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籠罩在姜景融的頭頂, 姜景融抬頭,笑得坦然,“怎麼, 王公在孤面前, 還需要這麼神嗎?”
那人將頭上的風帽摘下,出一張清瘦而孤傲的臉。
“太子殿下。”王允抱拳行禮。
姜景融抬了抬手,門扇被外面的人關上。他起走到王允的邊, “孤猜到你會來,蕭衍一離開建康, 你便迫不及待了。”
王允疑道︰“殿下如何知道都城中的形?”
姜景融抬頭看著窗外高懸的明月,清冷的月輝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淡到極致,“孤怎麼說也是前朝太子,偌大的朝廷,難道找不到一兩個對孤忠心之人?再者, 就算蕭衍將這會稽王府圍銅牆鐵壁, 你們四大姓想要傳遞消息, 也是易如反掌的。對吧?”
王允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姜景融。原以為他就是個只會玩弄風月的太子, 心思單純,沒想到藏得如此深。
姜景融接著說︰“當年, 姑母進宮時, 無意間听到了父皇跟祖母的對話, 知道了仇池國藏寶圖一事, 回去就告訴了你。蕭衍攻打仇池時,那張藏寶圖被你的人趁拿走。我父皇幾次試探你,你都拒不出藏寶圖,父皇察出你有不臣之心, 所以他才聯合謝韶要扳倒你。這些事,孤都是從父皇邊的大長秋那里听來的。”
王允的臉慢慢僵,但仍是一不地站著,姿如青松般拔。
“但你萬萬沒有想到,謝韶雖然功敗垂,卻拿走了一半的藏寶圖。你發了瘋一般地找,甚至不惜弄死謝韶,也沒找到那剩下的半張藏寶圖。所以,你幫著蕭衍算計我父皇,在他的大軍攻建康的時候,你命北府軍按兵不,以保存實力,順便又對蕭衍表達了投誠之意。然後趁著宮人之時,將整個建康宮翻了個遍,可惜還是沒能如願找到。”
王允的角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听殿下的意思,知道那另一半藏寶圖在哪里?”
姜景融用手著王允的肩膀,“孤若知道,並獻計找到那半張藏寶圖,王公可願與孤合作,幫孤拉下蕭衍?事後,孤可給你三公之位,或者你要加九錫之禮?孤只要蕭衍的命,並不在意皇位。”
王允看著眼前跳的那點燭火,目灼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心潛藏的終于被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那一向淡然的神,逐漸破裂野心的笑容。加九錫就意味著,一國軍政大事全由他裁決,並且篡位易如反掌。
從知道仇池國那張藏寶圖開始,他就在想,瑯琊王氏,百年名門,為何要屈居人臣?他手中有北府軍,又有取之不盡的寶藏,完全可以取姜氏而代之!只是此事被謝韶發現,廢帝幾次三番試探,要他出藏寶圖,他當然不肯,反廢帝給他加九錫之禮,都被廢帝拒絕了。
廢帝昏聵無能,不配為君,他才是眾所歸。
經此一事,他跟廢帝之間本也是勢如水火,就算沒有蕭衍起兵,他也早晚要反的。所以他眼看著大齊江山傾頹,姜氏覆滅,沒有出手救援。他原以為將王氏之嫁皇室,可以換來王家的榮耀,他也可以更進一步,與曾經的謝韶平起平坐。沒想到蕭衍步步,通過連番的作,提拔寒門,打士族,眼見皇帝威如日中天,而士族卻山河日下。
他自然不甘心,所以跟命運打了個賭,若是王姝瑾能順利嫁蕭家,他便可以再等幾年,把蕭衍熬死,整個大梁江山便盡歸他掌握。若是事敗,他便會與姜景融合作。
一頭猛虎和一只狐狸,顯然後者更好掌握。只要推翻蕭衍,他加九錫之禮完,姜景融也就沒有用了。但那之前,還是需要這個前朝太子,來召集四方義士,才顯得名正言順。
“殿下有何計劃?以蕭衍只能,推翻他並不是簡單的事。”
“孤覺得要先取回那半張藏寶圖,無後顧之憂,再謀大事。孤覺得,藏寶圖既然是謝韶所拿,謝家一定有人知道。孤已經給王公指明了方向,至于接下來要怎麼做,全看泰山大人的了。”姜景融說完,拍了拍王允的肩膀,先行離開了書房。
王允又獨自站了會兒,重新戴上風帽。他沿著來時的路回去,路上忽然撞見了竹韻。竹韻手中端著碗,剛從廚房過來。起初竹韻也沒認出他,兩人只是而過,後來王允聞到那藥的味道不對勁,了一聲︰“等等。”
竹韻听出他的聲音,驚訝道︰“府君?您怎麼來了!”
王允做了個噤聲的作,把竹韻拉到角落里,看著那碗湯,“這是何?”
“這是醒酒湯,王妃每日借酒消愁,婢子都要給熬這湯藥,免得喝傷了。”竹韻嘆了口氣。
王允拿過藥碗聞了聞,“這湯藥有問題,里面加了別的東西,不能再給王妃喝了。”
竹韻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驚慌道︰“府君,不是婢子做的!婢子對王妃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害!”
