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蕓踏進大太太的院子,心里有些忐忑,大太太邊的大丫鬟語琴給打起簾子,連忙低聲道謝:“有勞語琴姐姐了。”
“徐姑娘客氣了,大太太在前廳等著,姑娘快快去吧。”語琴角噙著淺笑,有禮卻有些冷淡疏遠,并不怎麼親熱。
不過徐靈蕓也習慣了,好歹大太太的人還當自己是主子,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即便背后說著不好聽的話,又聽見,何必計較呢!
“大太太,”徐靈蕓躬行禮,一一茍不敢有一點怠慢。
“起來吧,”大太太眼皮一抬,也沒為難,直接徐靈蕓起,讓人奉了茶。
“你來,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是聽聞你這兩天在湖邊轉悠,今兒還坐小船賞蓮了?”
“回大太太,我這是想要做蓮花茶,所以……”大太太素來不拘言笑,徐靈蕓規規矩矩地坐好,低著頭,小心斟酌著回答。
“蓮花茶?”大太太瞇了瞇眼,似是有些疑,倒是邊的金嬤嬤提醒了。
“太太莫不是忘了,大爺最近在鋪子里的新營生,便是徐姑娘提議的茉莉花茶。”
“是了,瞧我這記。”大太太皺起眉頭,又微微笑道:“蕓兒是個厲害的,心靈手巧,居然搗鼓出花茶來。這花茶晗兒也送了些來,確實喝后齒生香,過后不必用熏香,上也能帶著淡淡的清香味,倒是不錯的。晗兒說是給了蕓兒三干,是也不是?”
徐靈蕓點頭道:“回大太太,大爺仁慈,便許了我干。”
大太太頷首道:“很是該如此,誰提出來的,就該賞誰。照我看,三干很是公道,蕓兒自個收好就是了。小姑娘家也不常出府,別讓人隨意哄騙了去。”
“是的,大太太。”徐靈蕓頗有些詫異,還以為大太太聽說干的事,或許會不悅,要蕭晗收回怕是不妥,便從這里下功夫。沒想到大太太毫就不介意,只怕是覺得那花茶能賣不過是新鮮,等過陣子便有人曉得了,收益也好不到哪里去。這點子干,還沒放在眼。
“原本這事不該來麻煩你,可是府里跟晗兒走得最近的便是你,晗兒當你是親妹妹一樣疼著,你來幫幫眼總是好的。”大太太瞥了徐靈蕓一眼,便示意語琴把幾幅畫卷展開:“這是幾個世的兒,這個兄長中了舉人,以后便能算是家小姐了。這個父親和蕭老爺是好友,獨生是個脾氣好的,也能得住晗兒的大脾。這個是三品大的小兒,知書達理,姿裊裊,看著就是個可人兒。”
一連三張畫像放在跟前,徐靈蕓被三個漂亮的姑娘晃花了眼,猶豫道:“回大太太,這三位小姐都是極好的,瞧著跟大爺很是相配。”
大太太瞅著,緩緩笑開了:“蕓兒也覺得這三個丫頭不錯?我看著也是好的,回頭跟老爺提一提,明年開春前定下來,也好解了我的心結。”
放下畫卷,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徐靈蕓就被大太太打發出去了。
語琴親自送著徐靈蕓主仆到遠門,看著兩人走遠了才回來。
“走了?”大太太放下茶盞,臉上沒了笑意,帶著一抹若有所思:“嬤嬤,你看這徐靈蕓究竟是什麼心思?”
金嬤嬤想了想才開口:“回太太,奴婢瞧著那小丫頭片子并不像是對大爺有心思的。”
看見畫像的時候,徐靈蕓神不變,目清明,真的是認認真真又仔仔細細地盯著畫卷,頗為正經地回答,毫不見一點心虛和驚慌,又或是一丁點的不高興。
在宅呆了幾十年,早練就了一雙金睛火眼。徐靈蕓的表太真,坦坦的,實在讓人很難想到這麼點大的小姑娘,就能完全藏住自己的心思,讓人瞧不出一點。
“要不是無意,就是小小年紀城府太深,實在很能裝了。”大太太嗤笑一聲,并不覺得徐靈蕓那樣的小丫頭,就真的能如此厲害:“沒有心思便好,蕭府以后的繼承人,哪里能娶一個妾的外姓兒?傳出去,沒得丟了蕭府的臉面!”
