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嗜的、看起來很詭異很兇惡的眼睛當然不是真的惡鬼，也不是有人拿了一面鏡子在陸塵眼前惡作劇，趴在他邊看著他的是黑狗阿土。

陸塵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阿土的人了，畢竟這麼多年都在一起，阿土有許多旁人本不了解不知道的，陸塵都心裡有數。比如這只黑狗的神脈，比如它曾經蛻變聖的那種過程，又比如阿土曾經在夜深黑暗時分眼底閃爍的幽綠芒，還有在某一次生死關頭大劫過後，阿土為了這世上第二個擁有黑火力量的存在。

是的，陸塵從未對別人說過阿土的，哪怕是曾經最親近的人，天瀾，老馬，他都沒有說過，也許他心裡的某個角落知道，到了最後的時刻，大概最有可能陪在他邊的還是這只黑狗吧。

但是這麼多年來，陸塵從未見過阿土的雙眼中閃爍著如此鮮紅的芒，看上去就像是兩團鮮，又給人一種嗜的。

陸塵心中震，他的手掌下意識地抓，在這一刻他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竟然從未察覺已經做了一場大夢一樣。這種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陸塵慢慢地坐了起來，沉默地思索了一會，然後再次轉頭凝視阿土，很快的他就發現，雖然阿土的眼眸中有那種看起來奇怪的紅，有些怪異，但這只狗的神狀態卻似乎並沒有到太大影響，並不是那種看到什麼活都要沖上去咬死然後吃喝的嗜怪狀態，倒是和以前看起來並沒有區別。

那種詭異的腥氣息染紅了阿土的眼睛，卻沒有影響它的心志？

陸塵手將阿土摟了過來，輕輕了它的頭。雖然這一次他所經曆的事十分詭異，但過去這麼多年來他經曆的事確實太多了，類似的事其實在記憶中也有，阿土好像確實對類似的影響神智類的詭異攻擊抗特別強大，別說是普通類了，就是人族修士大部分也不如它。

這種強大的潛能沒什麼好解釋的，真要說的話，大概也只能歸功到阿土軀中源遠流長到強大變態的神脈了。

陸塵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在今天早上忽然警醒，會不會也有一點阿土的功勞在裡面，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阿土到底做了什麼。

不過，當他仔細回想以後，腦海中便開始浮現出一幕一幕畫面，記憶中的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事，如果那真是一場夢的話，陸塵大概就是記得自己曾經化為戰神一般的人，帶領著一大群部下縱橫廝殺，鮮橫流，仿佛塗抹了整座巨大的城池。

嗯？

有爭鬥得那麼厲害嗎？

陸塵坐在床上，怔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似乎有些混。

他約記得，自己是為了幫天瀾真君去爭奪地盤基業，帶領著浮雲司一班銳和其他幾個大堂口的人馬爭鬥起來，但這種爭鬥肯定只是小範圍的，甚至上不了臺面的，死傷難免，但肯定不會出現大規模的傷亡。

可是怎麼記憶中好像是橫遍野、流漂杵的樣子呢？

※※※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陸塵覺到了，但暫時還沒想清楚。他搖了搖頭，心想這莫名其妙的怪事大是兇險，連自己都不知不覺著了道，顯然是有什麼可怕的陷阱或是古怪彌漫在周圍。就算自己之前所想到的也許都是幻覺，但能產生這種幻覺的東西也是極可怕的，要知道它甚至可以影響像陸塵這等道行修士的心智。

盡管陸塵向來心志堅韌冷靜，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心裡第一個想起的還是天瀾真君。那個死頭應該能看破這其中的古怪，並解決掉這些詭異問題吧？

心中想到此，陸塵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平和了許多，他迅速覺到了自己緒的變化，一時間雖然仍是警惕，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好笑起來。怎麼覺得好像突然間回到了小時候，自己還是那個拉著死頭手掌的孩子呢？

那樣相信著他。

陸塵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剛要翻下床，但是在雙腳剛剛踏足地板時，他的子猛然一僵，卻是停住不了。

在那個瞬間，他的腦海中忽然如同波濤翻滾，竟是又翻湧出更多的畫面，那是更加激烈也更加腥的場景，自己帶領著手下在爭奪仙城底盤的爭鬥中大獲全勝，浮雲司更加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這場爭鬥的規模卻開始逐漸擴大了。

本來到了這個時候，真仙盟各大山頭的老大，也就是幾位化神真君就應該出面了，大家看看各自收益如何，又看看傷亡局面，然後再以目前的地盤分割，大家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像是商人一般討價還價，最多多是各退一步，大家臉面好看，各得了一些利益，然後皆大歡喜，然後天下太平。

但是這一次竟然沒有，幾位化神真君居然都沒有出面，於是流的越來越紅，死的人越來越多，局面漸漸開始失控了……陸塵的記憶中，最清晰的畫面就是天地好像總是一片紅的，好像都被鮮塗抹過了一遍。

他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去找過天瀾真君，究竟說了什麼卻忘了，唯一記得的，是天瀾真君似乎大有深意地看著他，那雙深沉如海的眼眸中，閃爍著奇異的芒。他最後說了一句，道：“天快亮了！”

※※※

阿土上的發仍然還是記憶裡的順，它的軀還靠在陸塵的旁，手可及也還是溫暖的，這或許是陸塵此刻唯一覺得有些安的地方了。

他的腦子裡糟糟的，似乎有一團麻，無數的畫面好像支離破碎地夾雜在一起，讓他分不清看不明，唯獨是記憶中天瀾真君對他所說的最後那一句話，那句“天快亮了”，在他腦海中卻越來越是清晰，回音越來越大。

天快亮了？

陸塵低頭思索了很久，然後忽然站起子，面冷峻，大步走到了這屋子的大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後，忽然用力一拉，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後他走了出去。

天空一片黯淡的紅，鬱低沉，如海翻滾。

哪裡有什麼天亮的跡象？這天地之間，不知何時，竟是完全被一片海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