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是,秦國公府會用筠姐兒來要挾齊國公府出手相救?”蘇辛夷問道。
太子笑了笑卻沒說什麼,涉及秦國公府與齊國公府的家事,他不便開口。
蘇辛夷卻懂了。
馬汝德有多膽大,他的私庫都沒設在城外,而是設到了南城偏僻之地。
住在南城的多是家貧的尋常百姓,這里的坊市也十分破舊,街道又窄又多,住的人更是多又雜。
能在這種地方出的都是為了生計的人,又怎麼會有余地去關心別人做什麼。
馬汝德的私庫就設在最偏僻的一條巷子之后,建了一排看上去十分破舊的木排屋,其實在木屋之下才是挖出來的私庫。
蘇辛夷瞧著這樣的布局也是十分驚嘆,為了不引起人注意,進南城之前,他們這些人都換了裝。
太子換了一看上去破舊的長衫,蘇辛夷為了方便查探,直接換了一乞丐服,又把自己的頭發打,臉頰黑,走起路來腰背一駝,還真像是個了幾天的乞丐。
太子:……
蘇翼跟在太子后,瞧著妹妹一眨眼就像是換了個人,怎麼看怎麼心酸,裝的這樣像,不會是妹妹以前真的過肚子做過乞丐吧?
武順原本就是住在南城的人,對這邊比較悉,跟在楊津后,主給他指路。
他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私庫周邊,蘇辛夷看著那一排木屋嘆道:“果然是有想法,這要不是知道真相,誰能想到這麼破舊的屋子下頭建了倉庫呢。”
而且,挖庫房挖的又大又安穩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們打探了周遭的住戶,大家都沒聽說這木屋最近十年翻過,也就是說這私庫至也得十年往上了說。
這個問題就更有意思了,如果說這個私庫存在了這麼久的時間,那麼倒賣私鹽又出現了多久?
五個人聚在一起實在是顯眼,太子讓人分散開,自己跟蘇辛夷走在一塊,“咱們去那邊打探一下。”
蘇辛夷立刻點頭,“殿下想打探什麼?”
晏君初看著蘇辛夷,“既是在外辦差,便不要我殿下免得暴份。”
蘇辛夷就道:“那我怎麼稱呼您?”
反正不敢稱名字,多不敬啊。
晏君初看著蘇辛夷,“你我士元吧,這是我的字。”
蘇辛夷角了,稱呼太子的字那還不如名字呢,字只有很親近的人才能互相稱謂呢。
看著蘇辛夷糾結的臉,晏君初微微垂眸,“不過一個名字,只是為了方便而已,六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蘇辛夷一想確實是權宜之計,就點點頭道:“好,那辛夷就冒犯了。”
“那我怎麼稱呼你?好像你六姑娘也不太合適。”晏君初笑著問道。
蘇辛夷聞言一怔,想了想才說道:“我也沒有字,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娘給我取了個小名阿沅,殿下便我阿沅吧。”
蘇辛夷也沒想很多,太子說了自己的字,總不能隨意糊弄一個,這多不尊敬殿下,思來想去,就只有這個小名了。
“阿沅?”晏君初輕輕重復一遍,沅字有溫善良之意,偏偏蘇辛夷子與之截然相反。
有趣。
蘇辛夷總覺得太子笑的怪怪的,有什麼好笑的?
