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了解謝羨。
他平常會去哪兒,有何消遣,跟誰好,全然不知。所以僅僅憑姜齊悅寫的這幾個字,很難判斷他們見面的地點。
姜齊悅若是跟了謝羨,對于皇帝來說等于放在眼皮子底下,跟囚起來也沒什麼區別,說不定還會全。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但王樂瑤對蕭衍這個人毫無把握,他做事不留一分面。對于別人來說順理章的事,在他那里可能就是行不通。
所以還得在事無法收拾之前,盡快找到姜齊悅。
王樂瑤再翻看那張紙條,發現這似乎是寺廟的僧人所用的黃紙,在永安寺的時候見過的。仔細聞,還能聞到一香灰味。
“我可能知道公主在哪里了。”
桓曦和趕問道︰“在哪里?”
“同恩寺。”王樂瑤說,“那里在前朝是皇家寺院,如今雖然不是了,但佔地廣,平日去的人也不多。如果公主選在那里見面,能夠掩人耳目。”
桓曦和拍掌道︰“對,公主的母妃,還在同恩寺修建了一座佛塔,應該是那里沒錯!”
王樂瑤想去公主府稟報一聲,但姜鸞恰好有事出府了,家中沒有長輩在。王樂瑤來不及等回來,就跟嬤嬤們說了聲,那幾個嬤嬤也沒阻攔。
如今四娘子可是得了皇上賞賜的人,上下都對十分客氣。
為了節省時間,王樂瑤沒讓府中備牛車,直接坐桓曦和的牛車走了。
一路上們的心沉重,桓曦和也不敢說話。
這個謝三也真是的,以前覺得他是個穩妥可靠之人,當為良配。怎麼快要親了,反而惹出這種事來,們現在像是去抓!
桓曦和抓著王樂瑤的手,下決心似地說︰“阿瑤,一會兒真要見他們兩個在一,我替你教訓謝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大不了咱們就不嫁了,讓謝三娶公主去!”
王樂瑤本來很張,看到如此義憤填膺,忍不住笑道︰“也沒那麼嚴重。”
“這還不嚴重?”桓曦和覺得阿瑤脾氣也太好了些,若是自己的未婚夫干出這種事,能把謝家給掀翻了!
同恩寺在城西,很遠就能看見兩座白的佛塔聳立,旁邊巨大的鐘樓在的照耀下,顯出恢宏的廓。跟小小的永安寺不同,這里作為前朝的皇家寺廟,曾經風過一時,樓閣都還是盛極時的樣子,只不過人了許多。
王樂瑤與桓曦和下車,迎客僧來問們有何吩咐。
們說要自行參拜,迎客僧便退下了。
同恩寺非常大,回廊連著回廊,沙門數千人。還有前庭後院,房屋上百,想找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王樂瑤沒有發現謝羨來過這里的影子。謝羨不可能步行來同恩寺,外面既沒有停別家的牛車,寺中也沒有謝家的僕人,就說明謝羨不在這里。
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眼下也顧不了那麼多,找人要。
王樂瑤命人先暗中守在幾個出口,再與桓曦和分開尋找。
走過一道門的時候,聽到那邊傳來幾個僧人談的聲音。
“這寺里的野貓是不是變多了?我剛才在西院菩薩殿的供桌上,發現糕餅了一塊。”
“那你補上了嗎?”
“正要去拿呢。這野貓也太惹人厭了,供品怎能吃?”
王樂瑤聞言,立刻去了西院。這兒人跡罕至,院中有棵大樹,樹上掛滿了紅綢,應該就是那棵鼎鼎有名的姻緣樹了。
姜齊悅竟然選了這里。
到菩薩殿里面,輕聲喚道︰“公主?”
沒有人應。
看到有一截角在紅柱之外,輕輕地靠過去,然後手,一把抓住那個人。
姜齊悅驚一聲,“怎麼是你!”
王樂瑤看到果然是,松了口氣︰“您可知道單獨跑出來有多危險!快跟我回去!”
姜齊悅掙,“你放開我,我要見謝羨!他一定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你給他的消息,在我這里!”王樂瑤將紙條拿出來,“這是個圈套,目的就是引你出來,然後驚府。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會有人冒險給你傳遞消息?”
姜齊悅愣了一下。之前,是聽說謝羨回來了,就高興昏了頭,也沒多想。
“此地不宜久留,馬上跟我走。”王樂瑤拉著,但姜齊悅還是不肯,“我不要回去,你們把我丟在那種鬼地方,便不管我的死活,我寧願被他們抓走算了!”
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便是罔顧所有想救的人,自私又任。
“您知道為何在城破的時候,您的母妃要冒險把您送出皇宮嗎?因為不想您被抓到,那就意味著永遠失去自由!只要您再等等,伯父就可以把您安全送出城。如果您不信,那就當我沒來過,今後您的生死,與我們再無關系。”
王樂瑤放開,姜齊悅卻又一把拉住,“別,別丟下我一個人!”
王樂瑤還是不能不管。一個十幾歲的孩,自小養尊優,沒了父母的庇佑,本活不下去。
“阿瑤,你們果然在這里!”桓曦和追了過來,“外面來了很多兵,將同恩寺包圍了。”
王樂瑤的心往下一沉,“是來抓公主的?”
