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天邊才泛肚魚白，顧沅便被春桃喚了醒，睡眼惺忪的任由春桃和幾個小婢給打扮上妝，等頭腦清醒後才發現，已經坐在馬車里，在去往皇宮的路上。

了自己有些發酸的脖子，只覺得腦袋有千金重，反應過來，到一腦袋的金銀首飾，不由得有些驚訝，“春桃，你怎麼給我戴了這麼多東西？！”是把的腦袋當妝匣了嗎？

春桃甚為得意道︰“小姐份尊貴，當配以珠玉金釵才能彰顯小姐的份。”

顧沅索著將頭上那些發簪頭飾一個一個盡數除去，統統放到了春桃懷中，“份尊貴也不是這樣子打扮的啊，還有春桃你為什麼給我穿桃紅這種又艷麗又土氣的！”

時的品味有這麼差嗎？

春桃見顧沅出聲責怪，攏起懷中的發簪，開始低頭啜泣，“小姐是不是在嫌春桃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顧沅見春桃泣淚連連，忙出聲哄道︰“好春桃，你才來我邊不久，這不是你的錯。”

春桃接著啜泣，“春桃知道自己笨，能進公主府都是憑著一句春桃的八字會旺小姐和小姐相匹配，春桃也知道，以自己的資質是如何都進不了公主府的，春……”

顧沅最見不得人哭，而自己出聲安，春桃反而哭的更厲害，于是只好假怒威脅道︰“春桃，你要是再哭一聲，我就扣你一個月的工錢！”

春桃一聽立馬止住了眼淚，一副想哭又不能哭的表看著顧沅。

顧沅看著著實有些想笑，手輕輕拍上春桃的背脊，好生勸著，“不要哭，本小姐可不喜歡哭的姑娘。”

和春桃年歲相當，在舊日在宮中，便一直是春桃相陪，而到最後反而眼睜睜的看著春桃被陷害至死，卻無力相救。想到舊日，委實讓心中一痛，愈發想來彌補春桃。

公主府離皇宮很近，就在顧沅和春桃說話的工夫就已到了宮城。

在宮人的引導下，兩人一步一步向平就殿走去。

宮城依舊繁華錦繡，屋宇相連，亭臺樓閣，一眼不到盡頭。這其中最矚目的便是那高高矗立在宮城里的觀景臺，顧沅見之有些恍惚，不又想起十六歲時，最好的年紀，亦是最好的時。

彼時宋衍初登基，而整個皇宮也還只有顧沅這一個主人，因他最來的地方是觀景臺，所以這里也了最來的地方。

還記得，常常在這里纏著宋衍，要他來陪著自己，也不管他是否得空，是否願。

如今一回想，那時的自己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小姐？”

回過思緒，顧沅的角又出一天真爛漫的笑來，“走吧！”

過去的都已過去，早已不是從前的！

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平就殿，已聚了四、五皇子公主，正坐在書案旁溫習功課。

顧沅進來的第一眼便瞧見了端坐在一角，正在讀書的小宋衍，他穿著一襲玄青袍，越發顯得白皙溫潤，臉上雖還未長開，卻也掩不住他那俊朗的面容，他烏黑的雙眸甚是明亮，即使是靜靜的坐在一，也很難讓人不去注意到他。

他總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在人群中，一眼便能先留意到他。

宋衍似覺察到了顧沅的目，不消一刻便朝了過來。

目相對，幾乎只是一瞬，顧沅就慌忙的避開宋衍的目，隨意尋了個地方坐下，表面雖是平靜，可心里卻早已是風起雲涌。

第一次見到他是什麼形呢？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時的宋衍酷讀書，聰慧非常，甚得夫子喜，也甚得其他皇子公主排斥。

昔日顧沅正是因為看不過那些有權勢的皇子仗著自己的份隨意欺辱別人，出言相幫，自此，兩人才越走越近。

顧沅還在默默出神，忽聽一個聲音傳來，帶著幾分驕橫，在顧沅耳邊道︰“這是本公主的位子！”

顧沅聞聲抬頭，卻見是一個小姑娘，著貴氣，面容，眉目間帶著幾分傲氣與輕視，和顧沅差不多大的年紀，此時正叉著腰對著顧沅頤指氣使。

自是認出了這是小時候的冤家——信公主宋綾，嫻妃的，太子宋恆的唯一胞妹。

時，兩人見面便吵，誰也不肯讓誰，但自嫻妃一方失勢後，宋綾便像是在這宮里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蹤跡。