倆人信步走到了開著門的一戶人家,過大門就能看到院子里雜的景象,院中繩子上曬滿了洗過的裳,這些裳發白,補丁層層,一看便知日子過得苦。
“有人嗎?討口水喝。”蘇辛夷上前敲響了門,老舊的大門被輕輕一敲,便往墻壁靠去,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誰啊?”一道嗓門洪亮的聲響起,跟著就走出來了一個材干瘦,面發黃的婦人,一雙眼睛狐疑的盯著他們看。
“大嫂,我跟哥哥走到這里實在是口,想要討碗水喝,你行行好吧。”蘇辛夷上前一步可憐兮兮的說道。
“熱水沒有,涼水管夠,不怕就進來吧。”
這人看著兇的,沒想到倒是好說話,蘇辛夷忙說道:“大嫂真是個善心人,哪能讓您費柴給我們燒水喝,涼水就夠。”
晏君初還沒從那句哥哥上回過神,就看著蘇辛夷已經十分自來的跟著子進了門,特別甜的跟人套起話來。
這個蘇辛夷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寧可他哥也不肯稱呼他的字,還真是……倔啊。
蘇辛夷可不敢給太子喝涼水,把人喝壞了怎麼辦?故意將盛涼水的破口瓷碗放到離遠一些的地方,自己則端著一碗涼水邊喝邊跟婦人說話。
“大嫂,您這地方雖然住的窄,但是卻收拾的很干凈,一看就是勤快人。怎麼沒見家里的孩子,要是擱我們老家家里有倆潑猴,家里都能的不像樣。”
晏君初聽著蘇辛夷的話,就發現觀察的很仔細,這晾條上曬著孩子的裳,一大一小,一看就是倆孩子的,但是曬在角落里,不注意就發現不了。
婦人聽著這話臉上的神就緩和多了,“出去野了,在家也呆不住,這麼大的孩子都是滿街跑。”
“也是,我家前鄰居的兩個孩子也是這樣,在家閑不住,總喜歡翻墻去我家搗蛋,有時候我上山挖的草藥都被他們掀翻,皮得很。”
“孩子小的時候都是人嫌狗憎的,等大一些就好了。”婦人難得笑了笑,“小兄弟你是哪里人,聽著你這口音不像是京城的?”
“大嫂子耳朵真好使,我們是逃難來的,家鄉距離這里幾百里地呢。”蘇辛夷說著嘆口氣,“原想著我好歹也會一些瓦匠的手藝能混口飯吃,哪知道京城不缺這個,這才沒著落,一頓飽一頓的。”
婦人聽到這話就道:“你想干這個來南城干什麼,這邊都是窮苦人家。沒事誰修房子費那錢。你去西城,哪里有錢的人多,只要手藝好混口飯吃沒問題。”
“多謝大嫂子,明兒個我就去找找看。”蘇辛夷一臉激的說道,“我剛才來的路上,瞧著那邊一大排木屋,看上去沒人住的樣子,破舊的,以為能順手找點活兒干呢。”
聽著蘇辛夷這話,婦人的臉變了變,“小兄弟,你可別去,那邊的屋子邪門得,那屋主神神叨叨的,見人就打,時間長了,大家都不愿意招晦氣。”
蘇辛夷眼睛一亮,立刻說道:“還有這事兒?那我來的時候不像是有人的樣子,看著門窗閉的,以為沒人呢。”說著還拍拍口,“幸好我沒過去敲門,不然討水不再挨頓打,真是沒說理了。”
“那可不是,住在那邊的老頭白天不出門,晚上瞎晃悠,誰家的孩子撞上了都被他嚇一跳。”婦人說起這個就有怨言,他們距離那邊不遠,自家的孩子也被嚇過幾次。
“這晚上不有宵嗎?”
“咱們這種地方,哪里會有兵來巡邏,在這里不管用。”
“那可得把孩子看好了,那屋主以前就這樣嗎?還是現在才這樣的?”
“這可不好說,我嫁過來后他就這樣,瘋瘋癲癲的,聽我婆婆說好多年了。”
“那怪可憐的,他沒有家人嗎?要是有家里人看著倒還好些,我看著那邊屋子不,倒像是一大家子住的地方。我們老家哪有這麼大的地方,一家人蓋個三間屋的地方就是寬敞的了。”
“說是以前也是一家子,后來不知道怎麼鬧得要分家,好好的一戶人家就散了。”說到這里那婦人低聲音,“聽說是因為這老頭的媳婦跟他哥哥不清不白的,也是因為這個了刺激,后來才瘋瘋癲癲的。”
“那他媳婦呢?”