“太太說得極是,只要徐靈蕓沒這個心思,事就好辦了。不過大爺那邊,是不是該提點一下端硯?”金嬤嬤看出徐靈蕓真當蕭晗是大哥一樣看待,大太太特意提起兩人像兄妹一樣,也欣然接。那麼蕭晗最近的舉,倒是頗有深意了。
別說是大太太,便是金嬤嬤瞧著,都有些膽戰心驚。
“晗兒打小就聰慧,后來又見多識廣,心思越發深了,連這個親娘也不準他的心思。要是真當徐靈蕓是妹妹疼著也沒什麼,以后多給些厚的嫁妝,風風送出府就是了,那點子銀錢蕭府也沒放在眼。只是其他的,別說老爺,我第一個就不會允許!”大太太重重放下茶盞,眼底黑沉沉的,著幾分寒。
語琴連忙勸道:“太太寬心,徐姑娘瞧著便是個懦弱小心的,哪里敢對大爺心思?”
金嬤嬤心知徐靈蕓一日留在府,大太太一日都不會安心,便提議道:“要是的婚事能早早定下來,太太便能高枕無憂了,不若跟老爺提一提?”
說起這事,大太太止不住的心煩,擺擺手道:“嬤嬤以為我沒跟老爺提過嗎?華月喜那小蹄子,早就防著我這一手了,生怕我隨便把徐靈蕓嫁得遠遠的,哄著老爺答應了,徐靈蕓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金嬤嬤對徐靈蕓更是不喜,哪個姑娘家不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怎能自己做主婚事?華月喜真是胡鬧,偏偏蕭老爺被迷得昏頭轉向,張口就應下了。這答應了的事,蕭老爺素來一言九鼎,是絕不會反悔的。
“那該怎麼是好?真的由著徐靈蕓自己做主婚事,要是偏要嫁到府里來……”
“休想!”大太太眉頭皺,想到這幾天不停四搜羅著罕見的花兒,一腦地送去徐靈蕓院子的蕭映,也開始頭疼了:“你說那丫頭有什麼好,老大寵著就算了,連老三也里嚷嚷著要娶,簡直是造孽,也不知道那對母究竟有什麼妖法,小小的姑娘家一下子就籠絡住了兩個爺。”
金嬤嬤強笑道:“三爺是孩子氣,又最是心善。上回誤傷了徐姑娘,心里十分過不去,又是不知事的,以為娶了徐姑娘便是負起責任來了,難免有些偏頗,太太很是不必往心里去。”
大太太輕輕嘆著氣,忍不住了額角:“我哪里能真的不忘心里去?老三常年在府外跑就算了,在府里也沒給我的添。一大家子都得心著,生的三個親兒子,一個比一個更讓人心。”
蕭晗就算了,好歹除了對徐靈蕓的事上有些蹊蹺,其他事安排得穩穩當當的,也沒讓多心。
蕭映四跑,又沉溺于收集兵,一屋子的刀劍看著就滲人,丫鬟婆子哪個都不敢靠近。時不時打壞些瓷,還把圓子砍得七八糟的,是修繕一年就四五次,著實令人頭疼。
蕭暄天天把自己關在院子里搗鼓機關算數,爹娘通通不管。要不是上回香雙腳的傷實在嚴重,蕭老爺也不會把蕭暄出院子來。誰知那孩子丟下一盒子小刀,轉就回去了,也不趁機過來請安,給自己瞧一瞧。說起的兒子,大太太就說不出的心酸。
哪個世夫人不是羨慕一口氣生下三個兒子,狠狠出了一口氣,著著實實坐穩了蕭府大太太的位子,連蕭老爺都敬幾分。
可惜里的心酸,也只有大太太自個清楚了,苦水也只得悄悄咽下,哪敢跟外人說道?
