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仍是灰蒙蒙的,王樂瑤就聽到有人在門外低語的聲音。的睡眠本就很淺,而且因為床鋪冰冷, 所以一夜都未睡好。
“此地不能再呆了, 兵馬上就會搜過來。車已經在停在門前,馬上帶里面那個人走吧。”
“可還未醒……”
“飛鴻,你幾時變得婆婆媽媽的?沒醒你不會背上車嗎?”
那人似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高了, 會驚起屋中和周圍的人,又低聲音, “作快點!”
飛鴻返回屋中,王樂瑤立刻閉上眼楮裝睡,飛鴻便給披了外裳,將從頭兜住,直接背出去。門外似乎還有兩個人在接應,王樂瑤微微睜開眼楮, 因為四下線昏暗, 不易被人察覺。
他們下了樓, 樓下的櫃臺上有個人在打盹, 睡得正香,都沒聽見他們下樓的聲音。
飛鴻直接背出了門, 很輕, 所以背起來並不吃力。很快飛鴻就把放進了車廂之, 似怕冷, 還給蓋了個毯子。
平心而論,這個人雖然擄了,但是一路上都待好的。
這種好,不像是發自心的, 反而像是得了上位者的命令,一味地在包容忍讓。
牛車在清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急駛著,沒多久就駛離了縣城,往山林的方向而去。大梁佛教興盛,所以就算不知名的小山上也有寺院或是庵堂。他們一行沿著山路而上,此時天也已經大亮,秋宜人。
行到了半山,道路狹窄,牛車無法再往前,便停了下來。
飛鴻開車簾,扶著王樂瑤下來。
眼前是一座庵堂,砌得不算平整的石階上是一個半月形的拱門,門楣上懸著一塊匾額,上書︰靜月庵。
有個穿青衫的小尼姑在門前張,看到他們來了,輕聲道︰“快進來吧。”
這尼姑庵外表看起來其貌不揚,里面也就是個有中庭的小院落,正面一間大殿,兩側廂房,也沒什麼特別。可小尼姑帶他們拐進了旁側的小路,盡頭有座假山。按假山上的機關,那假山竟然分兩邊,里面出現一條暗道。
飛鴻扶著王樂瑤進去,那兩個來護送們的黑人一前一後,手里舉著火把。後的假山立刻就合上了。
王樂瑤一邊走一邊慨這北海王竟然有如此能耐,在大梁境修了這麼個藏之。就算蕭衍把大梁翻過來,也絕對找不到此。
大概走了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修在懸崖邊上的一小院,竹籬笆合圍,有屋舍三兩間,桃林在旁,山高曠,小瀑布自高飛落,流水淙淙聲不絕于耳,儼然是世外桃源。
院中設置了一個坐塌,有個穿長袍的青年站在坐塌旁,而榻上的男子正在煮茶,沸水在爐上蒸騰。他的形十分清瘦,坐如青松,因為低垂著頭,所以看不清容貌。但是這個影,就足以引人遐想。
“主上。”王樂瑤邊的三人齊齊拜道。
男子抬起頭來,銀面遮住了半張臉,但那雙眼楮,亦剛亦,似閱盡人間滄桑。
他的目停在王樂瑤的臉上,似乎略略一頓,角抿了抿。飛鴻這才反應過來,把王樂瑤戴著的面給撕開了。
這一路行來,這張面更像是的保護層,如今保護層被撕掉了,王樂瑤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
的容貌,本就是天姿國,又又。那雙眼楮,仿佛桃花逐流水般,有種說不盡的明風雅。縱然一簡陋的裝扮,削弱了幾分高貴的氣質,但又增添了未雕飾的天然之。
那個站在坐塌旁的青年,立刻出驚艷的神。但只是一閃而過,很快他便垂下了頭,不敢再看。
男人的神倒是很淡然,好像早就料到了。
“此趟你們辛苦了,都下去吧。”他的聲音似隔著一層煙雨,沙啞而朦朧。
等那幾人退下以後,男人抬手道︰“皇後請坐吧。”
王樂瑤慢慢走過去坐下,在車上聞了太多的迷香,渾提不起力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所以這幾步走得艱難,但又很堅定。坐下後,手微微扶著茶幾,對男人說道︰“北海王費了這麼大的氣力把我帶來此,究竟想做什麼?”
男人笑了一下,“你就如此肯定我是北海王?”
王樂瑤點了點頭,“如此高超的易容,除了仇池國的,絕不會有旁人能做到。而且聽說閣下出生時,先天不足,所以形瘦削,並不似別的武將般健壯。”
元煥大笑了一聲,“既然皇後如此肯定我的份,難道不知我引你來此的目的?”
