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氏的後悔在平王起兵造反的時候,一下子噴湧出來。
管家與平王,一個奴,一個主。
管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立足,兒做的風生水起,隻因為背後有平王這座大山。
山倒了,管家呼啦啦大廈將傾,父親一夜白發,母親病倒,哥哥唉聲歎氣,嫂嫂哭天喚地。打聽過了,兒是做不的了,命保得住保不住還兩說。
更讓寒心的是,謝家對的態度一夜之間變了,婆婆看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一樣,甚至和公公商量著要休婦。
消息傳來,如同數道天雷齊齊劈下,將劈得魂飛魄散。
嫁謝家,上孝敬公婆,下護弟妹,便是對著下人也都和和氣氣的,憑什麽要將休棄?
此刻,管氏突然想到數年前高氏也是因為娘家倒臺被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如今是要到了嗎?
管氏心急如焚,痛不生,心想謝承君若真要休,就一頭撞死在謝家門口的石獅子上。
然而幾日後,涼州城傳來消息,平王大勝,婆婆顧氏的態度又變了,甚至讓小廚房給送了燕窩粥來。
管氏看著那碗粥,心裏涼了。
人心,即地獄。
平王造反,他日勝了,論功行賞,管家便有從龍之功;敗了,必連累。
如今戰事未定,謝家怎麽會自己呢,多麽審時度勢啊!
戰事的反複,讓管氏的心緒也跟著反複,最後熬不住,便病倒了,郎中一診脈,說是脈。
管氏聽罷,不喜反哭。
當年二嬸高氏也是懷了子被趕出謝家的,冥冥之中老天又讓曆史重複,的結局多半也如高氏一樣吧!
這時,的男人走進來,在床邊坐下,握住的手,低歎了一句:“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別多想,好好保重著自己的子,他們的想法歸他們的,我必不負你,還有孩子。”
無人知道管氏聽到這句話後,心裏掀起怎麽樣的山崩海嘯,呆呆地看著他,淚嘩嘩的落下。
說實話,過了新婚的裏調油,這個男人的真麵目便了出來。
不思進取,子弱,文不文,武不武,對父母的話言聽計從。
當即一把死死抱住了他,泣不聲道:“你若真要休我,我必會一兩命。”
“傻子,傻子!”他喃喃道:“我們是結發夫妻,你把我想什麽了?”
結發夫妻,恩不疑。
管氏想,自己終究是好命的,男人護著不說,連肚子裏的孩子都在護。
孩子是謝家頭一個重孫輩的,謝家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放棄了休的念頭,但婆婆卻第一時間往房裏塞了人。
理由很充分:“你有孕,不能侍候男人,有個妥當的人幫襯著也好!”
辦喜事的那天,管氏冷笑著接過了姨娘捧來的茶盅,什麽妥當的人,不過是見男人疼,所以找個人來分的寵罷了。
夜,不速之客到,是二小姐謝玉湖。
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樣,偏臉上還帶著笑:“大嫂,我睡不著,來找你說說話。”
管氏一聽這話,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哪是睡不著,分明是怕自己這一夜難熬。
可,又何嚐不難熬?
二小姐被許給葉家的哥兒,就等著大婚那日,如今葉家造反,的前程比自己更難!
“大嫂,你別哭,大哥的人是好的,他心裏有分寸,不會拋下你和孩子不管。”
管氏心想:傻丫頭,我哪裏是為自己哭,我是在為你哭啊!
謝家四位小姐,放著與謝家離關係的三小姐不說,大小姐明,能幹;二小姐膽小懦弱;四小姐心不正,最心疼的也是二小姐。
偏偏這人是個姨娘生的,顧著婆婆那邊,不大好走得太親近,有什麽好東西,也都是先盡著大小姐。
如今大房的兩個兒都在府裏,臨了卻是二小姐心裏還念著,管氏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諷刺。
送走二小姐,管氏命人打水重新淨了麵,方才熄燈睡覺。
別人都盼著這一夜守著殘燭流淚到天明,偏要睡個好覺給他們看,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作賤自己。
可哪能睡得著呢!
正輾轉反側之際,一個滾燙的子抱住了,“阿莞,是我!”
阿莞是管氏閨中的小名,除了父母兄弟外,全天下就隻有一人會這樣,
管氏剛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這個傻子,今天是他和姨娘的新婚之夜啊!
急切的把潤的過去,尋著他的……
……
平王到底敗了,管家雖然保住了命,但幾十年的經營毀於一旦,管氏賴以依靠的娘家倒了。
管氏不覺得難過,王敗寇,當初父親上平王這條船的時候,就應該料到這一切,能保著命,已是最好的結果。
難過的是二小姐。
葉府滿門抄斬,是葉家未過門的媳婦,為了保命,隻能去做尼姑。
這主意是老爺定下的。
說起老爺這個人,管氏滿心發冷,這人是個笑麵虎,老太太在時,他在老太太後,老太太做的那些個壞事,他都知道,於他有利的,他都不說;隻有與他利益衝突的,他才出聲彈。
老太太一死,三個月孝期還沒過,便和姨娘廝混,真真薄不過。
管氏想著二小姐年紀輕輕就要青燈古佛,這心就跟揪住了似的,卻無能為力。
自己能在謝家有容之地,已經是男人拚命周旋的結果,若再幫二小姐說話,惹惱了老爺,隻怕自己都得被趕出這個家門。
管氏把自己關在房裏狠狠哭了一場,從箱籠裏拿出五百兩私房銀子,給了二小姐。
謝玉湖沒有推托,的話說得極為徹,“這銀子我收了,嫂嫂才會心安。你也不必為我哭,那地方幹淨的,至比這謝府幹淨。”
管氏心中悲涼。
做丈夫的算計妻子;做小妾的算計正室;姨娘正明正大的人;庶子死親娘;哥哥收用弟弟的小妾……
是啊,這謝府除了門口兩隻石獅子,哪還有什麽幹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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