金嬤嬤給大太太順了順氣,嘆息道:“子孫自有子孫的福氣,大太太很是不必多心。大爺眼看著快是家立業的年紀了,等以后了親,便能繼承蕭府,媳婦兒掌家,大太太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大太太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誰不想早些清福?可惜送去的四個丫鬟,晗兒當做是擺設,哪個都看不上,生生把四個漂亮的丫鬟丟在門外,理也不理。”
蹙起眉,回頭問道:“嬤嬤,你說晗兒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好讓我先張羅張羅?”
就這樣干等著,天天盼著想著,大太太真是等得心都要碎了。
跟蕭晗差不多年紀的世公子,哪個不是早已親,有些孩子都會人了。偏偏等了幾年,連大媳婦都沒能等來,哪能不急?
金嬤嬤給著肩膀,低聲道:“敬和山的寺廟,據聞不未出閣的姑娘前去。太太不妨多留心,瞅瞅哪個姑娘妥當的,便記下來。等琳姑娘上京,以的名義請那些姑娘到府里多走走?”這不失是一個好法子,有金琳在,很是能請些年輕的姑娘家到蕭府里走。就不信,那麼多的年輕姑娘,蕭晗真的一個都看不上!“好在有金嬤嬤,我也能傷神一點。”大太太沉片刻,便道:“難得的機會,哪里能干等著。待會我寫幾個信箋,送去給常來往的故,要是有意的便去敬和山一并走走。”
“太太這個主意好,若是有意的便上山一起拜佛,若是無意,也不必為難了。”金嬤嬤笑了笑,點頭附和。
一旁的語琴早就麻利地準備好文房四寶,擺在桌上。
大太太想了想,寫了簡單的幾句,吹干后便到語琴手上:“務必親手送到那些夫人手上,明白了?”
可不想多生事端,沒得讓人以為蕭晗的人品為人居然尋不著媳婦,如今要大張旗鼓地四尋覓。自己挑的幾家人,都是口風的,沒得壞了蕭晗的名聲。
“是,太太。”語琴接過信箋,放好便出了府。
春英跟在徐靈蕓后頭,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小眼神時不時落在徐靈蕓的后背,讓人不發現都難。
“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做什麼,有話便說,別吞吞吐吐的。”徐靈蕓扭頭瞪了一眼,實在不住春英扭扭的小樣。
“姑娘,大太太沒為難你吧?”春英守在門外,被語琴盯著,沒敢靠得太近,便什麼也聽不見了,著實擔心了很久。
“沒事,不過閑話了家常,又看了幾幅畫像而已。”徐靈蕓擺擺手,示意春英實在想得太多了。大太太是正房太太,要是為難苛責一個貴妾的外姓兒,被人知道了,實在太掉份。
“畫像?什麼畫像?”春英張了,大太太不會是給自家姑娘看年輕男子的畫像,好盡早打發出去?
徐靈蕓奇怪地瞥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小聲答道:“是給大爺挑的姑娘,都是世人品極好的。大太太看著我跟大爺最近來往比較多,便讓我去幫幫眼。”
聞言,春英更張了。大太太居然讓徐靈蕓去幫大爺挑老婆,這不是故意的嗎?
明明華月喜有意蕭晗,大太太本就是來棒打鴛鴦的!
忿忿不平,著小拳頭道:“姑娘沒真的幫大太太給大爺挑媳婦吧?”
徐靈蕓眨著眼,笑瞇瞇地搖頭:“我才沒那麼傻,這事哪能攙和進去的?不管是大太太還是大爺,我都討不到好。”
大太太哪會真的想讓幫幫眼,要是真的挑出其中一個,那就是不懂事,對大爺的婚事指手畫腳了,沒得害大太太不高興。而且真是挑了,大爺最不喜別人做主他的事,不得又對的做法不痛快。所以徐靈蕓含糊其辭不做聲,才是最好的。
這是華月喜教的中庸之道,既不張揚惹人煩,也不怯懦得任人欺負作踐。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心里都得明白著。要不然,真是怎麼死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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