“你是為了威脅我們的陛下,還是為了北海王妃而來?”王樂瑤緩緩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當年我父親在懸崖下找到的尸,並不是我的母親。我母親仍活在世上,就是你現在的妻子,對嗎?”
元煥看向王樂瑤的目流出幾分欣賞的緒。
他道︰“你把手給我。”
王樂瑤遲疑地將手了出去,元煥搭著的脈,沉了片刻,“你可知大魏的後族馮氏?這個家族所誕生的孩,通常都十分貌,命格同樣珍貴。但同時,們像被詛咒了一樣,子嗣艱難,很多人一生都只有一個孩子,或者生不出孩子。”
王樂瑤的呼吸一滯。
上若有馮氏的統,那豈不是……
元煥站起來,走到一棵老桃花樹下,著遠的山,“你外祖母懷孕之時,便被我父皇訂下,若是男孩便做我的近護衛,若是孩便做我的妻子。但是你外祖母生下了一對嬰,雙子在大魏被視為不祥,必殺其一。而且你母親出生時便目不能視,所以被送到了民間,差錯隨收養的人家遷移到大梁。那時,馮氏雖然派人暗中保護,卻從未告知真實份,也沒想過把迎回。你的姨母,便定為我的妻子。”
“多年後,你的姨母長大,隨兄長到大齊游玩,兩人不幸在山間走失。你的姨母遇到了世而居的謝韶,並上了他。”
元煥提起謝韶的時候,聲音有幾分冰冷。
“彼時,謝韶已經娶妻生子,你的姨母與我亦有婚約。但沒有亮明份,兩個人不可控制地相了。謝韶之妻得知後十分嫉妒,將騙到商隊之中,強行將送離了大齊,幸好被兄長救回大魏。的父兄將關起來,只等婚期。但思念謝韶,悲痛難抑,最後自縊而亡。謝韶至死都不知的份,以為是不告而別。”
王樂瑤沒想到文獻公還有這麼一段史,想來謝夫人覺得難堪,所以從未向人提起。
“馮氏自覺無法向我代,也無法向我父皇代,為免禍及全族,便謊稱你姨母生病,需要靜養一年。他們想用你的母親代嫁給我,可你母親遇到了你父親,並懷了你。他們之間的事,你父親應該都告訴你了。唯一不同的便是你母親確實跳了崖,幸好被馮太後派去的人及時救下,但生你本就元氣大傷,又傷己頭部,失去記憶。馮太後用金蟬殼之計,將接回了大魏,養好傷後嫁給我。”
王樂瑤聽完,心很復雜,看著元煥,“你,不介意嗎?”
元煥淡淡地說︰“我們鮮卑一族與你們漢人不同,沒有要子守節的傳統。我要的只是後族的脈,至于你母親的過去,我並不介意。何況失去記憶,與我也算是舉案齊眉。”
元煥轉過來,看著王樂瑤,“你的眉眼與你母親很像。這幾年,雖治好雙眼,但很不好,也逐漸恢復了一些記憶,我才知道真相。非常想見你一面。我知道,梁帝非常寵你,你被我的人劫走,他必定不會放過我。此刻外面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沒有你的幫助,我走不出大梁。此番我將你劫走,一來是報復他滅我仇池母國之仇,二來是看到大梁幾次三番派出探子,要查你母親的事,索親口告訴你真相。要不要去見你母親,由你自己選擇。”
王樂瑤自然是很想見母親的,母親半生坎坷,命運被人擺布,也是個可憐人。從北海王口中,得知母親還活在世上的消息,喜憂參半。現在還無法信任北海王,也不知他的真實目的,不能將蕭衍的病和盤托出。但只要見到母親,可以請求母親的幫助。
“多謝閣下告知真相。但我想和陛下一起去看母親,你回去後,能否以正常的國事出使相邀?”
元煥看著,不經意地笑了一下,笑容意味深長,“你就這麼有把握,能說服梁帝放我回去?你又憑什麼認為,他敢到我的地盤上?倒不如我劫持你,以你相要挾,更簡單直白些。”
“閣下固然可以這麼做,但這麼做,陛下不會放過你,兩國必有一戰。閣下現在應該並不想分散兵力,對付我們吧?”王樂瑤同樣笑著看他,“何況你覺得我會給你機會,威脅他嗎?”
元煥拊掌大笑,“好,果然有膽識!但我給梁帝準備了一份見面禮,現在還不能放了你。你不是故意在客舍刁難那個小二,好給梁帝傳出報嗎?我想他很快就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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