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春英倒了一口氣,小聲求饒:“哎喲,夏草姐姐,你就輕手一點吧!”
夏草拿著針,一點點給著腳底的水泡,沒好氣地抬頭:“姑娘還沒出聲呢,你就嚷嚷了?”
春英嘟著,瞥了一眼已經了水泡,用干凈白布包好雙腳的徐靈蕓,正倚在榻里昏昏睡,便低了聲線道:“姑娘還真厲害,那麼多的石階,眼睛都不眨的,一口氣就跑上來了。你不知道,我多佩服姑娘的!”
“那是,姑娘這子韌勁像足了二太太。”夏草用湯藥了春英的腳底,也替包了起來:“這藥草瞧著不起眼,卻是治水泡最好的。明兒一早,你和姑娘都能大好。”
“那敢好,別誤了賞花。”春英笑得瞇了眼,兩只腳在半空一甩一甩的。
“瞧你這般孩子氣的,比姑娘還大著一點呢,也不見有姑娘的幾分穩重。”夏草取笑著,收拾好東西便起道:“我該回去伺候二太太了,你也早點歇著,別耽誤了明兒的事。”
徐靈蕓和春英的雙腳都起了一溜的水泡,沒辦法只好先在廟里準備的廂房歇息一天,明兒才去賞花。
蕭老爺原本就想著早去早回,誰知被阮姨娘鬧的,只好在敬和山住一晚,明兒再回府,心里老大不樂意,沒給阮姨娘多好臉。
夏草臨走前給徐靈蕓上添了一張小毯子,手邊的小桌下有著燙著的水壺,醒來手就能夠得著。免得了,春英也幫不了手。
春英趕應了一聲,目送著夏草剛走,就聽見有人輕輕敲門:“誰?”“是我,”端硯推開門,探進頭來:“姑娘的傷還好嗎?了嗎?正好寺里的齋飯不錯,大爺讓我送過來。”
春英示意他小聲一點:“姑娘睡著了,腳上沒有大礙,明兒就能好了。謝謝大爺,待會姑娘醒了,我一定轉告他的好意。”
端硯擺擺手,輕手輕腳把齋飯的食盒放在小桌上,又睨了眼春英在擺下約能看見包扎腳上的白布:“你的腳……也還好嗎?”
“放心,夏草姐姐說了,明早就能全好了!”春英擺擺手,很是不在乎。
知道這丫頭率直,說的都是真話,端硯這才放心了:“那你和姑娘好好歇著,后面的桃花林可了。”
春英心了,迫不及待地問:“真有那麼好看?”
“那是自然的,”端硯說完,又愁眉苦臉道:“就是林子里全是眷,我跟著大爺只是走了沒一刻鐘就退出來了。”
聽著,幸災樂禍地笑了:“怕是那些眷看見大爺,都被迷得走不了。大爺是在桃花樹下站著,只怕是人比花……”
“什麼人比花?”徐靈蕓睜開眼,耐不住笑了。在端硯進來的時候便醒了,聽著兩人小聲嘮嗑,也就沒打擾。誰知春英越說越離譜,要是再不醒,蕭晗明兒就得拿這丫頭出氣了。
春英捂著小,眼珠子轉:“姑娘醒了?難不是被我們吵醒的?”“哪里的事,是睡得夠久了,該醒了,要不然晚上得睡不著。”徐靈蕓扶著榻慢慢坐直,瞥見食盒便,開玩笑道:“麻煩端硯走這一趟了,賞錢的袋子放得遠,得明兒才能給你了。”
端硯笑著擺手道:“徐姑娘客氣了,這賞錢不賞錢的,倒是其次。只要姑娘趕好起來,這便是大大的好事了。”
蕭晗的臉比平日更不好了,那些眷沒點眼還往前湊,端硯在旁邊沒被自家大爺的冷氣凍著,只盼著徐靈蕓趕快好起來,他這個小廝才不用繼續落在水深火熱之中,備煎熬。
屋唯一的丫鬟只能坐在榻上不能走,端硯便做了一回伺候的人,把齋飯擺在徐靈蕓跟前的小桌上:“這是廟里大師傅的手藝,平常人哪里能吃得到,還是蕭老爺跟他有幾分,特意請他做的,姑娘嘗一嘗味道如何?”
