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木寒夏趴在床上，一不。

那覺，就好像一個人走在冰天雪地裏。寒風是從心裏刮出來的，灌進全。

當想到明天，不再滿懷希，而是如同晦深暗湧的迷霧，令人到不安。

爬起來，走進簡陋斑駁的廁所，洗了很長時間的熱水澡。直至得全皮發紅，才出來。

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裹自己。

疲憊不已。

很快就睡著了。

——

清晨，又是一驕，在天邊冒頭。

木寒夏和何靜坐在超市樓下吃早飯。

何靜發覺，今天的木寒夏格外安靜。盯著木寒夏水腫的眼睛，問：“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木寒夏笑笑：“沒事啊，照舊上得了山，打得了老虎。”

輕鬆如常，何靜卻狐疑。

木寒夏三兩口把早飯完，問：“幾點了？”

何靜拿出手機看了下：“6點50了，你沒帶手機阿？”

“昨天不知道丟哪兒了。”

今天一早，木寒夏才發現手機不見，打過去關機。要麽昨晚掉包間了，要麽落在林莫臣車上了。雖然林莫臣給發過短信，但並不記得他的號碼。隻能等有機會再問他。

何靜說：“阿夏，有什麽事，你要跟我說啊，別一個人憋在心裏。”

木寒夏：“嗯。”

——

辦公室裏明亮、忙碌、人來人往，一切如常。

木寒夏坐在電腦桌前，整天都在理繁瑣基礎的銷售數據。很快到了傍晚時分，經理派去給孟剛送文件。

木寒夏說：“經理，我手上工作還沒做完，能不能派別人去？”

“沒看到別人都在忙嗎？你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快去。”

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門口的小陳不在。木寒夏靜立片刻，敲門。

“進來。”

木寒夏推門進去，沒有看他，將文件往桌上一放，聲音平淡無波：“孟總，這是文件。”

能覺到，孟剛灼灼的目，停在上。

轉就走。

“等一下。”

木寒夏停步，轉頭看著他。

他依舊是平日沉穩模樣，坐在老板桌後，眼眸深深地看著。

木寒夏突然很不想看到他的那雙眼睛，他卻在這時開口：“昨天……對不起。”

木寒夏不吭聲。他輕聲說：“我喝多了，對不起，木寒夏。”

木寒夏心中，像是有某氣突然泄了下去，卻愈加無奈和不甘。知道他是喝多了失態，知道以他的城府穩妥，絕對不至於這樣。但怎麽可能就這樣把這件事掀篇？

“孟總，如果沒其他事，我先走了。”靜靜地說。

孟剛凝視著。風輕輕吹他後的窗簾，很靜。

他說：“過些天，你就離開樂雅吧。我有個朋友，在明漢區開了家高超，你可以過去，作為有資曆的營業員，待遇不會比現在低。這邊的財務，也會多給你開三個月工資。”

木寒夏的手，慢慢握了拳頭。

忽然笑了笑，著氣答：“好。”

再沒什麽可說的了，轉往門口走。拉開門的那一刻，孟剛平靜的聲音傳來：“木寒夏，我曾經的話，都是真心的。”

——

這一天，夜幕降臨。

木寒夏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憤怒、悲傷、失、茫然……織在一起，織某種滯悶鈍痛的緒，仿佛一塊巨石，將住。

恨孟剛嗎？這些年如果不是他諸多照顧，不是他破格提拔，進不了市場部，無法離營業員這個職業階層。恨不起來。

可是怨他嗎？怨。

男人的心機，暗藏的。想要得到時，令信以為真沉浸在他的好意中。如今他要自保，又明知得不到，就毫不留地將一腳踢下去。

強／未遂。孟剛犯的錯，可以這樣定義。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嚴重錯誤，威脅到自己的職業和人生。所以還沒有任何舉，他已經先下手為強，將驅逐，以絕後患。

而對於來說，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他碎時，本一點都不會在意。

……

難道真的要去那家還不如樂雅的超市，做回營業員，永世不得翻？

——

林莫臣沿著那晚的路，往木寒夏家駛去。

正是暮低垂時分，昏黃的灑進車裏。副駕上，放著一隻手機。

那天送完木寒夏，回家之後，林莫臣才發覺後座上的手機，而且沒電了。很便宜的牌子，跟他的手機充電不通用，索丟在車上沒管。

結果三天過去了，那個人也沒來找他。

路口紅燈，林莫臣停下等。前麵人來人往，還有一些小販在街邊擺攤。他注意到有個攤子在賣櫻桃，小小的一顆一顆，亮，紅中帶黃。不是多好的品種，味道必定酸。

過了路口，林莫臣把車靠邊，下車去買了一斤，丟在副駕上。

快到家附近了，街邊的小飯店和排擋坐滿了人。林莫臣驅車慢慢經過，忽然看到一個燒烤攤前，木寒夏穿著白t牛仔，正坐著吃烤串，對麵還坐了個孩。

隔著朦朧路燈與喧囂人聲，的笑容顯得恬靜。

林莫臣停好車，拿著手機和櫻桃，走向燒烤攤。

——

“阿夏，你真的打算離開？”何靜有些憂傷地問。

“嗯。去意已決。”木寒夏答得幹脆。

“可是……你能找什麽工作呢？雖然這事兒是氣人、欺負人，就像你說的，我們告不了他，拿他沒辦法，就當是被狗咬了。但反正保證工資待遇，你就去孟剛給你找的那家超市啊，為什麽要吃虧？”

