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很早的時候就對陳碧落說過：親的，你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你的幸運在於你不用風雨飄搖，不用孤苦無依，你有良好接教育的機會，你有強大的家世背景，你有許多孩子並無法匹及的東西，但同樣，你要付出的也是許多普通孩子都會擁有的，比如柴米油鹽的平淡和相濡以沫自由的權利。

當時的表超乎年齡，俏的臉蛋上波瀾不驚：“我懂的。”

在父親還未來得及反應，又說了一句極其淡漠而理智的話：“這同樣也意味著我和他是平等的，我不用看他的臉過活，我們的婚姻任何的牽都影響著兩個家族，即使他有心亦不能輕舉妄，父親，我很滿意這樣的方式。”

平等，從來不是平等的，有的婚姻不一定平等，而無的婚姻不管它看上去有多千瘡百孔，至它能保證它的平等，因不相，所以可以變極其荒誕的公平，而這並不排斥。

當年他，因他，步步被退，委屈換來的從來不是全，的世比不得他，家中亦未有人替說話，公婆雖表面上明著幫，暗中卻是存了讓依了他的意思，如今，想最後一次吧，當見到他的第一眼，想就任一回吧。

肖左給打電話的時候正和《凰牡丹》的導演、監制一起挑選演員，眼見看了那多都挑不到適合的，不由正著自己作疼的太，接起電話那頭低沉朗悅的嗓音第一句話便是：“我現在在A城，工作狂，你在哪裡忙著呢？”

他從來吊兒郎當，聲音一出，便彎起來眉眼，狀似沒好氣地說：“誰像你，肖大閑人。

並未將肖左當自己的未婚夫，他們一直上的是同一個大學，同一個系，一起在圖書館溫習，一起臨時抱佛腳挑燈夜讀，他有他萬花叢的友們，亦有那些個藍知己，因婚約在，他們很早就約定了，要做一輩子的好友，然後你未婚我未嫁便隨了父輩的心願。

今是暖日，溫煦。

元湛卻覺得手腳冰涼發冷，黑鴨舌帽底下神晦暗，Ray-Ban質地良好的墨鏡裡那雙深邃寡淡的眼神愈發暗。他剛從另一個劇組趕來，監制約了他也來選角，卻不料剛來便將前所未有的表盡收眼底。

他和共枕那麼多日子，現下才發現原來，是會笑的啊……他這樣想著，心底忽如骨鯁在，噎不下吐不出，笑得真誠而灑，不似對著他，只會笑得那樣蘊含著他看不清的凜冽嘲諷。

手不知不覺攥得極疼，他不知自己在氣惱什麼，就像一只無形的手住了自己的頸項，逃都不逃不開。

他的聲音從間生的飄出一句：“還沒看完人，你，去哪裡……”

拿起包側過經過門口站著的他，連眼皮都未抬一下，他手一抬，但好似沒有發現他一樣，只讓他抓住了一縷空氣。

拿下墨鏡，他轉過去，只瞧了個的背影便被好些個影視學院的孩子尖著團團圍住。工作人員花了點功夫將圍住他的人驅趕開，而他至始至終都默不作聲，待室稍有秩序些後，便神恍惚地徑自坐落到方才離開尚未失溫的椅子上。

“恩……怎麼，很難吧？”

在他耳邊幽幽啟口的是圈極富盛名的監制薑樺聲，不輸元湛的容貌卻打扮得極其邋遢，胡渣滿下顎，只有那雙星目含威且深沉迷人。

元湛似還未回神，只是雙手環道了句：“什麼？”

“斯德哥爾綜合癥你聽過沒？”薑樺聲似笑非笑，只是淡淡地揚起聲音，眼睛還是很沉穩地盯著站在眼前一個個展示自己的面試者。

眸頓變鷙，他不會不懂薑樺聲話中的喻。

極快，元湛冷冷地低喝了聲：“……閉！”

到底是好友，薑樺聲亦不惱，只是斂下戲謔的神平靜地道：“元湛，也許現在你不知道，但可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明白，人們總說回，回……其實回並不是全意味著重複，很多時候，它意味著重新開始，死死抓住過去的是死人，忘掉過去的才是活著的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上一回是那樣，這一回又不會再相同，這輩子是夫妻，下輩子可能不會再相逢，亦可能只是彼此的過客。元湛，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配不上的，以的份地位，遲早是要走的，我想以從小接的觀念，心裡其實比誰都明白的。”