徐靈蕓夾了一筷子,雖是平常的素菜,口清爽生香,比蕭府大廚房師傅的菜肴來得更有滋味,不愧是廟里的大師傅。
“很不錯,這筍尖只怕沒有誰能比大師傅做得更好了。”瞧見春英眼的,便好笑道:“只能麻煩端硯把素菜撿一點拿過去,要不然春英就得垂涎三尺了。”
春英被取笑慣了,臉不紅氣不,笑瞇瞇道:“還是姑娘最疼我了,小硯子,還不趕送過來?”
端硯憋不住也跟著笑了,老老實實地撿了點徐靈蕓筷的幾樣素菜,給春英端了過去:“你這瘋丫頭,越發沒有丫鬟的樣子了。趕明兒讓金嬤嬤瞧見了,不得又讓你學幾天規矩。”
春英脖子,嘟嚷道:“真是哪壺不提提哪壺,品嘗食的時候哪能提這些糟心事?”
吃了一口,筷子夾得飛快:“唔,真好吃……”
見春英狠了,吃得太快,看著徐靈蕓都有些心驚膽:“吃慢的,沒人跟你搶。”
春英還真噎著了,憋得一張臉通紅,唬得端硯手忙腳給倒了一碗水灌了下去,好一會才緩過來:“讓你貪,吃苦頭了吧。”
淚汪汪地拍著心口緩了氣,春英苦哈哈地點頭:“看來再好的東西,也會噎住人的。”
端硯好奇:“你吃過什麼不好的東西,給噎住過了?”
徐靈蕓一愣,來不及阻止,就聽春英坦白道:“就像餿掉的米糠,又老又爛的菜葉子,還有……”
“行了,那麼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徐靈蕓面淡了下來,讓春英喃喃地住了。
端硯臉倒是有點不好了,他小時候家里過得不好,還能勉強吃頓飽飯。后來鬧荒,家里人都死了,才不得已賣進了蕭府。后來跟著大爺,這些年來,只怕連蕭府的使小廝也不會吃的東西,兩個小姑娘居然嘗過了?
那必定是進蕭府后的事,蕭府財大氣,連最低微的小廝婆子都能吃得好穿得飽,要不然每年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小姑娘小子破頭要進來。那時候,徐靈蕓才八歲不到吧,春英只大一點點……
端硯忽然有點心酸,勉強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食盒放著,回頭別的小丫鬟收拾就行。”
等端硯走了,徐靈蕓無奈地說道:“以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沒得讓人心煩……你這張,真得好好管一管了。”
春英耷拉著腦袋,可憐道:“我又不是說謊了,端硯一問,我老老實實回答而已。放心,端硯是個的,不會到說,讓姑娘為難的。”
華家嬸娘的手段層出不窮,還懂得背著人做,沒多人知道,連華月喜也是不清楚的。
徐靈蕓不怕別人知道,就怕華月喜聽說了,心里要難過的。反正已經是過了這麼多年的事了,在蕭府錦玉食了五年,已經把過往的事淡忘得差不多了:“總之以后提及就是了,沒得讓別人以為,我們當初被華家收留了幾年,是個不知恩,還四造謠詆毀嬸娘的名聲。”
這年頭人云亦云,其中的事沒有誰看見,只會說華月喜和徐靈蕓不知好歹,又忘恩負義。
春英乖乖地點頭,忽然想起夏草的話,家姑娘實在太穩重懂事了,比起一般的姑娘家,怕是更加心思敏細膩,又想得更多一點,便止不住的心疼了。
其實說要忘記,實際上徐靈蕓比誰都要牢牢記得,才會在蕭家這幾年越發小心謹慎得不像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
不僅擔心著華月喜,還心著自己這個大大咧咧的丫鬟。春英去眼角的淚珠,覺得真是太沒用了。平日說是照顧著姑娘,其實到頭來,還是姑娘照顧著自己。
“好了,齋菜涼了就浪費了,趕吃吧。”徐靈蕓吃著味的飯菜,覺心越發好了起來。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安安靜靜又平平淡淡的生活,別惹著自己就好,若是欺負得狠了,也不會乖乖著就是。在華家那幾年,經歷了多教訓后最深刻地懂得,有些時候只要退讓了,對方不會適可而止,更多的卻會得寸進尺!
