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凌牧雲和黃蓉兩人結伴遊太湖,黃蓉景生搖槳而歌《水龍》詞,誰想唱了上半闕,那個湖上偶遇的漁翁忽然引吭高歌和了下半闕。黃蓉聽著歌聲,不怔怔出神。
凌牧雲問道:“蓉兒,你怎麼啦?”
黃蓉道:“這是我爹爹平日常唱的曲子,想不到這湖上的一個漁翁竟也會唱。咱們瞧瞧去。”說著話劃船槳向那漁人所在的船靠了過去。
只見那漁人也收了釣竿,將船劃了過來。兩船相距數丈時,那漁人道:“湖上喜遇佳客,請過來共飲一杯如何?”
黃蓉聽他談吐風雅,更是暗暗稱奇,答道:“只怕打擾長者。”
那漁人笑道:“嘉賓難逢,大湖之上萍水邂逅,更足暢人懷,快請過來。”
數槳一扳,兩船已經靠近。黃蓉與凌牧雲將小船系在漁舟船尾,然後上漁舟船頭,與那漁人作揖見禮。那漁人坐著還禮,說道:“請坐。在下上有病,不能起立,請兩位怨罪。”
凌牧雲與黃蓉齊道:“不必客氣。”
兩人在漁舟中坐下,只見船中只有兩人,漁翁在船中安然穩坐,船尾一個小在煽爐煮酒。凌牧雲向那漁翁看去,只見他約莫四十左右年紀,臉枯瘦,似乎患重病,不過凌牧雲可以看出,此人其實負有上乘武功。至此凌牧雲幾乎已經確定了此人的份,負上乘武功,會唱黃藥師平日裡最喜歡唱的詞曲,腳又不方便,又是出現在這太湖之上,定是昔日被黃藥師遷怒打斷逐出桃花島的陸乘風了。
就在凌牧雲念頭轉之際,就聽黃蓉說道:“這位哥哥姓凌,晚輩姓黃,一時興起,在湖中放肆高歌,未免有擾長者雅興了。”
那漁人笑道:“得聆清音,間塵俗頓消。在下姓陸。兩位小哥今日可是初次來太湖遊覽嗎?”
“正是。”凌牧雲點點頭道,聽他自報姓陸,凌牧雲心中再無半點懷疑,這人就是陸乘風。
陸乘風命小取出下酒菜餚,斟酒勸客。四碟小菜雖然比不上黃蓉所制,味道卻也殊爲不俗,酒杯菜碟皆是潔淨緻,一看便知價格不菲,顯然是出自富貴人家。凌牧雲對此毫不奇怪,陸乘風自家本就是太湖大戶,兒子陸冠英又是太湖水盜之首,家資可謂鉅富,區區一點餐自然不在話下。
三人對飲了兩杯。陸乘風道:“適才小哥所歌的那首《水龍》致鬱,實是絕妙好詞。小哥年紀輕輕,居然能領會詞中深意,也真難得。”
黃蓉聽他說話老氣橫秋,微微一笑,說道:“自從宋室南渡之後,詞人墨客,無一不有家國之悲,這也是在所難免……”
陸乘風連連點頭贊,兩人談起詩詞,甚是投機。其實黃蓉小小年紀,又有什麼家國之悲?至於詞中深意,更是難以會,只不過從前聽父親說過,這時便照搬說了出來,言語見解自然獨到闢,極爲不凡,而陸乘風本就是黃藥師教出來的徒弟,文化思想也與黃藥師一脈相承,此番聽黃蓉照搬的黃藥師見解,自然覺得闢之極,忍不住連連擊案讚賞。
又談了一會,眼見暮靄蒼蒼,湖上煙霧更濃,陸乘風發出邀請道:“在下今日能與兩位偶遇實屬有緣,而且在下家就住在湖濱,因此冒昧的想請兩位去盤桓數日。寒舍附近頗有峰巒之勝,兩位反正是遊山玩水,還請務必賞。”
黃蓉轉而看向凌牧雲:“雲哥哥,你看呢?”