也是後來，顧沅才知道那些表面對你兇的人比那些表面對你笑心底里卻對你兇的人要善良的多。

想到宋綾也不過是個可憐人，顧沅站起，不想再與發生爭執，本想讓開這個座位，卻見整個大殿，只有宋衍邊還有空位子。

正在猶疑間，只聽宋綾嘲諷道︰“還不是靠著結奉承父皇，兒才有資格來平就殿讀書，否則平就殿又豈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來的？！”

聽到宋綾在嘲諷自己的阿娘，原本還想著謙讓的顧沅心底瞬間就升出了一怒意，“你說誰？”

宋綾揚起臉，毫不懼，“若沒有奉承父皇，為何不斷的送那些人進宮，為何整日賴在宮里不肯走，為何還手朝堂的事，還說是為父皇好，實際上還不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賞賜！”

顧沅聽著有人在貶低自己的阿娘，兩眼騰地升出一火來，朝著宋綾步步近，“阿娘是大魏的公主，封邑丹，位同王爺，豈是你一個小小公主可以評說？再者，阿娘是舅舅的長姐，平日里宮常來看舅舅和外祖母又有何錯，倒是你，為公主，膽敢在外公然議論長輩，大魏的公主若都是這等姿態，流傳出去當真是我大魏之恥！”

既然是在的夢里，當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罵可以，就是不能罵阿娘！其他人不能罵，小孩子更不能罵！

信公主氣不過，當即便起手來，可顧沅又哪里懂得謙讓，兩人你一拉我一扯，你一掌我一拳，一時之間倒誰也沒有佔上風。

相比宋綾小書的淡定，春桃顯得特別不淡定，在兩人邊走來走去，想手又不知如何手，想說話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在一旁干著急。

直至太傅進門，兩人這才停了手。

此時再一看，兩人哪里還有剛進來時的清麗大方端莊沉穩，不僅被扯的不像樣子，就連扎好的發式也披松散了下來，顯得不倫不類，不僅與平就殿格格不，與整個皇宮更是格格不。

宋綾見太傅前來，方才收起了臉上的縱，跑過去頗為委屈的說道︰“太傅，顧沅欺負我，搶了我的座位，還打我！”

放眼整個長安城，還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

太傅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冷哼一聲，指了指牆角，“你們兩個站到那邊去。”

顧沅倒是沒說什麼，乖乖的走了過去。

反觀宋綾似心有不甘，還站在原地，委屈道︰“太傅……”

左右見太傅不理會自己，這才不得不向牆角走去，一邊罰站一邊還不忘時不時的瞪向顧沅。

太傅正襟危坐，翻開書本，“你們兩個從今日起，每晚抄寫《道德經》上善若水篇十遍，知曉自己錯在何，方可落座。”

……

一整堂課下來，顧沅都沒聽進去一個字，一到下課時辰，便帶著春桃第一時間沖出了平就殿。

宋衍見顧沅態度一反從前，甚至連案幾上的書本都忘了拿，不由想起了娘親的話，當即便拿起書本跟了出去，邊喚道︰“阿沅……”

顧沅見宋衍跟在後，忙跑了起來，像躲避瘟疫一般的躲著宋衍，“你別過來！”

宋衍繼續跟在顧沅後，“阿沅……”

顧沅氣急，“都說了我不認識你！”

“阿沅……”

“你怎麼這麼……”話還未說完，顧沅便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擺，“撲通”一聲落了平就殿的小荷塘中。

“……”

這時才跑至岸邊的宋衍見之，不由一聲輕嘆，抿了抿角，二話沒說的扔下書簡，便躍了水中。

春桃才跟過來，見顧沅落水，在河畔邊上急的閉眼大哭，“小姐，小姐，小姐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春桃可怎麼活啊，小姐啊小姐……”

在春桃的哭喊聲中，宋衍已帶著顧沅爬上了岸。

顧沅坐在地上調整氣息，撥開額前漉漉的碎發，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還、沒死。”

春桃一愣，見顧沅不知何時已上了岸，立馬撲了過去，委屈道︰“春桃不是擔心小姐嗎？！”

宋衍順勢扶著顧沅起，烏黑的眸子中漾出一復雜緒，“阿沅……”

顧沅對宋衍的聲音卻恍若未聞，站起來轉便走，春桃看了看顧沅，又了宋衍，忙跟在了顧沅後，“小姐，等等我……”

一時，荷塘邊只留下了默默看著顧沅遠去的宋衍和一群不明況還想知曉發生了何事的皇子公主。

自他們相識後都是顧沅在纏著他，今日卻為何會這般對他避之不及，他甚至在的眼中還看到了疏離……

想到顧沅如此，宋衍忽然覺得頭有些作痛，甚至心底還涌出一難言的痛楚。

可明明，他不得能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