要是這時候退后哪怕一小步,對方就會近一大步。
不是不示弱,迎上去,而是懂得迂回。
示弱沒什麼大不了的,裝可憐也只是小手段而已,但是多數人對弱者有著天生的同,尤其本就強大的人,比如蕭老爺。
在蕭府里,蕭老爺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只要他不贊同,所有人都討不得好。
果不其然,有蕭老爺撐腰,徐靈蕓連一句訴苦的話都不必開口,自然而然就幫擺平了。既沒有得罪狠了阮姨娘,也沒惹得大太太不快,這件事算是簡簡單單就解決了。
不過傷了一雙腳,長了點水泡而已,偶爾一點疼一點,換來以后生活的平靜安然,卻是大大地劃算。
剛用完齋飯,便有人來敲門。
徐靈蕓以為是來收拾碗筷的小丫鬟,便頭也不抬地道:“你來得正好,幫忙收一收……”
“余姑娘?”春英的驚呼打斷了的話,徐靈蕓抬頭見了余雅晴,不由愣了。
“余姑娘怎麼來了?”
余雅晴笑臉盈盈地推門走來,瞧了眼兩主仆包的嚴實的小腳,又皺眉道:“我正好來敬和山賞花,聽說你傷了,便來瞧一瞧。怎麼樣,還疼嗎,要不要我送點傷藥來?”
“不用,已經包扎好了,明早就能大好,多謝余姑娘能來看我。”徐靈蕓笑著點了點頭,又道:“我跟春英行走不太方便,只好勞煩余姑娘過來喝一杯茶了。”
余雅晴擺擺手道:“不用這麼客氣,我雅晴就好。”
徑直上前坐在小矮凳上,自己手倒了一杯茶,撲面而來的花香讓人神為之一振,不由驚訝道:“這是蕭家鋪子最近賣的花茶?不對,聶大哥給我買的,跟這個味道不一樣。”
徐靈蕓手打開茶壺,示意余雅晴看一看:“蕭家鋪子賣的是茉莉花茶,這是新近的蓮花茶,過幾天便能開始賣了。”
“真是個好東西,上回瞧見不家仆到鋪子里搶著買。時常去的晚了,連一小罐子的花茶都買不上呢。”余雅晴很是羨慕,在蕭家住著就是好,還沒擺上鋪子里的新花茶,徐靈蕓就能先喝上了。
聽說茉莉花茶賣得很好,不貴人家中的眷都十分喜歡,徐靈蕓便滿臉笑容,又謙虛道:“蕭家賣的什,哪里有不好的?”
“也是,蕭大爺聽聞經商手段更勝蕭老爺一籌,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難怪京城里的人提起蕭大,都忍不住贊嘆蕭府后繼有人呢。”余雅晴托著腮,臉頰微紅,有些赧然道:“我問的有些唐突,可是徐姑娘知道蕭大定親了嗎?有心上人了嗎?”
徐靈蕓被問得一怔,搖頭道:“這個……我真是不清楚了。”
大太太拿出了畫像,便是有意給蕭晗定親的,誰知道如今跟哪家有了意思,準備換庚帖了呢?
有,還是沒有,也不敢胡說。
余雅晴有些失,卻又很快提起神,湊過來小聲道:“聶公子也來山上賞花了,你們已經許久沒有見了吧?”
徐靈蕓聽著不由有些厭煩,什麼做許久沒見了。和聶睿羽非親非故的,只占著一聲莫須有的“表哥”,彼此之間本沒有任何關系。余雅晴這話,倒像是兩人真有點什麼曖昧一樣,令人遐想。
春英也聽不下去了,板著小臉道:“余姑娘這話說的,這是要壞了我家姑娘的名聲?聶公子一個外男,哪里能隨意見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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