凌牧雲見陸乘風邀請誠懇,又知道接下來在他的莊中還有好戲可看,於是點頭道:“蓉兒,那麼咱們就叨擾陸先生幾日吧。”
陸乘風見他們兩人答應,頓時大喜,就要請凌牧雲兩人隨船去他家,凌牧雲談及要先回漁家還船並去牽回坐騎,於是陸乘風便先劃船自歸,讓他那隨侍奉的子跟隨凌牧雲兩人一同前去那漁家還了船,牽了坐騎,然後由那子出面在湖畔的一戶人家取了一艘大船,找了船伕,牽了駝馬上船,請凌牧雲和黃蓉二人上船坐了,隨即開船湖。
幾名健壯船伕在子的指引下劃槳行舟,在湖中行了數裡,來到一個約有數裡方圓的湖中島之前,在青石砌的碼頭上停泊了船,凌牧雲和黃蓉兩人便在那子的引領下上了岸。上得岸來,只見前面樓閣紆連,竟是好大一座莊院,過了一道大石橋,來到莊前,只見莊門有一匾額,上寫“歸雲莊”三個大字,莊門前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領著五六名從僕過來相迎,到了兩人近前拱手一禮道:“家父命小侄在此恭候二位多時了。”
凌牧雲與黃蓉兩人拱手還禮,凌牧雲見他穿羅長袍,面目與陸乘風依稀相似,肩寬背厚,軀壯健,頗有英姿,太雪微微隆起,雙目有神,顯然功已有基,雖說和他爹陸乘風比起來還差得遠,但在年輕一輩中也算不錯了。
凌牧雲問道:“請教陸兄大號。”
那青年道:“小侄賤字冠英,請兩位直呼名字就是。”
凌牧雲見陸冠英禮貌謙遜,姿態擺得極低,不暗自點頭。須知陸冠英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是太湖水盜的總瓢把子,份不低,能在不知他和黃蓉兩人底細的況下就對兩人如此恭敬,只因父親與兩人相便自承晚輩,確實不凡,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爲一方綠林首腦。
三人一面說話,一面走進廳。凌牧雲與黃蓉見莊陳設華,雕樑畫棟,極窮巧思,比諸北方質樸雄大的莊院另是一番氣象。黃蓉一路看看莊中的道路佈置契合數陣法之道,臉上不微現詫異之,凌牧雲察覺了黃蓉的異狀,知道爲何而驚,不過因爲時機不對,卻沒有對說什麼。
三人過了三進庭院,來到後廳,只聽陸乘風隔著屏風道:“快請進,快請進。”
陸冠英道:“家父上不便,在東書房恭候。”
三人轉過屏風,只見書房門大開,陸乘風坐在房榻上。這時他已不作漁人打扮,穿著儒生巾,手裡拿著一柄潔白的鵝扇,笑的拱手。
凌牧雲和黃蓉兩人坐下,陸冠英並不敢坐,站在一旁侍候。凌牧雲見書房中琳瑯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幾上桌上擺著許多銅玉,看來盡是古,壁上掛著一幅水墨畫,畫的是一箇中年書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佇立,手按劍柄,仰天長吁,神寂寞,左上角題著岳飛的名詞小重山,下款寫著“五湖廢人病中塗”八字。
凌牧雲知道五湖廢人是陸乘風的自號,心中不暗自嘆,要說梅超風和陳玄風夫婦還真是造孽不淺,不僅殺人無數,還害得同門師兄弟都被打斷逐出門戶,一生都只盼著能夠重歸門戶,悽苦難言有善終。這陸乘風還算好的,起碼在有生之年還得償所願重歸桃花島門下了,剩下的曲靈風、武眠風、馮默風等人卻是一世心願也威能得償。
幾人談論了一陣,眼見天已晚,陸乘風便命人排擺了酒筵招待凌牧雲和黃蓉二人。酒筵過後,回到書房小坐,又談片刻,陸乘風道:“天已不早,陸某就不耽擱兩位休息了。”
凌牧雲與黃蓉站起來告辭。黃蓉正要出房,猛一擡頭,忽見書房門楣之上釘著八片鐵片,排作八卦形狀,卻又不似尋常的八卦那麼排得整齊,疏疏落落,歪斜不稱,心中不一驚,用手一捅凌牧雲,示意他向上看,凌牧雲擡頭向門楣上一看,將那鐵八卦收眼中,頓時明白了黃蓉的意思,這鐵八卦乃是練習劈空掌的傢伙,而劈空掌又是桃花島的獨門絕技,也難怪黃蓉吃驚。
凌牧雲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眼下卻不是和黃蓉細說的時候,當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以目示意黃蓉稍安勿躁,黃蓉明瞭凌牧雲的意思,於是不聲,隨著莊丁來到客房之中。
客房中陳設雅,兩牀相對,枕衾雅潔。莊丁送上香茗後,說道:“二位爺臺要什麼,一拉牀邊這繩鈴,我們就會過來。二位晚上千萬別出去。”說罷就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等那莊丁一走,黃蓉向凌牧雲低聲道:“雲哥哥,你瞧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你看那陸莊主不懷上乘武功,書房中還有練習劈空掌的鐵八卦,你知道他爲什麼讓莊丁叮囑咱們別出去麼?那是因爲他這座莊子是按照奇門八卦之建造而,尋常不通此道的人進了他這莊子,要是沒有通曉走法的人引領,非得迷路不可。”
凌牧雲微微一笑:“蓉兒,我倒是覺得這姓陸的莊主備不住與你們桃花島有什麼淵源呢!”
黃蓉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之前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現在聽凌牧雲這麼一說,再想起今天經歷的種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雲哥哥你說得對,這個陸莊主可能真還跟桃花島有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