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徐靈蕓也得到韓先生的課堂旁聽,大太太就滿心的不痛快,趁著今兒初一,晚飯后跟蕭老爺提了一提:“一個姑娘家旁聽幾天就夠了,何必日日去臨風院?而且兒家最要的是規矩和紅,這些一個都不能落下。以后徐丫頭從蕭府出嫁,我再添點籠箱,風風地出府,婦德婦容哪里能差了去?要是夫家知道了,不得說蕭府沒教導好徐丫頭。”
蕭老爺半瞇著眼,似是滿心不在乎道:“商戶人家,哪里來那麼多的規矩?月喜也沒打算把蕓兒嫁到宦人家去,趁著還沒嫁人松散松散也沒什麼。哼,蕭府的事,誰敢胡嚼舌?”
大太太暗地里撇,華月喜還敢癡心妄想著把徐靈蕓嫁到宦人家?真是沒得笑掉人大牙。也不看看徐靈蕓是什麼出,雖說徐家還算殷實,不過就堪堪過得去,那個早死的生父也沒個一半職。
加上徐家徹底撒手沒管華月喜和徐靈蕓的死活,以后出嫁,徐家估著也不肯認作徐靈蕓的娘家,徐靈蕓回門到底還是得來蕭府。
掛上憂心的臉,又道:“不是說那個考中舉人的聶公子上門求親來了?舉人老爺很快就得衙,不得也算是半個老爺了,蕓兒嫁過去,怎能不注重規矩?家太太出門,哪個不是大排場,一丁點的規矩都錯不得。”
“聽哪個碎的婆子說的,月喜早就拒了這門親事。”蕭老爺聽見大太太提起聶睿羽,就滿心的不痛快,皺眉道:“那小子口氣狂妄,沒把蕭府放在眼,本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以后就算做,沒兩三天就要被史彈劾得抬不起頭來,丟了紗帽。蕓兒跟著他,只會吃苦,倒不如一開始就別來往得好。”
說完,他又代大太太道:“你約束好好宅那些婆子,沒得壞了蕓兒的名聲。”
大太太噎得臉微變,不甘心地說:“聶公子年氣盛,又剛中了舉,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難免有些驕傲起來。他又是被小戶人家養著的,眼皮子淺了點是常事,老爺指點幾下,以后聶公子平步青云,蕭府豈不是多了一個依靠?”
蕭老爺冷笑,眼底閃過一寒:“幾十年來我從白丁到如今,何曾依靠過誰,卻要依靠一個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大太太沒想到竟是惹怒了他,惶然道:“老爺,是我見識淺薄了,只是覺得與人和善,總比為敵要好。”
蕭老爺垂著眼,冷冷道:“放心,那小子還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他也該好好看清楚,什麼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得了點教訓,往日才不會闖大禍!”
大太太約聽說那日聶睿羽上門,不但向徐靈蕓提親,還口出狂言說要贍養華月喜。只怕后者傷了蕭老爺的臉面,又想要奪他所寵,便極為不悅。
還以為能借著提起聶睿羽,把徐靈蕓弄出蕭府,如今看來只怕是不可行了。
心里明白,大太太自然不會說出口,輕巧地轉開了話題:“晗兒的婚事不急,總不能讓昭兒干等著,映兒躁躁的,很該早些娶個正經的媳婦管著,別讓他再到跑,老爺覺得呢?”
蕭老爺很不耐這些瑣碎事,擺擺手道:“那就先相看著,家世是其次,品最是要。蕭家四兄弟,很該互相扶持。以后晗兒繼承了家業,其他兄弟也不能生分了。”
“是,老爺。”大太太手著蕭老爺的肩膀,又道:“我大嫂帶著兒來參加選秀,眷常年住在客棧沒得費錢,也很是不安全。大哥外放了幾年,我跟大嫂也許久不見了,想著把們接進蕭府,也能好好敘舊,老爺以為呢?”
“你看著辦就好,嫂子來了,很該盡一下地主之誼。”蕭老爺睜開眼,奇怪道:“我記得大舅子還是從六品,琳兒參加的是大選?”
宮中選秀,理應是四品以上的員眷,從六品小的兒怎可能參選?