“被打跑了,還有個孩子也帶走了。”
“那他哥哥呢?就算是分家了,都在這一片住著,也不會遠到哪里去吧。”
“本來是前后街住著,后來老頭媳婦被打的不了帶著孩子走了后,沒多久老頭的哥哥也不見了,大家都在傳老頭他哥去找老頭媳婦了。”
蘇辛夷:……
跟太子對視一眼,看來為了掩蓋私鹽庫,故意弄出這麼個傳聞,既讓周圍的人晚上不敢去那片屋子,又能讓大家覺得合合理,還費心的。
打聽到了自己要的消息,蘇辛夷就趕起告辭,那婦人還塞給倆窩頭。
捧著倆窩頭出了門,蘇辛夷哭笑不得,晏君初盯著那窩頭良久,手拿了一個放進口中咬了一口。
口扎人,口糙,吃不出多糧食的味道,全都是野菜的。
晏君初凝神看著這一片土地,人人都說天子腳下百姓富庶,可就在這京城之,還有人在吃這種東西。
蘇辛夷被太子的舉給驚了一下,看著太子慢騰騰的吃了一整個窩窩頭,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就在這時候,就聽到太子問道:“阿沅,你以前在鄉下的時候也吃這種東西嗎?”
“吃啊,鄉下每家每戶的田地有限,還要田賦,剩下的糧食也不能全都吃了,要拿一部分出去換銅錢做家用。要是自己沒有地的就得租別人的地種,那到手的糧食就更了。誰家能頓頓吃純糧食的,都是挖了野菜做菜團子混著吃。”
“你以前也吃這個?”
“小的時候吃得多,那時候我年紀小,我娘要顧著我不能一直進山。后來我長大了些就跟著我娘一起進山,等我功夫學,我們家就不再吃這種東西了。山里寶貝多,有藥材,有獵,有野果子,這些都能拿出去換錢。”
“你……真是苦了。”晏君初很難想象蘇辛夷以前過的這種日子,從上一點也看不出曾經過的磨難。
“也不苦,鄉下人過日子都是這樣。那我還不用下地呢,我們村的姑娘家到農忙時都要下田,比起來我就輕松多了。”蘇辛夷笑了笑,“后來我拳腳功夫有,每次進山都能獵到更多獵,家里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你們家沒有地嗎?”晏君初又問道。
“沒有。”蘇辛夷淡淡的開口,“我家不屬于本地人,是避難遷過去的,哪里會有自己的地。我娘帶著個孩子也沒法耕田,都是買糧吃。后來在村子里住的時間長了,跟村里的關系才慢慢好起來。”
鄉下百姓以村聚居,村里的人都是沾親帶故,所以就很排外。
晏君初能想到當年蘇辛夷母的日子有多不好過,他看著,“你母親既然知道你父親的份,為什麼不來找他?”
蘇辛夷沒想到太子會這樣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是我冒昧了。”晏君初看著蘇辛夷的神說道,過于私的事,外人探問便是失禮。
“也沒什麼,其實我娘不喜歡我爹,我爹也不喜歡我娘,當年我爹在我娘家養傷,不想被鄰居暗算,有了我只是個意外。這個人不喜約束,在山野間自在慣了,怎麼可能會進公府規行矩步的過日子。”蘇辛夷想起娘就忍不住的笑了笑。
晏君初看著的笑容,就覺到跟生母的一定很好,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份,即便是這麼多年生母帶著在鄉下吃苦,不肯讓回國公府,也沒有怨恨的意思。
說著話,又回到了那排木屋前,站在遠倆人打量著那排屋子,蘇辛夷也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就問道:“殿下準備等多久手?”
“福泰賭坊一封,這邊的人得了消息應該會有所作,也就這幾日吧。”晏君初道。
蘇辛夷若有所思,想了想又問道:“若是人贓俱獲,殿下就打算手了嗎?”
這個手指的是對秦國公府。
上輩子死之前秦國公府也沒出事,不過那時也沒聽說太子查鹽引一案,既是如此就牽涉不到馬汝德,沒有馬汝德的出現,秦國公府自然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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