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那半塊上弦月也照進養心殿後殿東暖閣。養心殿多檻窗皆滿鑲了玻璃,可是用作寢殿的後殿東西暖閣卻還是用夾紗明瓦,以取私。月照在羊角明瓦上頭,如塗了一層銀一般地雪亮。
兩人便都有些睡不著。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道:“小星是如何想到,永壽宮裡擺滿了通草花?”
皇后小心吸一口氣,溫婉地笑:“小九莽撞,未經請旨便私自出京,爲妾下江南尋找新鮮通草。幸得皇上特恩不追咎於他。”
皇后小心翼翼將傅恆的過失攬在自己上,皇帝便點了點頭。
“也聽小九說,行船南下途中恰遇江寧織造北上進貢通草的船。江寧織造不早不晚恰恰趕在重之前進貢船的通草,並不合往年的時令,妾猜想,這便必定是皇上臨時下旨。”
皇后悄然側頭,借明瓦銀月悄悄凝視皇帝的側臉。
“皇上也必定是要在重時,將通草製作花卉。雖說妾並不知這些花是擺在了永壽宮裡,不過妾猜想大抵也該如此。”
皇后停住,幽幽吸了幾口氣,才緩緩說:“宮宴之時,妾自作主張接過嫺妃的話茬兒,皇上不會怪妾多了吧?”
皇帝輕輕闔上眼簾,用力了皇后的手腕:“我怎會怪你?你是替我解圍。小星,賢德若你,是我的福氣。”
皇后便緩緩轉回頭去,躺好了,擡眼看帳頂的金龍戲珠的緙彩繡:“皇上謬讚。妾既爲中宮,便更該后妃之德。在外可輔助君王,治可安六宮,不妒不專,是爲賢德。”
皇帝便挽了皇后的手:“明日我便將永壽宮中通草花,擇其品,送進你宮裡吧。”
皇后輕輕闔上眼簾:“謝皇上的賞賜。”
重一過,敬事房給了知會,貴妃的儲秀宮和嫺妃的承乾宮便都忙活了起來。
從重到冬至之間,宮中再無重大節慶,皇上便該騰出時間來臨幸兩位新進的學規矩子。只是貴妃和嫺妃之間早有心結,於是哪位主位下的學規矩子先得進幸,先獲位分,又是哪個的位分高些,這總歸又是兩宮之間爭奪的焦點。
按說若按先來後到,理應語琴在先,況且敬事房早就備好了的綠頭籤,可是嫺妃卻不這樣看。
“你是咱們滿洲的格格,既然都是學規矩子,皇上自然該先召幸你。”嫺妃親自教導格:“況且前朝剛來了消息,聞聽皇上已經進了你祖父來保爲刑部尚書,你家人也從務府包擡旗至正白旗滿洲,你家所領佐領準世襲。”
“你現在已是正旗人,從一品大員的孫兒,陸語琴一個江南漢蹄子如何能跟你比!況皇上一向重視朝堂,即便是爲了你祖父和你家族,也必定先寵幸你。至於你的位分,就更必定在陸氏之上。”
嫺妃說這樣的話,其實自己何嘗不是惱得牙。一個自己宮裡的子,祖父原本是大臣、務府總管,紫城騎馬的特恩還不夠,皇上又將他晉爲刑部尚書,更爲之擡旗!
如今這丫頭,如何還能只當個子,皇上必定重封其位。說不定有朝一日,還會排到前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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