大太太角的笑容一頓,低聲道:“老爺,不是大選,是小選……”
蕭老爺轉過頭來,臉上滿是不悅:“大舅子真是胡來,哪個好人家的兒去參加小選的?”
小選聽著還好,不過是進宮給貴人當奴才罷了,一般的好人家哪里會愿意。都是孤或是窮困人家不得已,才會送樣端正的兒進宮討一口飯吃,指不定還能被貴人看中,一步升天。
大太太也明白,家大哥是在小地方磨得不耐煩了。當年考中舉人,全家歡天喜地的,被外放出去的時候,依舊意氣風發,想著兩三年就能升回京。可惜在那窮鄉僻野呆了足足六年,大哥早就沒了當年的想法,四疏通,連發了不信箋給自己,只愿調回京城里。
大太太送了不己過去,總歸是自己唯一的嫡親哥哥,不幫他幫誰?但是蕭老爺手幫忙,卻是不敢的。
當初大哥年輕氣盛,沒看輕那時候從五品的武蕭老爺。兩人的關系算不上好,好在蕭老爺看似不太計較,要不然自己大哥的職早就做到頭了,哪里還能外放試練?
大太太父親只是個四品的翰林,沒有實權,更別提在宮中的人脈不好不壞,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更是不敢有作。大哥的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不好不壞地在偏僻小地當著小。為這事,母親沒埋怨自己不幫忙。
大太太嘆了口氣,不是不想幫忙,卻是有心無力。只是最近母親的子骨有些為何,年邁的時候忍不住唉聲嘆氣想要見嫡親兒子一面,便求到了自己的跟前,如何能拒絕?
父親給出了個主意,大太太不得不應下,卻也不敢在大老爺面前半分。
“琳兒從小長得端莊秀麗,雖說跟著大哥外放,邊卻有京城出去的教養嬤嬤跟著,規矩紅是一點不差,只是份上不夠格,大嫂便想著進宮后搏一搏,說不準那天就能被貴人相中,留在貴人邊做個也是頂好的。要不然琳兒只怕是要嫁給不起眼的小戶人家,沒得埋沒了。”大太太輕聲解釋著,心底也對大哥大嫂的決定頗為有異議。說出去,別人還當蕭府連娘家人也容不下,居然把外甥送宮中做奴才,以后蕭老爺跟貴人們做生意上,怕也是要沒臉提起這個親戚的。
可惜大哥大嫂決心已下,父親母親又極為贊,這個出嫁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也沒能阻攔住幾人,聲音里便了些底氣。
蕭老爺倒是明白這個大舅子心里所想的,手拂開大太太的手,冷笑道:“大舅子倒是打的好主意,送琳兒進宮,我為著臉面肯定會出手幫忙疏通一二。琳兒即便是小選進去的,也不了什麼委屈,我還得兢兢業業地給鋪路,免得以后丟的是我的臉面。”
大太太被說得紅了臉,偏偏大哥打的確實就是這個主意,實在讓人赧然,不由暗恨父母偏心大哥,置自己這個出嫁于不顧,沒得惹了蕭老爺不高興:“老爺息怒,我也是費心勸過大哥的,奈何他已經打定主意,大嫂和琳兒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
“先斬后奏嗎?”蕭老爺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大舅子是個心大的人。以前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樣,蕭老爺還印象深刻。如今被外放在一個偏遠小城當縣,自然是不甘心的,又不肯放下臉面直接來求他,便想著用這麼一個迂回的方式,得自己不得不出手幫忙。
要是大舅子這點心思全用在場上,早就無往不利了。只可惜他為人孤傲,看見的僅僅是眼前的那點繩頭小利,不懂得韜晦,這才會被打發到那麼偏遠的小地方。
要不是蕭老爺不想大太太娘家的臉面被丟進,以后了一個書香門面的親家,稍微打點了一番,大舅子只怕如今早就丟了紗帽,哪里還能有一個面的小做著?
可惜這人,就是不懂得適可而止,也看不清自己到底有多斤兩。只得以后真翻了一個大筋斗,把腦袋都給玩沒了,這才會后悔不跌。蕭老爺站起,淡淡道:“既然你應下了,那就只管招呼們進府來。什麼該幫忙,什麼不該應下,你心里有數就是了。”
大太太連忙點頭道:“老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的。”
見他抬腳就往外走去,大太太不由慌了,以為蕭老爺這是因為娘家的事惱了自己,急忙跟上去:“老爺這是去哪里?不用些宵夜,好好歇息嗎?”