王允知道竹韻沒那個膽子,的家都還在姜鸞的手中,怎敢害阿瑾。
“我知道不是你,起來吧。”王允道,“這會稽王府魚龍混雜,我會安排一個信得過的郎中到過來,以後阿瑾所喝的湯藥都要經過他查驗,听清楚了嗎?”
“是。”
“還有,我來過這里的事,不要告訴阿瑾。你勸萬事忍耐,一定還有重回建康的一日。”
竹韻用力地點了點頭,心中狂喜。府君這話的意思是,們還能再回去?原以為,們要在這會稽王府被囚一輩子,沒想到還有出頭之日。
若王妃知道,不知該多高興。
王樂瑤悄無聲息地跟著蕭衍回到都城,顯殿里外都已經被安排妥當,宮中自是無人發覺。過了兩日,就以病好為由,重新面,第一件事就是去壽康殿探張太後。
張太後再見到,十分喜悅,拉著不肯松手,“你這一病就是快一個月,萬幸是好了。”
如意道︰“娘娘不知,太後有多想您呢。每日都要在婢子耳邊念叨幾遍,婢子這耳朵都听出繭了。”
張太後手指著,笑到︰“是嫌我老了啰嗦了。”
“太後冤枉婢子了,婢子哪里敢這樣想。”
兩邊都笑了起來。
“我沒事,讓母後擔心了。”王樂瑤握著張太後的手,自小沒有母親,這個婆母待十分親厚,從沒有為難過半分,在心里,張太後就如同母親一樣。因為欺騙了張太後,心中難安,想要解釋一番。
張太後似知道所想,輕輕拍著的手背,“不必多說,沒事就好。看到你們平安,我就知足了。倒是二郎,你生病的這些日子,他魂不守舍的,看著真人心疼。你可要好好寬寬他。”
王樂瑤道︰“我知道。今日來,也是想跟母後說此事。陛下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陛下不讓大辦,我想著就把家人都請進宮里來,好好熱鬧一番,您覺得怎麼樣?”
“自然好啊。長沙王不是馬上就要回荊州了嗎?趁這個機會,既為二郎慶生,也為他們一家踐行。”張太後道,“此事給你去辦,好好辦,別吝惜錢。皇後,你也不用一味地遷就我們,二郎娶你也不想委屈你的。”
王樂瑤點了點頭,心中對張太後更是歉疚,生不出孩子,如何對張太後,還有蕭家的列祖列宗代?從傅縣回來後,蕭衍絕口不提此事,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卻不能心安理得,始終對此難以釋懷。
“母後,我……”
王樂瑤還沒說完,蕭令嫻從外面跑進來,撲進張太後的懷里,“大伯母,我不要回荊州,更不要跟那個人一起回去!我要留在都城里。”
張太後拍了拍的背,“傻孩子,有父親的地方才是你的家。我們再好,也不能替代他。他總歸是心疼你的,也得有人疼他是不是?等你以後出嫁了,再想回家可就難了。”
“誰想回家!我看上的人,他又不肯我嫁!”蕭令嫻沒好氣地說。
張太後搖了搖頭道︰“你看中的可是謝三郎。你問問皇後,都城里有多名門貴排隊等著嫁給他?就你那名聲,還有前陣子跟北魏皇太子鬧出的事,謝夫人會允你進謝家的門?謝夫人那子,可是當著二郎的面,連前朝公主都拒絕了。你父親不同意,也是怕你委屈。你以為那高門是好嫁的?還是听你父親的,在寒門新貴里找,也算門當戶對了。”
蕭令嫻不甘心,噘得老高。憑什麼二兄和六兄都娶了高門貴,就不能嫁給高門公子?近來被獲準出宮,天天往謝羨跟前跑,謝羨也不趕,就讓在五經館外面牆角,算作旁听了。整個五經館的學子都知道喜歡謝羨,謝羨上課,比那些學子到得都準時。
不過牆角的可不止一個,趙家,錢家,孫家,李家等等各家的侍可是隔三差五去給謝羨送吃食,送書卷,送禮,不過都被謝羨拒絕了。競爭如此激烈,也知道自己大概沒什麼機會,但就是喜歡看謝羨,哪怕他不看自己一眼。
王樂瑤不想打擾蕭令嫻跟太後說話,在這兒,們說話反而還有所顧忌,便起告辭了。
回到顯殿,還有近一個月未置的務等著。幸好蕭衍提了桓曦和當司,還幫分擔掉一點,否則可能這幾日都別想睡覺了。
等看得肚子咕咕響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甦唯貞過來傳話,蕭衍跟幾個大臣議事,中午就不過來了,竹君這才吩咐膳房進膳。
王樂瑤在外頭流落了近一個月,也算是嘗遍了人間疾苦,肚子是常事。以前常覺得家里宮里的膳食都吃膩了,廚也做不出什麼新鮮花樣,還常常不想吃。但現在覺得這些膳食,比起外面的,真是味佳肴,至比傅縣客舍做的那些又咸又沒有賣相的菜好太多了。
人還是要懂得惜福的。
用過午膳,王樂瑤又悠閑地喝了茶湯,看到宮把皇帝洗好的袍拿回來,放在寢殿里。
王樂瑤走進去,看到那袍子都很舊了,便想把它翻過來,好好補一下。等抖開裳,忽然有個東西從里面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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