桓曦和點了點頭,“看服制,應該是建康令和他手底下的人。現在怎麼辦?”
“先找地方把公主藏起來。”
同恩寺外,如意扶著張太後下了牛車,張太後環看同恩寺,對如意說︰“這里還是沒變呢。當年我帶著宛娘第一次進都城,為了看病,上的錢都花了,腸轆轆。還是住持好心給了我們一碗米粥,可惜宛娘還是走了。說喜歡都城,我就將的蓮位放在這里,沒有帶回故鄉,不知會不會怪我。”
“長公主泉下有知,知道您常來看,一定很高興。”
張太後微笑,“我有私心的。宮里什麼都好,就是了人味,煙火氣。這寺廟里清淨。”
如意點了點頭。們這些鄉野出來的人,其實就喜歡阡陌通,犬相聞。宮里規矩多,人跟人之間話也不敢多說,分不清虛還是真心。
住持率領僧眾出來相迎,剛要進去,就看到一大幫人馬過來。
如意讓張太後稍等,走過去說道︰“你們是何人?太後娘娘在此,不得沖撞。”
建康令連忙躬一禮,“下不知太後在此,還請恕罪。下收到消息,有一個朝廷欽犯藏在同恩寺,為了太後娘娘的安全,還是讓下進去搜一搜為穩妥。”
“寺廟里怎麼會有欽犯?”
“這,下就不知了。”建康令拱手,“還請姑姑告知太後一聲。”
如意回到張太後邊,張太後聽了後說道︰“他們也是公務,別為難他。我們進去找個地方等著就是了。”
如意應是,對建康令說︰“太後不好,不能久站。我們尋一僻靜的院落先安置下來,你們搜完快點走,別擾了太後清淨。”
“這是自然。”建康令對著張太後躬,然後就帶著人馬沖進去了。
住持親自帶張太後等人到了一小院,“請太後在此稍事休息,等建康令事了,貧僧再過來。”
張太後豎掌,“有勞大師了。”
如意幾個宮去收拾禪房,張太後坐在門前的葡萄架下,閉目轉著手里的佛珠。牆角有一只黃的貓在曬太,好像也不怎麼怕人,瞇著眼楮看們。
禪房中的宮忽然驚了一下,“什麼人躲在里面!”
那野貓被嚇到,立刻躥上牆逃走了。
張太後睜開眼楮,吩咐如意進去看看。
過了會兒,如意就將三個人帶到太後的面前。太後打量們,一個狼狽,一個英氣,一個婉。皆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應當是士族家的貴。尤其是最邊上的那個,長得如玉似雪,雕細琢似的,瞧著就讓人憐惜。
想起了的宛娘,若還在世,應當也是這般大了。
“你們躲在這兒做什麼?”太後問道。
三個人都沒說話,如意道︰“太後問你們話,快如實回答。”
桓曦和不知道怎麼就撞見太後了,大腦一片空白。這跟送羊虎口沒什麼區別。
王樂瑤跪在地上,看著張太後,老人家眉目之間慈和安詳,並且沒有什麼架子,若是那不說,都看不出是當朝太後。決定賭一賭,吃齋念佛的人,心腸都不會太狠。
“不瞞太後娘娘,建康令就是要抓我們的。”
張太後打量,“建康令平白無故抓幾個小娘子做什麼?”
王樂瑤看向姜齊悅,姜齊悅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我是前朝公主。”
如意驚訝,前朝的皇室應該都被陛下囚在臺城。這個是網之魚,難怪建康令要抓。
“娘娘……”如意想跟太後說,還是把人出去,太後卻抬手制止,又問︰“你們兩個是何人?”
王樂瑤鎮定地說︰“不敢欺瞞太後,小是王家四娘子,這位是桓家的七娘子。公主與我們自小相識,士族與皇室多有聯姻,所以沾親帶故。看到公主流落街頭,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倒是有有義的孩子。”張太後點了點頭,“可是前朝公主,應該呆在臺城。我的兒子,會善待他們的。”
王樂瑤覺得太後對的兒子肯定是有什麼誤解,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說道︰“太後娘娘,才十七歲,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華。如果建康令把抓回去,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困在臺城,沒有自由,也沒有親人,那樣的日子跟殺了又有什麼區別呢?只是區區一介流,對陛下不會構任何威脅。您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可不可以放了?”
說話的聲音非常溫,就像潺潺流水一樣悅耳。
雖是危難之中的懇求,卻說得不慌不忙,不卑不。
張太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上那種淡然安定的氣質,好像有種莫名的染力,能讓人心下來。
“我可以不把給建康令,但還是得跟我回去。”
姜齊悅驚恐地搖頭,猛地後退兩步。
王樂瑤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們已經盡力了。其實就算建康令抓到們,與桓曦和最多是被訓誡幾句。畢竟建康四大姓的地位擺在那里,們可以找很多理由,將過錯推掉,連牢獄之災都不會有。
只想盡力保住姜齊悅罷了。
“你也跟我一同回去。”張太後手指著王樂瑤。
王樂瑤不解,為何太後單單指了?
“我不能私下放了,但我可以幫你說。既然你想救,就再陪走一趟吧。”張太後越看這個郎,越覺得喜歡。相貌氣質談吐,都很出挑。
也不知道那個眼高于頂的兒子見了,會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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