你誰啊，連都會說，他連條狗都不如，怎麼可能為你停留？

所以，他是的過客，對來說，他只是個消遣解悶的玩……他意味深長極淡極淡莫名其妙地微笑起來，是的，他不是應該開心嘛，終於可以放了他了，他不用再想方設想地從喜怒無常的控制下逃開了，他千方百計想逃離的方法可能一朝就會被全。

多好……

元湛姿態軒昂，紋不地坐在臺下，凝視著臺上的各種角逐角的面試者各顯神通，爭搶表現，腦海中不可抑制浮現的是那天如神邸一般出現在當時最落魄，最狼狽不堪的他眼前，那樣豔而氣勢人仿佛可以抵擋和驅走所有的嚴寒和黑暗。如果沒有，他會在哪裡，而如今他在這裡了，又會去哪裡？

所給他的幫助，可能只是所擁有的微小一些東西，於他是全部。他恨，恨踐踏自己的自尊，恨時好時壞的心，恨從來對他不假辭，恨到差點忘了，當初，第一眼遇見時，他心底裡那電火石的一瞬間掠過的悸。

……

一直吃的都是外賣，不是各大酒店裡送來的菜便是水果蔬菜沙拉抵腹，所以在見到肖左這幾年竟練就了一手的好廚藝竟莫名覺得驚喜萬分。

“怎麼為了泡妞竟然學會了燒菜了？！”陳碧落湊到他跟前，見他手起刀落，幾樣蔬菜切得那樣細，嘖嘖稱奇。

“什麼話啊……那為了娶到你啊。”肖左聳聳肩，角彎起，隨手抹布了手，從切好的菜中遞給一塊切好的黃瓜片，“也不知道誰小時候老吆喝著要嫁個廚子的？”

就著他的手咬了口，聽聞他言，心裡徒然“咯噔”一下，眉頭微蹙，這才想起當年玩家家時嚷著要嫁一個會燒菜的男人。

“你還記得啊……”

一笑，心底卻覺得有一陣溫暖氣流從細小殘缺的地方吹了進來。

“恩。”他手忙著，溫的聲音從鼻尖溢出，斂下眼，目沉沉，低聲像是積滿了勇氣認真地道，“其實……碧落，你知道嗎？你離開國第一年我沒有想過你，我反而很開心，我們終於分開了，雖然那麼多年我們如好友，但是老被捆綁著真的有點累，你不在，家裡的長輩亦對我束縛極，我玩得比以前更瘋。”

怔忡間，聽到這裡，陳碧落倏地輕哼一聲，冷睨了他一眼，他及的目便額失笑接著道：“哈……連我也沒想到，到了第二年，很奇怪，我竟然突然就覺得厭倦了……覺得你不在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真的，不騙你，然後我就想，啊，可能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吧。之後到了第三年，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去適應這種變化，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想和你在一起，然後到了第四年我發現是的，做好準備我就來了。”

“……什麼，準備？”陳碧落不著痕跡地咽了咽清咳了一下，此生頭一回是愣住了，目呆茫吶吶問。

他瞇著清俊朗潤的眼眸，深深著一字一句清晰而響亮地道：“娶你的準備啊，從心底裡承諾跟你在一起，只跟你在一起的準備。”

原來……他真的是在向正式求婚。

陳碧落紅微張，半天緩不過來。

然，他的這番話卻像一陣清風拂過池水，一汪漣漪慢慢地散開來……麻麻莫名百的緒如雨點一樣向襲來。

猝不及防，亦驚覺自己出奇地，竟不是那麼抵的。是累了吧，又或者是太任當年的回憶將自己侵襲，如一座冰冷冷的牢籠鎖著自己，如今有那麼一個人打開牢籠對說：出來吧，我在這裡，而且我已經做好要照顧你一生的準備了。

房間裡未開空調，從窗外吹來的風雖然冷颼颼的，卻到並不那麼寒冷。

“你……”

面上頓冰涼一片，恍若做夢地上自己的臉頰方發現自己已哭得泣不聲，差點跌坐廚房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是肖左及時將攬在懷裡，挲著順的黑發，眼裡含笑地道：“你看，我們都已經不小了，碧落，是不是不要那麼殘忍再讓我變更老的新郎了？恩？如果你願意，什麼都別管了，跟我回國吧。”