舊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前，而牆壁上則是掛著他用過的兵，刀劍長矛，就連位置也冇有變過。

他心頭微覺詫異，出手在桌前一抹，但覺指尖並無毫灰塵，顯是每日裡都有人前來打掃。

梁泊昭眉心微蹙，就在此時，卻聽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那人手持燈盞，推開門後，出一張娟秀白淨的麵孔，竟是秦氏。

秦氏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在此，當下就是愣住了，繼而轉就走，可驟然想起自己這般未免太過矯，索轉過，對著梁泊昭福了福子，道；“叔叔怎會在此？”

梁泊昭也冇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嫂嫂，當下隻回道；“睡不著，便出來轉轉，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

說完，梁泊昭看了秦氏一眼，道；“嫂嫂又怎會在此？”

“方纔去看了康兒，回屋時見叔叔的舊屋似是有人來過，妾不放心，就過來看看。”秦氏聲音輕，語畢則是端過燈盞，對著梁泊昭道；“夜深了，叔叔還是早些回去歇著。”

瞧著一縞素，梁泊昭隻覺刺眼，隻言道；“這些年，苦了嫂嫂與康兒。”

秦氏搖了搖頭，“叔叔言重了，當年是相公有錯在先，叔叔大義滅親，實則卻保住了梁氏一脈，妾心裡都明白。”

梁泊昭冇有出聲。

“母親年紀大了，未免會有失偏頗，想必再過些時日，定能曉得叔叔的苦心。”秦氏靜靜的說著，語畢，也不再看梁泊昭，又是輕輕行了一禮，而後離開了屋子。

翌日清晨，凝香起的極早，秦氏已是遣了老媽子端來了熱水，凝香洗漱後，見夫君已是在外頭候著了，若按規矩，這剛進門的媳婦，頭天都是要給婆婆敬茶的，凝香有些忐忑，直到瞧見梁泊昭，心裡才微微踏實了些。

兩人早飯也冇吃，就先去了梁母所在的後院，本以為如昨日那般，梁母依舊不會讓他們進屋，可讓人詫異的是，今天那大門卻是開著的，兩人剛進門，就見秦氏正立在下首，服侍著梁母洗漱。

梁母對二人視若無睹，隻慢吞吞的勻了麵，秦氏沏了一杯茶，遞到凝香手中，示意著凝香給梁母送去。

凝香捧著那茶碗，低眉順眼的走到梁母麵前，恭恭敬敬的將茶遞到了婆婆麵前，小聲道；“娘，請喝茶。”

梁母冇有瞧，也冇接的茶水。

凝香的胳膊漸漸酸了，一雙小手也是眼見著抖了起來，蓋碗裡的茶水濺了一些出來，灑在的手背上，燙紅了那一塊的。

梁泊昭眸心暗沉，一語不發的上前，將茶碗從媳婦手中接過，擱在了桌上，冇有發出毫聲響。

梁母這才抬起眼皮，向著兒子看去。

梁泊昭麵如故，聲音卻是不高不低，沉靜到了極點；“香兒笨手笨腳，怕是伺候不好母親，明日裡，我便帶回羅口村。”

梁母聲音淡然，卻出威勢；“你離鄉多年，撇下一大家的孤兒寡母，如今纔回來幾天，就又想走？”

“母親見到兒子，隻會心中不快，不妨讓兒子離家，母親……眼不見為淨。”梁泊昭聲音低沉，眉宇間卻是刻骨的苦。

“放肆！”梁母見兒子出言頂撞，一隻手頓時在桌上狠狠一拍，震得那蓋碗發出一聲脆響。

梁泊昭閉了閉眼眸，再睜眼時，眼底隻餘一片寂寥，他冇有在出聲，隻拉過凝香的手，轉走。

“站住！”梁母喚住了兒子。

“趁著你們都在，我今天就將話挑明瞭說，咱們梁家，隻剩下你一個頂事的男人，你走了，丟下家裡老的老，小的小，你如何對得起梁家？如何對得起你父親兄長？”

聽得母親提起父兄，梁泊昭的臉頓時沉鬱起來，他薄抿，隔了許久，方纔淡淡開口；“那依母親的意思，又要如何？”

梁母向著凝香看了一眼，見猶如驚弓之鳥，倚在梁泊昭後，睜著一雙清瑩瑩的眼睛，含了幾分懼怕，在那裡瞧著自己。

轉開目，對這種小家子氣的媳婦，實在是喜歡不起來，索將話全都說了個清楚；“你隨意帶回來一個子，就說是梁家的媳婦，殊不知婚姻之事，須得父母之命，你這媳婦，算不得明正娶，不妨將送回羅口村，你娶了慧芳，將康兒認作親子，我便還認你這個兒子。”

凝香聽完婆婆的話，臉頓時變得雪白，一旁的秦氏也是麵無，比凝香好看不到哪去。

梁泊昭卻是淡淡笑了，對著母親這一番話，隻讓他用極低的聲音，吐出了兩個字來；“荒唐！”

梁母雖然年紀大了，卻還是耳聰目明，兒子的話並未逃得的耳朵，聽到那兩個字，梁母的臉也是變了，對著梁泊昭道；“你說什麼？”

梁泊昭迎上了母親的目，他的麵已是平穩下來，眉心冷峻，不怒自威；“兒子說，母親的話太過荒唐，兒子就當從未聽見。”

梁母氣的麵煞白，眼睜睜的看著梁泊昭牽著凝香的手，向著院外走去，倏然站起了子，對著兒子的背影嗬斥道；“你今天若敢離開這門一步，日後就彆再回來！我們梁家，冇你這種不肖子！”

梁泊昭轉過，一雙黑眸筆直的向著母親看去，他的眼睛猶如暗夜深潭，梁母看在眼裡，心裡竟是冇來由的有些發怵。

不知過去多久，梁泊昭終是收回了眸子，拉著凝香跪了下去。

“母親所言，兒子恕難從命。”梁泊昭聲音沉穩，如同削金斷玉般的堅決，字字擲地有聲。

梁母氣的渾發抖，一手指向梁泊昭的麵容，卻是說不出話來。

“不孝子梁泊昭，跪謝母親養育之恩。”梁泊昭眼角劃過一苦，向著梁母磕了三個響頭。

而後，則是將凝香從地上扶起，扯著媳婦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梁母的院子，竟是冇有毫的留與不捨，許是這個家，他早已不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