蕭老爺瞇起眼瞥向,這個正房太太什麼都好,就是對娘家人太心了一點。不給大太太一點教訓,以后還不翻了天,擅自做主了?
“不了,我去書房理些事,今晚就不留了,你先去歇著吧。”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撂下大太太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神既是失落,又是難過。
“太太,”金嬤嬤手來扶,低聲勸道:“夜風涼著呢,太太還是先進來吧。”
大太太回過神來,見外頭有一兩個丫鬟探頭張的影,不由正了正臉,搭著金嬤嬤的手慢慢往回走:“那些小蹄子,大晚上的沒個正事,回頭都打發出去吧。”
“是,太太。”金嬤嬤明白大太太這是心里不痛快,便遷怒在那兩個小丫鬟上。作為大太太的心腹嬤嬤,還冠以主家姓氏,在院子里的地位頗為超然,對這兩個丫鬟自然同不起來。
奴才就該多一事不如一事,要怪只怪們多余的好奇心用在不該用的地方了。
“你說,老爺是不是惱了我?”揮退了大丫鬟,只留下金嬤嬤,大太太一路直的后背慢慢松懈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
“太太多心了,興許老爺確實有要事。”金嬤嬤也明白這話只是安大太太的,蕭老爺雖說不至于惱了大太太,卻對娘家自作主張頗為不高興。這一不高興,便連累了大太太。
大太太心里也清楚,所以才止不住地嘆氣。都說閨該富養,兒子該窮樣。在金家,父母打小就偏心大哥,給他的都是最好的,讓自己很是羨慕。誰知大哥毫沒放在心上,子高傲跋扈,小時候沒欺負。如今兩人都家了,大哥依舊當自己是那個瘦弱的小妹,從沒過問的意見,沒為著想,只為前途打算,一聲不吭就把拖下水,也不管在蕭府會不會惹惱了蕭老爺,失了夫君的心。
都說娘家是出嫁的后盾,在大太太看來,卻是最沉重的包袱。甩不掉,斷不開,還得一再替娘家收拾爛攤子,自己是真的累了。
“好了,收拾卿蘭軒,大嫂和琳兒這幾天就該到京城了。”大太太只想著琳兒真能順順利利地小選功,大嫂也能平安回去,這就足夠了。要是琳兒沒選上,只怕大嫂也打著讓嫁到京城里的主意。
也不想想,京城滿地的大,隨便在街上一抓是一大把,品級比從六品的小是高得多了。琳兒再是國天香,門第也是夠不上的。
大太太越想越是頭疼,琢磨著還得回頭求一求蕭老爺,給琳兒打點一番,好痛痛快快讓選上便是了……
大太太臨歇息時,有丫鬟來稟,說香摔得厲害,房里的嬤嬤急忙過來要帖子請大夫,不由納悶了,把那慌的嬤嬤進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大晚上的,香怎麼就傷了?”
見金嬤嬤已經拿上帖子去請大夫了,那嬤嬤才松了口氣答道:“回太太,不知道哪個黑心的,把碎了的瓷片藏在毯子下面。香一沒留神,踩到了碎片,一雙腳鮮淋漓的……”
大太太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顯然上回蕭老爺隨口夸贊了香跳舞好看,便礙了誰的耳,痛下狠手給香一個教訓。
這雙腳了傷,一兩個月就別想再跳舞了。不能跳舞,又不能行走,自然是無法把蕭老爺留住的。要是漂亮的腳上留了疤痕,就更是遂了那人的愿,蕭老爺只怕是會厭棄了香。
真是好本事,居然敢在眼皮底下使這點小手段,以為自己看不出來嗎?
大太太不用想也知道究竟是誰做的好事,當下便道:“讓院子里的人都不準離開,各自呆在房間里。香雖然還是個丫鬟,卻是蕭老爺點頭開了臉的,哪里能被底下的奴才作踐了?我這就去書房稟明老爺,決不能姑息府中出了這等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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