“我不去。”

何靜也知道，再勸沒用了，歎了口氣。這時，卻聽又說道：“但是，我絕不會就這麽灰溜溜的走。我要做一件事。”

何靜：“啊，什麽事？”

木寒夏收了笑容，眼睛沉靜而清亮：“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有才華的。讓他們刮目相看。不管樂雅如何大起大落，我都要把握住自己的職業人生。”

天已經黑了，街角車來車往，人如梭。林莫臣站在木寒夏後幾步遠，清清楚楚地聽向朋友剖白心思：

“這些天，我在市場部做的雖然都是數據整理工作。但每天跟數字打道，我覺得發現了供求市場的一些規律，一些機會。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也跟一些老職員說過，但是他們本就不在意。

現在，孟剛每天帶著各部門的員工，討論對抗永正的各種策略。但我覺得，他們沒有抓住問題的關鍵。

關鍵是：林莫臣以一己之力，把永正的整水平，拉到樂雅之上。我們想要馬上追平，是不可能的。我們需要一個機會，先一下子把永正的上升勢頭阻擋住，再謀求翻。

這個機會，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對顧客來說，又有足夠噱頭和足夠吸引力。要在林莫臣的包圍圈中，撕開一條口子，讓所有顧客，都重新注意到樂雅，覺得：哎呦，樂雅其實也還是蠻不錯的嘛。先扳回這一程，其他的，再從長計議。

我現在隻有一個模糊的想法，怎麽做，怎麽才能讓其他人聽我的意見，還沒想好。但是我一定要試試。

明天我會去一趟海南，有朋友在那邊。”

……

何靜聽得似懂非懂，但被木寒夏染，神也變得鄭重。過了一會兒，輕拍木寒夏的手背：“喂，後麵站了個西裝帥男，好像在看你。”

木寒夏轉頭，一怔，笑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林莫臣答：“剛剛。”走到兩人邊。

木寒夏站起來，林莫臣把手機和櫻桃遞給。一旁的何靜卻注意到林莫臣手裏的保時捷車鑰匙，暗暗乍舌。

“謝謝，本來也打算明天去找你的。這櫻桃……”

“拿去洗。”他說。

“哦……”木寒夏跟何靜對了個眼神，就跑去找老板要水了。

在得知這冷麵西裝男，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莫臣後，何靜隻呆了一小會兒，就告退了。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故意留空間給他們。

木寒夏往裏丟了顆櫻桃，微甜，好酸，還有點。看向林莫臣，他的眼裏似乎浮現一點笑意。

“你吃不吃？”問。

“不吃。”

木寒夏看他兩眼，又看向前方延的橘黃路燈，說：“要不走走吧？”

林莫臣的臉在夜裏有些模糊不清，他答：“好。”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地上一長一短，兩個影子。

他並不說話，木寒夏則有些恍惚。

想世事真是奇怪。他是死對頭公司的老板，是讓們全公司狠得牙的人。別人都說他不是善類，他卻會在那晚開車送回家，現在還給了袋櫻桃。

想遠了。

木寒夏抬頭，微笑著他：“林莫臣，咱們這樣，算是朋友了嗎？”

“你想為我的朋友？”他不答反問。

木寒夏微囧，說道：“切。我隻是提出疑問，不是想。”

林莫臣忽的笑了：“當朋友可以，你先放棄樂雅。”

木寒夏揀了顆櫻桃放進裏，咬著沒說話。

——

木寒夏跟公司請了幾天假，隔日傍晚，搭火車抵達海口。

這邊天氣炎熱，木寒夏在人群中走得汗流浹背。一出站，就看到老同學張玉磊，高高大大地站在人堆裏，皮黝黑，濃眉大眼，正衝揮手笑。

木寒夏也咧笑了，快步走過去。張玉磊給了個熱的擁抱：“老班長，怎麽肯來海南玩啦？”

木寒夏一拍他的肩膀：“來看看你，不行麽？”

“行行行！求之不得還不行麽？走，先上我的車！”

許久沒見老同學，木寒夏的心也有些激。兩人有說有笑上了車，開出火車站時，木寒夏的目過窗外，忽然眼前一花。

好像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的影。

但是在海南除了張玉磊，沒有認識的人。肯定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